渔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结束这场战斗的，等她从警戒状态里脱离出来时，只看见了周围躺倒一片的同事，还有那个持着手杖，靠在墙边的女人。
女人的手掌到手肘上面多了一条血肉翻开的伤口，这是渔的刀在她手上砍出来的结果，那把素来锋利，足以削金断石的好刀，渔用了十成力，才给她造成了伤害。
仰倒在地，渔的视线还停留在那杯脱手撒掉的咖啡上面。她的手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已经失去了知觉。
啊，前不久还喝着的咖啡，还有前不久正跟自己聊天的小哥，现在都倒在了地上。
咖啡液混着血水晕开，奇怪的气味萦绕在渔的身边，都不用特意去嗅，渔就能和这味道撞个满怀。
渔感到有些难过，小哥算是渔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他们做了好几年的同事，之前的人都因为她呆呆的不愿意跟她组队。
和一个反应迟钝的呆子组队，就算她能打又有什么用呢，她难道能强到打遍世间无敌手了？哈，没有的话还是让她快点走开吧，别耽误我们的工作！
每到这个时候，那几个渔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的同事就会为渔说话，把嘲讽的人怼到无话可说为止。
“别听他们乱说！渔，你就算呆呆的也没关系。”有人过来安慰她，“呆点好，情感迟钝还不会出大问题……”
但这样的事情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发生了吧，渔现在还活着，他们已经早早失去了呼吸。
出乎意料的是，导致基地损失惨重的女人并没有对她痛下杀手，她甚至没挪开自己的位置，只是远远站在那里，接着饶有兴趣地盯着渔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之前一直都不会笑吗？”
“……”渔盯着她不动。
女人站着的姿态换了换：“或许我该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逢渊，记住我的名字，我还会来找你的。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无情地带走青春年华，也将模糊埋藏在心底的逆流。
她小声嘀咕着什么，渔听不清，事实上她也不太想听见里面的内容，她只想等个机会杀了她。
可最终落下一个名字的女人，如她来时那般，飘飘然过来，又飘飘然离开，只留脱力的渔拱起自己的身体想要站起来。
额头抵在青石板路上面，渔听见了水流涌动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扑腾的声音。
鱼儿早早被网拦下，渔人收着鱼叉，等待挣扎的鱼耗尽它的力气。
再次醒来，渔躺在医院病床上，床头处插了几株小白花，一位前辈坐在椅子上等她清醒。
见渔的情况还行，前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的身体状态有些差，休养期间就别来上班了，上面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休养的地方，之后你身体养好了我们会把你调去边境。”
前辈补充了一句：“也是我们实在没有人手了，渔，你到那里好好做，好好表现吧。”
基地的损失有渔的一份责任在，况且这里没有了会关心她的人，其实转去哪里都是可以的。
于是渔办好了出院手续，去了上面给她安排休养的地方，在那里一住就是大半个年头。
南方的小城通常是温润潮湿的，渔住在这里，白天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晚上就和不知道从哪个疙瘩里突然冒出来的鱼对视。
这样的日子久了，渔发现了一些事情。
鱼出现的时候，渔总感到心情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一样，但鱼在这里看着她，周围就不会发生什么坏事。
鱼一旦不见了，或是周围涌动着白色的丝线，那就代表着要出大事。好几次都是这样，不见了鱼，来了那个可恶的逢渊，即使后面没出命案，也令渔气的牙痒痒。
愤怒是种很奇妙的感觉，渔也是最近才有了这样的情绪。
有了愤怒的情绪，在意的人受伤了，胸膛里也能冒出一股火气，从五脏六腑里冒出来，直冲冲到达脑门，身体因此沁出汗水，沾湿了衣服，同时心跳开始加速，呼吸开始变快，手臂开始发抖。
这股极旺盛的火焰，点燃了人的理智，使得蚂蚁敢朝大象发起袭击，游鱼敢向天空发起挑战。
情绪，极致的情绪代表着极致的美味，苦难也好，幸福也罢，它们都是餐盘上精巧的点心。
以此，就是食客下场的契机。
*
街区的人发现，来租房的又多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原本的租客走了，她于是搬进来，和渔成了邻居。
邻居换了，渔抱着见一面友好相处的想法，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来了。”开门的是个看着很成熟的女性，扎着简单的马尾，发色却是罕见的纯白，“不好意思，你看呆了吗？我天生就是这样的发色。”
渔摇摇头，又点点头，把今天下午做的饼干给了她：“你好，叫我渔就行了。我听别人讲原来的邻居换了，就想着过来见一见新邻居。”
女性接过饼干：“你就是小渔姐是吧，那我以后就跟着他们叫了，小渔姐你叫我叶伏就好。”
渔对此没太多反应，和叶伏寒暄了几句就找借口离开了这里。她没有看见那条鱼，今天该有坏事了。
叶伏倚在门边，视野里的人儿渐行渐远，最终变成了一个移动的小黑点。她舔了舔牙齿，原本乖巧的模样没有了， 只剩下兴奋的表情。
食客永远保持着祂的饥饿，这世上没有哪些东西可以填饱祂的肚腹，信奉祂的人们献上贡品只为得到祂的欢心，而作为交换，祂会给予信徒应得的馈赠。
现在食客从休眠中醒来了，祂嗅到了美味的气息，在吃掉猎物之前，祂还将一直保持这种饥饿的状态，直到食物的风味达到最佳时机，或是出现了比她更有吸引力的存在。
渔走在路边，她不断去看那片湖水，藻绿色的湖泊里没有鱼的踪影。那条黑色的长着龙角的鱼，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
很突然的，渔停住了脚步，她看向湖水，湖边依旧没有鱼的影子。
渔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个传闻。
夜伏昼出者，龙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