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乐芙摇了摇头。
“算了，最近石之森那边打仗，夏弥丝照顾我就好，你专心处理公务。”
“也是。”
夏弥丝暗自松了口气。
夏弥丝有些得意地抬头望向夏菲尔的眼睛。
看吧，老师是站在我这边的，哪怕我软禁她约束她，她也依然会帮我说好话。
爱乐芙低下头，手指轻轻抚摸着茶杯上的纹路。
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正式向夏菲尔提问。
“夏菲尔，昨天夏弥丝跟我说了很多你们母亲的事，我心里，也有些疑问。”
“老师请说。”
“你们都知道你们母亲关于宝石的研究，也知道怎么使用宝石，为什么偏偏我...不知道呢？为什么你们的母亲不告诉我却告诉了你们呢？”
爱乐芙还真不知道宝石怎么用。
宝石对她唯二的用处就是改变自己的种族和增幅自己的身体素质以及魔力。
只是对她来说，这两项就足以让她战胜大部分敌人，对她来说，能够打胜仗胜过一切其他杂事。
所以，这十几年来她从来都不曾拿出胸中的宝石做更深入的研究。
“因为...”
夏菲尔刚开口，她又及时打住，她还不知道爱乐芙与夏弥丝具体谈到了什么，贸然发表自己的看法要是踩到老师心中的雷，她在老师心中的完美形象可就会破裂了。
这是她能从心理上战胜夏弥丝的最大优势，她必须谨言慎行。
“在回答老师的问题之前，我想问一下，老师现在是怎么想的？老师还认为我的母亲是值得信任的人吗？”
“我不是很清楚，我需要你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夏菲尔，我需要你的建议。”
也就是说，信任开始动摇了么？
夏菲尔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我的好妹妹，多谢你帮我推了老师一把。
“答案老师大概早就知道了，只是老师不愿意承认而已。人死不能复生，这真的是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么？老师你可有听说过一类人的存在。”
“什么人？”
夏菲尔凝视着爱乐芙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
“降临者。”
“降临者？”
刹那间爱乐芙压力骤增。
降临者也就是所谓的穿越者，这个世界上除了爱乐芙和她的挚友，定然还有其他降临者存在。
人类的史书上曾记载过从异世而来的人，他们天赋异禀，拥有着神赐的伟力。
难道夏菲尔知道她是降临者？
“是的。我的母亲，似乎是一名降临者。”
当夏菲尔将这个事实道出口的时候，甚至震惊到了一旁的夏弥丝。
夏弥丝满眼难以置信。
“并且，是经历过死亡，然后经由神明的引导来到这个世界的降临者。所以我母亲从一开始就无比笃定人死能够复生，只是需要耗费一点代价。”
“什么代价？”
“我的母亲，她的确是去见祖灵之神没错，可她并不是去向祖灵之神求助，而是，与祖灵之神做交易，只有神明才能将流浪的灵魂引领归乡。当然，在原身彻底凋零的情况下，人死不能复生的确是既定的事实，可假如有一个容器，能够装得下已经无家可归的灵魂，那么人便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复生。而降临者的身体，就是上天专门为流浪的灵魂铸造的容器。”
听着夏菲尔将这些事娓娓道来，爱乐芙的面色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变化。
震惊，疑惑，不解。
然后理解，痛苦，再到愤恨。
最后她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愤怒，只剩下满怀的悲伤。
结合夏弥丝说过的在她母亲房间里见到的画像，爱乐芙几乎可以在心里还原出当初挚友创造精灵宝石的动机。
一颗可以重塑他人形体的宝石，而形体重塑后的模样，自然是挚友想要复活之人的模样。
那个人会是谁呢？
会是夏弥丝和夏菲尔她们的另一个母亲吗？
爱乐芙只感到难以喘息。
此时此刻，她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的真心全喂了狗。
“老师，你还好吗？”夏菲尔关心地问道。
“我...还好...”
在这两个孩子面前，可不能失态。
以前爱乐芙不相信精灵族之间的传言，前代女王亵渎圣树完全是出于私心这类传言。是因为当时没有任何精灵知道前代女王想要复活之人为何人。
但如今，在夏弥丝和夏菲尔的详细补充后，她们道出的事实与传言的内容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完全诠释了当初精灵圣树枯萎的缘由。
“老师，或许，你也没必要过于悲伤。”
“什么？”
“已经这么多年了，我母亲还是没有回来。或许，她走在觐见祖灵之神的路上，已经忏悔，放下了她曾经的执念。十四年，如果她想回来，她早该回来了。”
“是吗？”
爱乐芙悲伤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希望。
她多希望挚友并不是纯粹的恶，并不是真的那么自私自利。
“就算我的母亲还未忏悔，我，作为现任精灵女王，也会不顾一切守护老师。”
“我也会，守护好老师...”夏弥丝也跟着附和道。
“精灵国度是我们的国度，是老师亲手打下来的天下，是属于老师的江山。或许老师的确是因为信任我的母亲才坚持至今，才能成功走到今日，但老师，我更认为，这是因为你心中拥有着纯美的品德，是因为你对美好的追求，而不是因为那造成精灵国度动乱的罪魁祸首。”
夏菲尔的发言慷慨激昂。
瞬间把爱乐芙从悲伤的漩涡之中拉了出来。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的母亲回来，向你讨要这个王座。”夏菲尔抬起手按着自己的胸口，现如今她就代表着精灵王座。
也代表着，她的母亲可能会以道德的名义向爱乐芙索要她的“女儿”。
“你完全可以对她说，你不配。”
“嗯...”
爱乐芙怔怔点了点头。
听夏菲尔一番话，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爱乐芙不禁红了眼眶。
这两个孩子，不论如何，都会站在她这一边对吗？即使到时候挚友回来向她索要她曾经交付的一切，王权、女儿。
她可以拒绝...
不，应该说，她不会为夏弥丝和夏菲尔做决定，她们不是物品，她们有自己的人格，她们会自己做出选择。至于王权，如果不是当初爱乐芙苦苦坚持收拾这个烂摊子，精灵国度说不定在十年前就已经覆灭了。
“夏菲尔，我明白了。但是我想，这些事，我还是需要自己好好思考一下。”
爱乐芙端起茶水。
轻轻抿了一口，从夏菲尔说话的那一刻起，爱乐芙的视线就不曾离开过夏菲尔。
夏弥丝低下头，发丝的暗影遮住了她的眼睛。
为什么...这些话由姐姐说出口，老师给出的反应却是感动呢？为什么她也是说出真相，得到的却是老师的一顿臭骂和说教呢？
是因为她是第一个触犯了逆鳞？当姐姐说出这些话时老师已经麻木了？
还是因为老师双标，更喜欢姐姐？
很不开心很不开心很不开心！
夏弥丝用力咬着牙关，她有种自己忙活了这么久，功劳全被夏菲尔抢走了的不甘之感。
“老师，还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什么话？”
“你可以感谢你想象中，那个完美无瑕的女王陛下，是她指引你一路走到现在，但，现实中我母亲真实的模样，你也应该理性看待。”
“嗯...”
“我的母亲并不完美，同样的，我觉得她也并不是完全的黑，最起码她留了后手，她留下了关于精灵宝石的研究成果，她...明明有能力对我们的记忆进行清洗，以及杀掉那些和她一起研究宝石的精灵进行封口，可她并没有那么做。或许她就是希望有一天我们能跟你坦白这些往事，让你解脱。”
“也是...”
小时候的夏弥丝和夏菲尔其实都知道内幕，只不过，如果她们在那时就戳破爱乐芙对她们母亲的美好幻想，可能爱乐芙一气之下就丢下她们离开了。
当时她们都还小，为了自保，不得不顺从爱乐芙。
“老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夏弥丝突然了冷不丁地说道。
“啊？”爱乐芙转头看着夏弥丝。
夏菲尔也瞥了一眼夏弥丝。
她从夏弥丝的话语里听出了酸溜溜的味道，她暂时沉默，等待爱乐芙的回应。
爱乐芙却是从夏弥丝身上嗅到了火药味，她选择配合夏弥丝。
“好吧，宝石确实需要夏弥丝的定时调养，那，夏菲尔，我就不打扰你午休了。”
“好的，祝老师尽快调养好身体，我等待着老师能够重新站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教我如何管理我们的国家。”
“嗯。”
爱乐芙起身和夏菲尔道别，夏弥丝其次。
夏菲尔望着那两人的背影暗淡于视野之中。
直到茶凉。
夏菲尔的双手交握在茶桌上，两根大拇指互相摩挲着，她的神情深沉而凝重，但嘴角又含着一丝愉悦之情。
终于...终于迈出这一步，让老师接受这段过往。
虽然夏菲尔同样是向爱乐芙揭露前代女王的往事，但她和夏弥丝不一样的是，她并没有一边倒地批评她的母亲，她的话语在爱乐芙听来并没有那么刺耳。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夏菲尔反复强调着现在的一切都是爱乐芙自己努力得来的，她没有让爱乐芙放手不管精灵族。
午休结束后。
密使传来前线的信件。
夏菲尔打开信件，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文字，她思考良久，最终只写了一行字给予回应，按照计划行事，并转交给密使去送信。
然后，夏菲尔慵懒地单手托着下巴在会客厅之中发呆。
我可爱的妹妹，杀局已经布置好，接下来你可以对老师倾诉你的感情了，越放纵越好，让老师知道你爱她爱得有多疯狂，让她知道你的内心是多么的污秽不堪。
而我会等在你身后，等待你筋疲力尽的那一刻，亲手摘下被你晃到摇摇欲坠的胜利果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