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深爱着你吗？哪怕在你的葬礼上，我都无法流下一滴眼泪……我甚至，没有因此感到悲伤……在知道你下葬日期之后，我第一时间想着的竟然是……能请一天假了……”
雨天的墓地中，身着朴素的少年，任由冰冷的雨水在脸上拍打，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碑文。
那石碑上，还印着少女那张发自内心的笑脸。
寒风吹过，让少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眼睛里也再次有了神采。
“回去吧，说不定明天还能因为感冒请个假。”
站在寺庙屋檐下的少年如此想着。
顺手从兜里掏出香烟，却发现因为雨水浸湿无法点燃，索性随手丢在一边，继续对着天空发呆。
“诶，一起抽根儿？”
略显颓废的大叔将一支香烟递到少年嘴边，帮其点燃。
而少年则下意识吸了一口，神色如常。
“生死无常，你也别太难过。”
大叔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雾顺着眼前飘入雨中，似乎让沉闷的气氛有些舒缓。
当一根烟燃尽，大叔才咂巴着嘴，遗憾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你小子不错，虽然我一直对你没啥好脸色，但我还挺想听你叫我一声岳父的。”
说罢，大叔伸着懒腰，在妇人的呼唤声中，洒脱地迈入雨中
“走了，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聊聊天，吃个饭。”
看着大叔被妇人责怪的样子，少年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就像是看一个和杂草没区别的画面。
待雨停下，少年才慢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小卖部时，脚步稍缓，那张熟悉的脸庞再次在眼前浮现。
似乎转过身，就能听到她生气地让自己戒烟的声音。
可少年还是走进小卖部，选了一个自己从没抽过的烟。
结账时，老板还调侃地说道。
“你老婆之前来找过我，说你来买烟告诉她一声，这次我先帮你瞒着，这一盒，你要是抽得太快，我可就不管你了。”
少年的手停下，习惯性地抬头跟老板又要了个打火机，笑着道谢离开。
家里的地面上有很多烟头，哪怕少年开门，也被呛得咳嗽，连忙将窗户打开一个缝隙，让味道尽可能地散出去。
“小满？小满你吃饭了吗？”
少年坐在沙发上，轻声在房间里呼唤着。
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从沙发底下探头，被少年一把抓住，抱在怀中。
“小东西，以后你就是没有妈妈的小猫了，也不知道难过……”
少年嘴里叼着烟，打开电视，和黑猫一起看着电视剧。
等到夜色降临，闹钟响起，黑猫身形灵活地挣脱少年的怀抱，跑向卧室。
而少年也叹了口气，缓慢地站起身。
“我去看看冰箱有什么……”
说完，少年愣了一下，随后才自嘲地笑道。
“算了，我做饭不好吃，还是点个外卖吧。”
出奇地顺利，虽然很久没点，但还是很熟练地领了红包，也没有太多纠结就下了单。
等外卖的时候，小满在房间中到处跑，把烟头弄得到处都是。
少年见状，也只能起身，默默将垃圾都收拾好，又将桌子擦干净，衣服扔进洗衣机。
做完这些，再吃着往日最喜欢的食物，看着往日最喜欢的电视剧。
“小满……你是只玄猫来着吧？”
少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玩耍的黑猫，喃喃自语道。
“玄猫通灵，你说，她在这个房间里吗？”
少年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补充道。
“如果在的话，帮我关个灯吧，我懒得动弹了。”
只可惜，等了很久，灯依然亮着。
“什么嘛，没一句真话。”
少年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房间。
躺在柔软的床上，少年下意识朝旁边摸去。
是毛茸茸的小满，但也只有小满了。
看了看时间，才晚上七点，平时这个时间还没接到她呢，今天已经躺在家里无所事事了，久违的感觉啊……
这样想着，少年和玄猫依偎着进入梦乡。
再次醒来时，只觉得身上有什么压着。
“小满……从我身上下来……”
少年呢喃着，打算睁开眼看一看。
全黑小猫的弊端在这时显现了，对眼神不好的少年来说，根本看不到，只能感觉到身上小满微弱的呼吸。
摸索着去开灯，却发现开关毫无反应。
无奈之下，少年只能抱着小满，走向电闸。
看着灯光下略显空旷的房间，少年也渐渐地没了睡意，打算躺在床上看一会儿手机。
“嗯？”
低头的时候，少年才发现，胸前有什么不太对劲的东西。
“这是……”
少年下意识捏了两下，还挺软的……倒也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有感觉嘛，果然是骗人的……
等等。
少年再次捏了两下，随后下意识将手伸进被子。
“模样变了，但总体还是差不多……头发也长了，剪掉或者盘起来就好了……”
少年茫然地看着手机前置摄像头里面的自己。
“不像是做梦……可这……闻所未闻……”
昔日的少年仔细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就连小满在身上爬行都无所谓。
“真的变了？永久的还是暂时的？原因呢？只变了外表还是内外都变了？身份有跟着变吗？”
昔日的少年满脑子都是问题，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
顺手在群里问了一句，男生变成女生之类的话题，大家的回答没一个正经的。
要么是去某国变身，要么就是爆照或者给兄弟爽爽。
“如果，你还在的话，会不会说出不一样的话呢？”
昔日的少年呢喃着，随后又连忙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出脑袋。
自己可是下定决心，要开始新的生活，外表的变化反而更好，说明可以用全新的身份，全新的样貌，不是更好吗？
昔日的少年反而比想象中更加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于是乎，某个通宵打游戏一局没赢的老板在凌晨四点突然收到一封来自员工的邮件，一份离职申请。
果断回复了同意后继续上分，直到早上才想起来，自己最优秀的员工没了。
“游戏害人啊！”
某个老板痛苦地哀嚎中。
当然，这些事情，昔日的少年并不知情。
此时的她，正坐在附近的公园中，拿着手机，犹豫着是否要拨通电话。
“妈……我是……”
就这样，昔日的少年坐在了父母面前，就连工作忙碌的父亲都专门请了假。
当然，瘫痪的爷爷奶奶也都被推回房间，这种事不敢让他们知道。
在她将事情起因告诉父母后，父亲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她神色黯淡，犹豫着却又不敢说话。
见状，父亲神色有些不耐烦
“想什么就说什么，我是你爹，在我面前还藏着掖着。”
“我……”
她缓缓开口，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我想先回老家一趟，那边户口管得比较松，能更改我的身份，之后还想在这边……上班，挣钱……”
“行，你也长大了。”
父亲神色平静，并没有说什么，反而看向一旁的母亲。
见状，母亲才叹了口气。
“那你怎么和你那些朋友什么的解释……以前不好意思说，现在你变成这样，有些事我必须要提醒你。”
“我知道的……”她点头，却不敢看向母亲。
“我是男生的时候，他们可以是朋友，但现在……我会减少和他们的交流的。”
“你知道就行。”
母亲看了看父亲，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正好你要回老家，看看把老房子收拾一下吧，你小叔这几天打算去一趟。”
父亲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明天就出发吧，钱还够吗？哦对了，要改个名吗？”
“有的，名字的话……”
她点了点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武妍怎么样？和你现在的名字是同音……你要有自己想法也行。”
父亲随手拿出一杯酒给自己倒上，咂巴着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女也是第一次见父亲这副模样，但却完全没有新奇的想法，只是平淡地点头。
“我没意见。”
一时间，客厅进入一种十分微妙的氛围。
父亲在小口喝着酒，母亲坐在一旁，什么话都不说，少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卧室传出声响，母亲才起身。
“我去看看你奶奶。”
见状，少女也紧随其后，起身看着父亲。
“爸，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行，记得有空回来看看……别有什么理负担，咱家没什么重男轻女的想法，你知道的。”
“我知道，不然小时候你也不会被奶奶打那么狠了。”
少女脱口而出的玩笑话让父亲微微愣神。
回过神才装作生气的模样，笑着让少女赶紧走。
坐在驾驶位的时候，母亲还站在大门前轻轻挥手，喊着让她注意安全。
母亲也在担心着她，只是不敢表露出来，怕给她带来压力。
只是，看着前方掠过的风景，少女偶尔会想着，如果现在猛地一打方向盘，会不会也变成星星，会不会和她挨着呢？
当然，这也只是想法而已，少女不会那么做，所有人都知道，少女自己也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