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光洁剑身的反射,我第一次见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面容——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白如蚕丝的头发没过腰间,脸部的每一寸线条都像是经过了雕刻大师精雕细琢的白玉般,华丽又不失精致。
虽然那张漂亮脸蛋还有几分稚气未脱尽,但假以时日一定能长成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只是因为长时间没得到打理的关系,一头白发乱糟糟的,更是有好几撮顽固分子像是鸡群中的天鹅一样直立起来,整个人显得毛毛躁躁的。
尽管如此,颜值也没有被拉低太多,反而有一种夹杂着几分慵懒的美感。
这、这也…太漂亮了吧!简直就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模样啊!这真的是我现在的脸吗?要是现在突然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的话我肯定会哭到昏倒的…
用力地掐了一把大腿处的肉,剧烈的痛觉再次向我证明了这并不是我的一场幻梦,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不容置疑的现实。
“好耶!”浑身因为难以抑制的兴奋而颤抖了起来,胸腔内心脏跳动的力度与速度也因此得到了显著的加强。
一时之间,涌动的热血缓解了周围严寒,良久之后才逐渐平息。
开心归开心,不过现在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搞清楚…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啊?看体积这剑的重量应该不至于那么轻才对。”
现在的我以外人的视角来看应该相当吓人吧?毕竟面前有着这么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很是轻松的抛接着一柄仅仅只矮了她大约一个头的利剑。
这也太离谱了吧!难道我的‘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人设要转变成‘身负怪力的千金大小姐’了吗?怎么想都好奇怪的感觉啊!!!
我很确定自己现在的体型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但是我此刻却很轻松的就提起了这柄在我看来跟大剑没什么区别的剑。还能够像模像样地摆出了一些架势,甚至于时不时吃力地挥舞了几下也是没问题的。
吃力的原因和臂力无关,只是因为身体太过疲劳、剑的种类与之前使用的差别过大再加上不适应以现在的小短腿和细胳膊摆出的架势罢了,要是好好休息一阵并持续练习挥剑两三天的话应该能够找回原本的手感…
想到这里,我摇晃着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扎稳弓步并将剑柄高高举过头顶,用力向前斩出一记竖劈。
“嗖!”尖锐的破空声足以证明剑刃的锐利程度。
“当啷!”
一剑挥出,我才发觉现在的体力完全不足以把持这般重量,突然的脱力导致了手中利剑脱手滑出,旋转着像是切豆腐般轻易地插进木头地板里。
有点锋利过头了吧!
“唔,好累…现在的身体状态,想做挥剑练习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啊秋!冻死我了…”
我果断放弃了继续练习挥剑的念头,捡起地上的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悻悻然地回到火炉前一边烤着火一边瑟瑟发抖。
至于那把插在地板上的剑嘛…
“风止了,但前路尚未断绝…”鬼使神差地念出了这句召唤宝剑时突兀出现在我脑海中,并且同样给我一种奇妙感觉的句子。
这把锋利的利剑从剑尖开始逐渐化作一个个光团,汇聚在一起向我飞来,最后在我的面前汇聚,重新变回了一张薄薄的卡牌。
同时,一阵虚弱感充满全身,原本因召唤出剑而变强的身体能力消失了,现在我又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小弱鸡。
“我居然知道将它回收的方法,连使用手册都省了,真是方便…”
“可惜身体素质只能在将其召唤出来时才能得到强化,而且现在的体型完全适应不了挥剑时的重心与身体姿势…所以哪怕现在我有‘魔法道具’傍身,却还是一个弱鸡…但还是好神奇啊…”感慨着这玩意儿的神奇和自身的弱小,我伸手接住卡牌的同时喃喃道。
突然地,我感觉周遭的气温没来由的骤降,把我的鸡皮疙瘩都给冻出来了,我不禁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
“是啊,这些塔罗牌就是这么一种神奇的东西,具备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身后一道声音幽幽地说道。
“谁!?” 我被吓了一跳,警戒地回头看去才发现是肩上落满了积雪、抱着一个牛皮纸袋的菜昂月。他身后的一扇窗敞开着,风挟雪呼啸着吹进了屋子里。
“你怎么连个开窗的声音都没有啊!?这样子很吓人欸…诶不对,照你说的话来看你知道这些卡牌是什么吗?你也有这样子的卡牌吗?你是谁又为什么要帮我…”
他扫掉了身上的雪,无视了我连珠炮般的发问默默转身关上窗户,然后走到我的面前,从牛皮纸袋中拿出了一块黑不溜秋的…看起来应该是面包之类的东西塞进我的嘴里。
“诺,你应该很饿了吧?你先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一下,那些问题我自然会在容许的范围内回答…哈,仔细算算,这次正好是值得纪念的第一千零一遍了呢…”他这么说道。
轻轻地咬了一口发现果然是面包。不过这也烤得太焦了吧,真的能吃吗?还有他口中的第一千零一遍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这么说
“…咕噜噜~”
啊,肚子已经在抗议了,现在还是赶紧补充体力为上,问题还是等会儿再问好了。
在饥饿的驱使下,我收起四处飞散的心思,捧着手里硬得和石头没什么两样地黑面包,开始艰难地小口撕咬着。
嗯?意外的不那么难吃,有种淡淡的谷物味…
…焦得很彻底的那种。
要是放在平时,这玩意儿我肯定是难以下咽的。
放到当下,尽管味道和焦炭有得一拼口感更是粗糙到了极点,饿了好一段时间的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能吃就行,味道口感什么的先抛到一边去吧。
“呼哈~得救了,我都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还有吗?我还是好饿…”花了点时间将手里的面包全都咽下肚并舔了舔嘴角,我长舒了一口气旋即又向他问道。
似乎是被我窘迫的样子给逗笑了,那张少有波澜的脸上表露出了溺爱的表情。感觉就像是对待自己年幼的妹妹一样,说:
“当然还有,为了防止你饿肚子,我买了很多呢。”说着又从袋子里拿了一块‘黑炭’递给了我,还顺便伸出沾满‘黑炭’碎屑的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他的身高比我高出了不少,现在的我就算是拼命掂脚也只能达到他胸口的高度,所以说只要他想,摸到我的脑袋简直不要太简单。
对于他这堪称轻浮的举动,我没有感到抗拒,反而很是熟练的接受了这一切。是因为感激救命之恩?还是真的是某个曾经的熟人呢?
都有可能,至于最终的真相…可能只有鬼才知道了吧?
我迫不及待地接过他递来的‘黑炭’,又开始小口啃食起来。
这人身上的问题真是太多了,但从见面开始的友善表现来看,这家伙倒是值得付出一定程度的信任。
他就在一旁看着我,一言不发,小小的屋子里只剩下吞咽声。
直到第五块黑面包下肚,因吃太急而被噎住的我接过了他给的一个水袋猛灌几口水之后,他才开始将他的身份娓娓道来:
“其实吧,我和你一样是个穿越者,只是来到这里的时间比你稍早了一点,在一年前被某种神秘力量带到了这个奇妙的异世界。”
“我这人没什么特别的本事,穿越后靠着成立小商会赚取温饱。不过我所属的商会最近遭遇了一些意外,成员全都死了,侥幸活下来的我也失去了收入来源,目前是个收钱办事的独行冒险者——你可以理解为某种合法的雇佣兵。”
“会帮助你的原因之前也说过了,为了一个连我自己也记不清楚的约定,一个被我搁置了很久的委托…信不信由你。”
“像是你手中的那种卡牌,这世上有不少类似的,我也有一张,但是赋予我的能力并没有很强,具体是什么能力…保密…”
“走路没声音是因为我使用了能消去噪音的魔法,为了避免被那个叫做杰克的男孩发现——他正站在前门不远的地方守着,他正在监视着我们的动向,为的是不让我们影响到他们的大计,与我们无关,我此行的目的就只有你,不要节外生枝。”说着他还拿出了一张造型和我手中的这张宝剑卡拥有相同边框与卡背的卡牌展示给我看。
信息量有点多,先记下来以后再慢慢推敲好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你一副冷静的样子,原来是比我早来的前辈啊,接下来请务必让我抱紧你的大腿!”
可能是吃饱喝足体力稍微恢复了一点,我表面上的情绪变得丰富了起来,原本不冷不热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副阳光活泼天真少女的形象。
实际上却是以此为掩饰,拉近距离悄悄地观察起他手中卡牌的卡面。
是一个背对着太阳行走的乐观男人,看起来应该是愚者牌…编号零…正位的象征为:生命的新阶段展开,有机会和改变…逆位的象征有:莽撞,渴望自由,逃避责任…
观察的同时我迅速地将自己脑海里对于这张牌的印象过了一遍,并牢牢地将这张卡牌与这些看起来云里雾里的单词之间联系了起来。
我总觉得这些卡牌赋予别人的能力一定与其象征的特质有一定的联系,所以才会耗费心力去记住这些意识流的词语。亦或者和自己手中的宝剑牌一样,与卡面的内容有关?
总不可能是召唤一个人出来吧?那也太没有创意了…
他的能力是什么暂时放一边,从他说的那些话可以得出,这个异世界里应该还有其他的塔罗牌使用者。照自己的这张属于小阿克纳四组五十六张的宝剑牌与他手里的二十二张大阿克纳中的愚者来看,总共数量可能有七十八张…
而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些卡牌持有者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这并不仅仅只是指我们之间的相似之处,还有…
“…相互之间是敌是友?”思考的当下,我的想法已经化作实质性的言语脱口而出。
还是那句话,我绝对算不上是一个聪明的人,如果有一个值得信赖且很可能知道答案的人,我又何苦要压榨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脑细胞。
“追寻着不同目标的陌生人,是敌是友看缘分。互相之间偶尔也会做点交易或是互相合作,就像我们俩现在这样。”他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说道。
嘴上说是互相合作,但我想我应该没有拒绝的权力吧…
“所谓的目标具体是什么东西?”我又问。
“每个塔罗牌持有者所追寻的东西都不太一样,但命运总是会使持有者们的行迹在任意时刻交汇至一点;结果或是相安无事,又或是几人之间争了个血流成河…总之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了,大多数时候你与其他持有者之间的对立与否由不得你自己选择。”
…听了他的回答后,我更迷惑了,但还是将他那些谜语似的话记在心底,随后我又抛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那么,具体怎么合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还有…”
犹豫片刻后,我还是将后续的问题问出来:
“…我能得到什么?”
我知道这种混账发言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被救了一命还不知感恩的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的索要所谓的回报,这种行为连我自己都感到羞愧。
可我想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想要活得安心、安稳、不会饿肚子还有得体的衣服可穿;最好有个温柔体贴的伴侣相伴,累了也有家可回…这些便是我所追求的事物,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的事物。
应该不会激怒他吧…
“首先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格局、常识之类的情报,而且我在哈雷国王城内有点人脉,而且我可以尽量为你提供庇护直到你可以自保为止,这些足够了吗?”没有讶异于我的厚脸皮,他就像是个老练的商人介绍商品般将自己所能提供的条件一件件道来。
“那么,就凭我这细胳膊细腿,又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呢?”
说实话,单是听到他提的第一个条件我就已经心动了,目前我最需要的就是这东西。
但是我的理智阻止了我直接答应他的合作请求,因为他还没有说出我应该付出什么。我不是个自视甚高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自卑,我可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开出这些条件的东西…
“我本身的战斗能力不够强,需要一个战力不错的帮手以便完成我的后续计划…放心,你总会成长起来的,试着多给自己一点信心吧。”
…这些话好像并不是在哄骗我,而是发自真心的…鼓励之类的东西?
最后,我选择了相信现在身为女人的自己的直觉。
“好吧,这个要求我答应了,以后请多多指教啦,毕竟今后就得仰仗前辈的庇护了~”
呕…真看不起伪装成可爱小女孩的某屑人…哦原来是我自己啊,那没事了。
“嗯,我会好好培养你,直到你足够强大且为我所用为止,不过…”他这么说着,但是他接下来的后半段话让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一个曾经的大男人这么做作难道不害臊吗?看来你还是完全不打算对我坦诚相待呢。”
啊,奇了怪了,他是怎么看出我曾经的性别…我演技再怎么烂也不至于让他猜到这种地步吧?
不仅知道我现在是女生,而且还清楚我穿越之前的性别…得多留点心眼了,在和这家伙相处的方面。
“你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对我坦诚,我凭什么全都告诉你啊!再说了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而已,没必要连自己的内裤是什么颜色都告诉给对方啊。”也不知道我哪儿来的胆子,敢这么硬气地回击道。
大概是抱着‘既然被识破了,那也无需再耗费心力作那多余的伪装了’的心态吧。
“别随随便便地拿内裤的颜色来比喻我们之间的合作啊!现阶段的你还真是不可爱呢…不过你说的也对,合作时互相时确实应该多留几个心眼,情有可原。”
他这话的里层意思是:“我也留了底牌,最好不要违背与我的约定”吗…
“…这张地图给你,上面有我做的备注,自己慢慢研究的同时好好休整一下,我等会儿会再出去一趟,搞点路上必要的物资,这里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们就出发。”他又从纸袋里拿出一张地图递给了我说道。
“去哪儿?”我问。
“北方边境,特斯特城。”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