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隔绝了外头的风雪,墙上的壁炉内堆积的煤炭燃烧着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声响,为这算不上宽敞的空间填满了暖意。
我一边蹲在炉前烤火取暖,一边竖起耳朵认真地倾听着屋内另外两人的对话。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贪婪召来者”的威胁已经彻底被解决了。”
“我本来是不抱任何希望的,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做到了…”
菜昴月坐在小圆桌的一头,正与坐在另一头的那个莫西干头交谈。
他绘声绘色地向巴莫尔——也就是那个莫西干头的自称,描绘了我们是如何击杀那个强大无匹的“召来者”,只不过省略掉了他多次死亡后回溯时间的部分。
亲眼目睹了“贪婪召来者”的尸体再听了菜昴月的话后,长得比一头熊还要壮硕的他眼中满是对我们二人的惧怕,看怪物般的眼神一直在我与菜昴月身上来回游走。
我敢赌他现在一定对当初在森林中,曾几度想要对我们动手的想法而感到后怕,也庆幸着自己并没有真的做出那种蠢事。
毕竟是恶名远扬的“七罪召来者”之一,其强大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公认的了。现在却突然蹦出了两个人将他给宰了,相信要不是尸体现在正明晃晃摆在外头,他肯定会认为我们在说胡话。
“不管怎么说,很感谢你们能出手帮助我们度过这次危机。我们也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以后要是有任何寻人或寻物方面的需要,就尽管来找我们盗贼联盟帮忙…先说好,打架的事情就算了,我不认为我们能在这方面帮上你们。”
说着,他谄媚地笑着拿出了一块刻着古怪文字的铁牌,亲手交到了菜昴月的手中,然后接着说道:
“西大陆各地都潜藏着我们的眼线,你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这张盗贼铁证,我们的人就会自己找上你为你提供请报方面的服务,永久有效…不是我吹牛,我们的情报水平绝对是大陆上的顶流,就连各国国王最喜欢与哪个王妃玩耍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巴莫尔一脸自信地介绍着那张铁牌的用处,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向家庭主妇推荐家用电器的销售员一样,就差手里捏一张传单了。
菜昴月则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静静地听完他的话后,当着他的面举起了那枚铁牌,笑盈盈道:
“正好,我现在就想请你们帮一个忙,将你们手头上的某样东西交给我…”
巴莫尔惊讶片刻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说吧,是什么?”
“你们应该在不久之前找到过两张刻有精美图案的卡…”
接下来的对话内容我就听不见了,因为炉内的木柴突然爆了开来,溅射而出的火星飘到了几乎是贴在火炉前的我的头上,慌忙地躲避间我压根没空顾及那边的声音。
等我手忙脚乱拍灭掉沾到身上的火星后,他们已经完成一轮言语的来回了。
“我希望你们能将那东西交给我。”
“…可以,反正那东西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处,既然你要就送给你了。”听完菜昴月所求何物后,巴莫尔没有犹豫太久,爽快地答应了他提出的要求。
“感谢配合,但我也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这样吧,外边那具“贪婪召来者”的遗体归你们,对你们来说想必更有价值,这么一来才算是对等的交易。”菜昴月如是说到。
对此,巴莫尔只是苦笑着答应道:
“一点卖人情的机会都不给啊,真是滴水不漏…行吧,我代表盗贼联盟接受着笔交易。”
“合作愉快?”菜昴月对他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握了上去。
直觉告诉我两人之间似乎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交锋,但是我完全懒得去思考这之中的细节。
反正动脑的事情只要交给菜昴月那个开了先知挂的家伙,而不爱动脑的我只需要做到他指哪儿我打哪儿就够了。
“噫,聪明人心都脏…”
看了眼握着手互相报以假笑的两人,我感慨着人心的难以揣测,往火炉旁一蹲,享受着熊熊火焰带来的温暖。
又东扯西扯闲聊了几句后,巴莫尔就跟着一个推门进来的手下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菜昴月两人。
“你刚刚对他提出了什么要求?”眼看四下无人,我开口向他问道。
刚才因为意外没能听见,现在肯定要问个清楚。
他没有直接揭开谜底,只是神秘兮兮地说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只能说和你有点关系。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这东西完全可以解释你身上那些不寻常的地方了…”
“你说我身上有不寻常的地方?”说到这儿,我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好奇怪的呀,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嘛?
除了长得可爱了点、漂亮了点之外好像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啊?
见我向他投去了疑惑的视线,他耐心解释到:
“别看了,不是指肉体上的。”
“精神?”
“嗯哼,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对我有种熟悉感吧?”
“这到确实…不过这有什么问题,难道说这种熟悉感不是因为你那回溯时间的能力造成的吗?”
从穿越的第一天睁开眼晴起,我就一直都感觉身边的事物散发着满满的既视感。当他告诉我他的过去后,我就想明白这种既视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了——他的【愚者】牌造成的时间回溯现象,或许就是这些令我在意了许久的既视感的缔造者。
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不得不推翻了之前的猜测:
“在之前的千余次的旅途之中,我从未见识过能够对回溯前发生的事件留有印象的人,就连那些神明都无法保留半点记忆…你是第一个,虽说只是深藏于潜意识之中的碎片化记忆,但也已经很离奇了。”
啊?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一些值得在意的事情。
那就是在“贪婪召来者”被打败之前,我每次陷入沉睡都有相当大的概率梦见一些奇怪的景象。这之中大多数都是被杀害,或者是亲眼目睹菜昴月被杀死的情景。这或许说明了我的深层意识或许真的保留有那些失败周目的记忆。
如果菜昴月的能力是时间回溯的话,没道理我的记忆不会随着时间的回溯而消弭…诚如他所说的,这确实诡异得紧。
“这和你索要的东西有任何联系吗?”
面对我的追问,他再次表现出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死活不肯给出个明确的答案。只是玩味地笑了笑说:
“我奉劝你好好享受这种对某件事抱持着期待的感觉,愿你不要成为像我这样对一切毫无期待感的人…”
又在说谜语了,真是个讨厌透顶的谜语人!
我背过身去不再追问,因为我明白,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家伙还是不愿开口,那指定是没希望从他嘴里得知更多情报了。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了屋外寒风的呼啸声与火炉中木材燃烧爆裂的噼啪声。
“期待的感觉么…”我对着火焰喃喃自语到,不知不觉间竟真的开始喜欢上了这种对未知事物的期待感,开始不住的遐想起了“那东西”的真面貌。
天材地宝?
还是神兵利器?
抑或是灵丹妙药?
这一切都只能等那扇门再次打开之时,才能得到解答了。
于是我开始期待,期待那扇门下一次开启之时我将会看到什么样的东西;期待那东西是否超出了我的想象,是否会让我恍然大悟地脱口而出:“原来是这样啊!”
心中顿时充盈了起来,就连心中对某位谜语人的埋怨也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悯。
他确实有资格,说自己对一切事物都失去了期待的感觉——他见识过太多,经验丰富过头了。
他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个将一款角色扮演游戏通关了上千次的玩家,每条路线每个选择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什么样的结局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能就连某些达成条件很难隐藏剧情、隐藏结局、隐藏彩蛋都见识过不止一次。整个人就像是一本行走的攻略书,接近全知的存在。
这款游戏,他早就已经玩腻了…
…好像也不一定。
他之前说过,这是他第一次成功从“贪婪召来者”手中救下我的性命。而这个“第一次”,说明了这是他此前从未踏上过的道路。
一条与“布鲁茜”并肩旅行的故事线,我的行为或许能够带给他新的感受!
我想试着给他带来点惊喜,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于是我又凑到了菜昴月身边,露出了贱贱的笑容向他提问:
“呐呐,我出个问题考考你哦。”
“什么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一只鸡和一只鹅被同时扔到了雪地里,最后却只有鸡死了但是鹅却没死吗?”
“…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那只鹅是只企鹅。”
“…”
我的冷笑话貌似令周围的气温降低了几度,他只是一脸尴尬的与我对视。
“啊哈哈,怎么样?没料到是这么个答案吧!”我则是满脸的得意,被他无语的神情逗得捧腹大笑,木制的地板被我踩得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只见他突然冷笑着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并高高举起——
“诶?诶!不是!你要干什么?!只是个冷笑话而已你至于…”
——然后一刀捅在了他自己的胸口上。
— — 愚者·败者归来 — —
只要我能够做出点他预料不到的事情就能带给他惊喜的感受了吧,比如说脑筋急转弯或是冷笑话之类的…
此前从未与我一起闲聊太多次的他,应该会对我作出的行为感到意外吧?
想到这儿,我于是凑到了他身旁,打算说些冷笑话使他觉得惊喜:
“呐菜昴月,我出个问题考考你哦。你知道为什么一只鸡和一只…”我贱贱地笑着,期待看见他知道答案后露出的错愕表情…
“因为那只鹅是企鹅。”我问题都还没问完呢,他就面无表情地抢答了。现在反倒是我被整的不知所措了:
“诶?!你怎么会知道答案?是不是之前听说过这个冷笑话?”
“没错,我确实听过一摸一样的冷笑话。”他眼神戏谑地看着我道。
看他这表情,我似乎猜到了他究竟是从哪里听说过这个笑话了…
我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
“你该不会为了我的一个冷笑话就自杀,专门回溯时间到现在来抢答吧?”
“Bingo!猜得真准,为你鼓鼓掌。”
依然是冰面般平静的表情,但搭配上那略显僵硬的鼓掌动作,使得其嘲讽力度拔高到了极高的等级。
“神经病吧你…”
我小声骂了句后颓然坐回到温暖的火炉旁,为自己的冷笑话没能成功说出来就被扼死在嘴中感到惋惜,也为自己没能见着他讶异的神情感到可惜。
这阵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后,他轻飘飘的开口说道:
“冷笑话…呵呵,还真挺令人惊呀的…”
听见他这么说,我心中的失落感顿时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唔姆…虽说没能看见他无语的表情,但至少成功让他感觉到意外了…
沉浸在有点可惜又有点满意的心情当中,紧接着就听见了门口处的响动。
“哟,这应该就是你要的东西了,打开看一眼确认一下吧。”顶着一头冲天莫西干的巴莫尔走进了屋子,一把将某个不明物体给抛了过来,恰好飞进了我的怀中。
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似乎是个两掌大小的盒子,通体由油亮的鲜红木材制成,握在手里隐隐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气味。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地,当我手碰到这个小木盒时,上衣口袋里放着的宝剑牌发出了细微的颤动。我能从那微微的震颤中感觉出某种…似乎是喜悦的情绪。
于是,我在鬼使神差下打开了盒盖…
在那鲜红似血的丝绸绒布上静静躺着的,是两张有着精美图案的卡牌。
其中一张刻画着一名穿着类似于仆从的男人,手持一柄长剑眺望远方的景象。
而另外一张之中,手持长剑的人物变为了身穿铠甲、骑着一匹白马的骑士。
“宝剑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