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启程

作者:Yuuyami 更新时间:2024/7/5 16:07:53 字数:4319

“少爷,都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余管家将最后一篓挂在贝毛身上之后回头望向站在露台上眺望梦夏的炳炎,只见此时的炳炎双手背在身后,强劲的湖风将青丝吹起,背后的沓带被风吹得四处飞扬,而他整个人却站在风中一动不动,犹如一棵青松一般。

“好,知道了。”炳炎并未回头,只是应了一句,整个人还是站在那里,望向略显平静的梦夏,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如今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多少还是有点感情在的,回想起小时候在这里的时光,每件事都和这大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第一次学会走路的时候,也是站在房间中眺望一望无际的大湖出了神,自己迈出步子慢慢向着大湖走去,就这样学会了走路,只是等大家回过神来自己好像已经走到了露台边上了,那时的露台好像没有护栏来着?总之学会走路之后就能学会游泳也是不错的,只不过那次倒是母上第一次把余管家骂的半死,第二天就令人修建了及腰的护栏,这倒是让贝毛多有不爽,每次降落还要把爪子收起来,不能像之前那样直接冲进来了,不过要不了多久贝毛也适应了,不知道在帝都的话还有没有人愿意为自己修护栏,恐怕是没有的吧。

“少爷,这是长公主交代的最后一封信,是她昨夜连夜写好的,今早派人去湖广总郡守府上盖章取回的,公主说希望你在危急关头的时候再把这封信呈给陛下,一定会一举逆转的,当然,只能在她抵达帝都之前用,等她抵达之后就要你带上这封信与她一同面见陛下,在一切平安的情况下一定不能动这封信!陛下多疑,恐多生事端!”余管家手中的信装潢的精妙绝伦,封口处的金漆熠熠生辉,边上的封装还带着些许鎏金,整封信给人的感觉就如同潘多拉魔盒一般,不知里面封印着什么样的怪物。

“知道了,我会好好存放的。”炳炎快步走来,接过了余管家手中的信,放入了自己胸前贴身的口袋里,和母上给他的亲笔信放在同一侧。

“少爷,该出发了。”余管家退到一旁,默默地注视着炳炎,自己跟随长公主已有三十有余,见证了这个家族的喜怒哀乐,如今自己也已入暮年,不然怎么也要跟随少主一同前往,可这里还要人维护,长公主后面前往帝都才是重头,现在只能看着少主一人前往帝都,自己心中也不是滋味,从少主第一次学会走路开始一直到现在,似乎早就突破了普通的关系一般,看着少主长大成人自己心中也不免窃喜,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长大了一般,可是安慰的岁月终究只是妄想,谁都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的,这么的快,快到需要少主一人只身前往。

“好。”炳炎也没有多说什么,此时无言便是最好的分别,只是炳炎明显踌躇了一会儿,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旁的贝毛也不恼,只是默默地蹲在一旁等着出发,似乎他也明白了什么一样。

“公子请留步!”有人快步跑来,炳炎眼前一亮,但又迅速黯淡了下去,这就是昨晚那位咄咄逼人的九龙院干事,不知这时突然闯入有什么心思,炳炎索性不再停留,直接跨上了贝毛,准备启程离去。

“等下!这是明院长让我交给你的东西!没有这些你落地就会被抓!”那人十分着急冲刺过来,也就没有看到脚下露台与建筑之间的缝隙,就这样直直的被绊倒在地,手中的东西也四散而出,幸亏当时露台修建的时候没有偷工减料,木头与木头之间的缝隙十分细小,不然恐怕就会直接掉到湖中了,一旁的余管家看到这些也没办法,只能走去帮忙捡起,而那人的脚还卡在缝隙之后动弹不得,疼的他呼出阵阵凉气,不一会儿余管家就已经收集好了,此时贝毛才刚刚直起身子来,正准备振翅。

“少主,这些还是收下为好!”余管家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将怀里的手帕抽出来包好朝着少主那边丢去。

“好。”炳炎稳稳接住了包裹,随后,贝毛的翅膀快速煽动起来,朝着湖边的方向助跑,强大气流掀起了所有人的头发,那位卡住的干事更惨,他一边用双手拔着自己的腿一边还要抵抗强大的气流,而他卡住的地方正好是贝毛离地的那一边,一股巨大的气旋冲击而来,将他整个人都吹向另一边,本来向前的身躯也被掀得向后仰去,似乎在这风声之中有个咔咔的声音传来,随后一声巨大的惨叫爆发开来,与此同时,贝毛也早已快速升入了空中,只留下了惨叫在身后回响,一旁的下人看到这里也顿时明白这人的腿恐怕是骨折了,被一只鸟的气旋弄骨折的人,在帝国里也算是奇闻乐见了。

随着贝毛的振翅,他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高度也随着快速上升,不到一会儿就已经能和云朵平齐了,炳炎向后望去,整个院落尽收眼底,余管家还站在平台上望着自己,炳炎继续搜寻着,想要找到自己母亲的身影,可是不知是贝毛的速度太快了还是今天的太阳过于刺眼,自己似乎怎么也找不到,一直到院落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之后炳炎才将视线移开,重新回到了贝毛的方向。

此时在院落顶端的凤顶上,长公主眺望着远去的身影,默默的起身走了下去,如果自己下去见他的话,估计就舍不得让他离开了,只恨自己没能摘夺那个位置,不然今日怎会还有分别一事,不过该准备的东西也不能落下,自己的哥哥也已经有二十年没见了吗,看来这次叙旧得好好的算一笔账了啊,不知道是自己逃不掉还是他没能逃掉呢,想必这背后也有龙神庙的人在暗中作梗,看来自己这次一去,命运的齿轮势必要开始转动了,沉寂了二十年之久的大湖,也要按耐不住了吗。

梦夏原先是帝国最为头疼的地方,梦夏作为帝国最大的湖,每年夏天必有水灾发生,可附近的土地又十分富饶,帝国根本没办法放弃这块土地,在这种情况下,每年都要淹死不少人,人们都说这是富饶的代价,物产丰富就需要用生命来祭祀,那些被淹死的人都是被大湖选中的人,下辈子一定可以投胎到好家庭之中,这种言论比比皆是,每个村落不论大小每年都会举办告慰大湖的仪式,有些极端的村子里还存在着活葬的风俗,将一对童男童女塞入陶罐之中,划到湖中央之后丢入湖底,祈祷今年不会发生水灾,保佑整个村落风调雨顺,产物丰收,也不知是从哪学到的怪力乱神,除了浪费村里的人力物力给人徒增悲伤以外,似乎也就只有一点心里作用了。

但先帝似乎早就知晓这些陋习却不为所动,反而让基层的官员详细记录这些祭祀之后再上报过来,自己看的是津津有味,甚至还会通过这些祭品的多少来比较每年哪些村落富了哪些穷了,这对他而言似乎仅仅只是一场游戏罢了,下层的官员也不知先帝的意思,每年只能照办,有些官员听闻先帝喜欢这些甚至亲自下场主持仪式,挨家挨户的搜刮祭品,就连那童男童女也要挑选看起来最为富态的,这一切似乎都变成了一场风潮,整个梦夏地区的风气都被人带歪了,于是出现了十分奇怪的一幕,每年快到祭祀时间的左右,每个村落里的富饶人家都会联合起来,去收购附近穷人家不要的孩子,买回来拼命的喂他好吃的,这穷苦人家的孩子连饭都吃不饱,怎么能受得了如此刺激,不少人都被强行撑破肚皮而亡,人数远远超过了祭祀本身就要牺牲的人数,似乎哪个村落的童男童女最胖就能够夺得先帝欢心一般。官员们也十分乐意进行诸如此类的评选,仿佛整个祭祀仪式就是个选拔大赛一样,自己管辖的村子里若是交不出满意的答卷来,自己也脸上无光,这种莫名攀比的风气以人血为食,打着祭祀的名号到处买卖人口,甚至还出现专门培养童男童女的育儿坊,谁给的钱多谁就能带走最富饶的一对童男童女,成为祭祀仪式上的亮眼招牌。那这个村在今后的一年内腰杆都是直的,打鱼也不管了,冲进别人的村落水域里肆意妄为,为什么?因为是我们村供养的童男童女保佑了你们,你们怎么敢驱赶我们村的人呢,我们村的人都是大湖的子女,驱赶我们就是给自己招来灾祸。这种风气一直到先帝陨落之后才逐步落幕,直到长公主亲自来御湖之后这陋习才得以改善。

当长公主最开始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也是十分头疼,这里水土分离,到处都是沼泽泥塘,每年都要在梅雨季节之前抢先收掉并未完全成熟的谷物,导致这里水资源丰富,但出谷量并不高,反正当地人也并未将其当做主食,没有稻谷吃就打鱼,这里面的鱼是打不完的,还有湖边的螃蟹和虾类,实在不行还有漫天的野鸟,这里怎么也不会饿死人,每年圣山的融雪都会化成江河注入梦夏,配合梅雨季节的大雨,整个湖面都会上涨不少,这也是水灾频发的原因,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真正去想过治理,而是随着湖的迁徙而迁徙,今年淹的上湖那就去下湖种地,淹的下湖就去中湖种地,总有一块地能够种就行了,反正水多鱼多,种的菜要不了几日就能发芽生根,没有稻谷吃就吃豆丝,豆丝吃完了还有鱼面,鱼面吃完了还有骨粉,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候也能随手捞到一条鱼,实在不行每天吃鱼就好了,为什么要想着去治理大湖呢,整个大湖东西横跨超八百余里,南北长也不止六百里,如此的庞然大物怎么可能靠人力治理,恐怕只有龙神庙里的巫女有能力施展一二了。所以在帝国看来,这地方根本没法指望成为粮仓,每年不找帝都要赈灾粮都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还指望赋收,等灾情过去之后运些新鲜的鱼来吃就已经足够了。

这也是先帝对这里的态度,倘若祭祀真的有用的话,恐怕这里早就变成皇室的后花园了,只可惜这里并不适合久居,这里的人们也从原先的住在陆地上慢慢转变成了住在船上,一座座水中村落应运而生,船屋就变成了他们最朴实的避灾方式,船随湖迁,人随船走,确实成为了一阵奇观。

不过在长公主到来之后,一切都变了,人们只知道来了一个御湖的,这湖要怎么御,何时开始御,需不需要他们帮忙都一无所知,甚至都觉得好笑,一个弱女子怎可能把这庞然大物拿下,更多的是来看笑话罢了。于是村落之间的祭祀继续照旧,长公主也不恼,也不派人去制止,反而和她父亲一样,饶有兴趣的亲自过来察看一番,整个仪式从头看到尾,也就明白了大概得流程,回去之后亲自写了一部《祭湖文书》,把整个梦夏地区的祭祀风俗记录了一遍,还添加了自己觉得那一步更像祭祀的评论,似乎把整个地区的祭祀仪式都规范化了一样。

第二年,就颁布了祭祀的法典,规定了诸多事宜,不符合规范的一律不能举办仪式,为什么?因为这是对大湖的亵渎,就是因为这种下三滥的祭祀才惹怒了大湖,今后的祭祀仪式必需由自己亲自到场监督,人们都觉得新奇,只知道有督军督使,没想到这土祭祀还有皇室的人亲自来监督。于是那些本就苦不堪言的村落也不干了,直接派人将礼品送到指定祭祀的大村里面一同弄完就好了,也算是自己村落的一番心意,这样也就不怕惹怒了大湖,毕竟是皇室亲自在场监督的,总不可能再有差池了吧?

当然,长公主不可能每日只是到处监督祭祀,治理大湖的各种举措也随之展开,前往各个村落察看祭祀也只是方便统计而已,等到第二年水灾来临的时候,早就将各地没人居住的泥地沼泽划为泄洪区了,派人讲这些淤泥清理干净并将其与大湖挖通留有一口堵住,等到雨季来临直接捅开,使这些湖水分批流入,一批批的向不同的泄洪区分去,也就大大延缓了水灾的程度。而对于那些迂腐的村民而言,这皇家监督的祭祀还真是十分有用,越来越多的村落也就慕名而来,要求一起合办。

长公主用了五年才根除了活葬童男童女,又用了十年才彻底治理好了大湖,成为了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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