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米殿下您请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今天就给你扔海里去。”
“在把我扔到海里之前我有话要说……”
“我不是说了不用解释了么?”
“我只是希望能够扔得离海近一点我能自己游回来……”
如果按照昨天定下的计划,今天本来应该是重新挖洞种植马铃薯并且对破船进行修缮。
但是昨晚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依米临时修改了计划,决定去找那些人类理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顶着黑眼圈的舞勺先来找我们了,于是就发生了那样的对话。
“欺负了小黑还想有个全尸么?对了,我记得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呢?”
“呜啊……”舞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之后,之前勉强打起的精神在这一刻全消散了,随后像是没有睡好一般图吞吐地回答,“副领队她……正在安排今天的计划呢,于是我就抢了向西边探索的任务来找殿下你们解释来了……”
“虽然很抱歉但是我确实没有动手啊,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小黑妹妹啊。”舞勺举起了双手,记得依米说过这个姿势的含义是“求饶与投降”?
“是吗?”
“嗯。”
“那小黑你昨天怎么没有说?”
“依米你没有给我机会说出来……”
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
“都是黑的错!”小咕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小咕你昨天不也在起哄么……”
“等等等等……”结果舞勺突然打断了我们,“小咕不是那个利维坦么?”
“是啊。”我指了指站在依米身边的小咕,“不就是她么?”
舞勺只是默默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还以为是我睡眠不足听错了……算了,总觉得在依米殿下身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了。”
“副领队……”从刚才开始就在低头沉思的依米突然抬起了头,“她为什么要对小黑动手?”
舞勺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无奈地回答道:“依米殿下你倒是为什么会觉得她不会对小黑妹妹动手……深夜的时候看见一个魔物第一反应除了逃不就是打么?”
“这就是她对小黑动手的理由?”
“依米殿下!这对于一个普通的人类而言已经是一个最正常不过的理由了。”最后舞勺把脸别开低语道,“虽然我觉得副领队也不是个普通人……”
或许就是这样,至少一般的人类看见我们,会觉得我们危险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即便我们有着人类的外表,却终究无法掩盖我们身为一个魔物的本质。
“那昨晚你们不睡觉跑到这边来干什么?”没有继续接话的依米重新问了一个问题。
“那个啊,副领队对禁忌石穹上的那些文字特别有兴趣,非要拉着我带路来看,所以就——”
对我的日记有兴趣?
总觉得似乎有点像曾经来到过这片土地的那些人类。
区别就在于,那些人类在偷看我的日记时看见我到来就被吓跑了。
而昨天和舞勺在一起的那个人则是直接对我发动了攻击,最后跑的是我。
日记的话……本身就是人类发明的吧?为什么人类会对别人写的日记感兴趣?哦,我不是人来着,但是这个是理由么?
我不是很明白。
“那个副领队,究竟是什么人?感兴趣的非得在晚上来感兴趣么?”
“她白天太忙了……现在估计正在统筹营地的各种事物呢,至于她是什么人呜啊……”舞勺又打了一个哈欠,“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嗯,身份神秘得很,总是将自己的脸挡住不让人看,我对她唯一的了解就是她是个学术研究狂人。”舞勺说着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昨天举了这么久的火把真是累死我了……”
“学术研究狂人……”依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混杂着无奈和怀念的神情,“这样的人我认识一个。”
“是谁啊?”从依米的背后用胳膊将依米的脖子环住,然后半压半靠在依米背后的小咕突然插了一句。
“我的老师,霍特。”
“不认识呢。”小咕将下巴放在依米的头上,然后微微歪头说道。
“小咕你怎么可能认识……”我无奈地说道,小咕总是会莫名地插入对话,然后给出她自己的看法,虽然很多时候她的看法一点用都没有。
“霍特……啊,那位大教授吗?我有听同伴说过……一个很聪明的人呢。”舞勺用手握拳拍了一下另一只手,像是刚想起一样地说道。
“学识渊博吧。”依米轻轻叹了一口气,“脾气温和的好人,就是一扯到学术上的问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上次他钻研古文集入神了之后干脆给我放了一个上午的假,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谁都不见。”
“哦哦,确实好像啊,昨晚副领队也是解读那些文字入神了就连自己渴了都不知道,水都是我喂她的。”
“一样啊。”
“一样啊。”
依米和舞勺之间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只有我和小咕面面相觑。
“话又说回来,就算是这样,我也得找她让她向小黑道歉,小黑肯定没有动手吧?不然你的那位副领队怎么可能打得过小黑?”
“这个确实……不过在这之间会有很多的麻烦吧?比如小黑妹妹她们的存在,以及依米殿下您本身的问题,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依米殿下你啊。
“……”
“所以各种因素也希望依米殿下您能考虑到,毕竟哪怕是现在您的身份也很特殊——”
“她今晚还来不来?”结果舞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依米打断了。
“你是说副领队吗?”
“是啊,除了她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吧?”
“估计还会再来吧……毕竟她昨天似乎也说过了……”
“那就够了。”依米轻轻拍了拍手,“今晚我单独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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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米殿下决定要做的事情,我似乎是拦不住的。
她想要跟副领队见面,目的是为了让副领队向小黑妹妹道歉,
总觉得会出事……不,虽然依米殿下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但是应该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毕竟就像她所表现的那样,总是说着要让小黑妹妹把我扔到海里,却从来都没有实施过。
并且她还看出了我昨晚没有休息充足,让我在那边补了一觉。
“今天白天就不麻烦你了,反正大致的种植技巧我也已经学会了,你就好好休息然后晚上按照约定将她带过来就好。”
之后就是实在撑不住了的我恭敬不如从命地在她们平时住的山洞里睡了一小觉,她们则是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反正所谓的“侦察任务”到我这边已经无所谓了,回去的时候只要交代“西边没有什么异常”就可以了,再说了昨晚我也算是陪着副领队出任务了,白天补个觉是人之常情吧?
这不是偷懒,而是保持良好的状态。
不过总觉得现在的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仔细一想,如果用比较严重一点的说法的话……我应该算是“叛徒”吧?
毕竟我们那一堆人的大致行踪都被我给透完了,今晚还要把副领队带过来这边面见依米殿下。
不过事情或许没有这么严重,怎么说呢……我只是不希望误会越来越大而已。
依米殿下她们是我认识的人,而副领队她们也是我认识的人,这中间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误会。
毕竟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理由来到这里,如果会产生什么严重的问题,到时候就由两边跑的我来协调吧。
昨晚,当大姐她们提起来这里的理由的时候,我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我担心她们最后会问到我,问我为什么会来到这边的理由。
我不是亡命徒,也没有像吟游诗人一样的坚持,更没法像大姐一样,为了探究一个意外单纯的问题来到这里。
或许是因为我需要钱,也或许是因为公会的单独委托,让我为这只队伍带路。
但这些理由就足够了吗?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总觉得这样的人生离自己应该很远,见到依米殿下也好,遇见了能够与人类交流的魔物也好,甚至是踏上这片本无比危险的土地也好。
自己原本打打工,接接简单的任务的平凡的人生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并且,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一国公主致力于种马铃薯,原本应该凶恶的魔物却都有着一副可爱的外表,甚至还有如同孩子一般的心灵。
甚至是明明在城镇里亲眼所见的灾厄,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见到过。
这么一想的话,这边根本没有危险好么?
但是不对啊,这里不是人类绝对无法生存的土地么?最凶恶的魔物不是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么?
依米殿下她们,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疑问太多了,想也想不明白,问也问不出来。
我自以为自己两头跑或许把现在的情况看得很透,然而搞不好,其实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我还要将副领队带到那边去吗?
“喂。”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一声轻轻的呼唤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似乎是有人在身后扯我的衣服。
我扭头过去,发现副领队正抱着一本书,另一只手轻轻地拉着我的衣服。
“警戒哨已经找人替你了,晚上别忘了在帐篷外面等我。”
说完这句话副领队就离开了,我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
得去。
不仅仅是因为依米殿下的问题。
哪怕副领队现在已经认得了前往了那边的路,我也得跟着一起去。
不然的话,我总觉得她会在那边忙到累了之后直接就地睡下……这边没有了魔法屏障的保护,夜晚的气温比国家里要低。
嗯,就是这个理由。
还有就是,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就由我来随机应变吧。
不对,仔细一想的话,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从过去到现在也是一直平凡的我根本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如果昨天遇见的不是小黑妹妹,而是我们印象中的那种凶恶的魔物……
那就变成了我是被副领队保护了而已,还提什么随机应变。
我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告诉副领队情况,让副领队自己来决定。
哪怕这么做可能会失去她的信任,我也必须告诉她。
于是当太阳隐于遥远的天边,独剩摇曳的篝火来供晚上有警戒哨任务的人小憩,我则是站在会议帐篷附近等待着副领队把她的事情处理完。
“走吧。”等到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却没有任何动作。
“请等一下,我有件事情……要告诉副领队。”
“希望是件能让我值得在此停留脚步的事情,不能边走边说么?”
“有个人希望能见您一下。”
“谁?”
“依米殿下。”
“……”
短暂的沉默之后。
“在哪里?”
“就在昨天晚上的那块山壁下。”
“那走吧。”
副领队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也许是因为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我总觉得她应该更惊讶一些的……
“你不惊讶么?”
“我很惊讶,但是这很合理,不是么?”副领队为我和她都施加了加速魔法,我则是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跟着她离开了营地,“是你告诉了公会长公主殿下安好的消息,并且今天白天你离开营地探索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你和长公主殿下有来往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
……原来这么明显么?
“并且,无论是师傅,还是我,都有话想对长公主说。”
“嗯?”
这和副领队的师傅有关系么?
“对于师傅而言,这里面可能有长时间相处的情感……但是对于我而言。”
这一瞬间,我看见了。
“除了感情之外,更多的是……”
兜帽之下的黑暗里,那两轮金色的光芒如同黯灭的闪电。
“……我想知道,就学术研究而言,作为现代所觉醒的‘最强’个体,她的特别之处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