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丛跃动的火光照亮了后巷，也惊动了后巷尽头的几个人，他们手中的枪械指着阴影中的男人。那人穿着风衣，白衬衫上悬着领带，脸色阴沉。
火光消失，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吐出悠长的烟雾。为首的混混歪头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自己算哪根葱？”他冲着男人喊。后者只是又吸了一口烟，自在地把烟雾吐掉。
“瓦伦佐，”男人开口说，声音沙哑，“我一直知道你是个混蛋，但卖国让你的等级又上了一个台阶。你这王八犊子什么时候开始干这种事情了？”
被称为瓦伦佐的人抖了抖枪口，露出一口黄牙：“我听不懂，警探。现在要么你消失，要么我们会把你的尸体丢到入海口。你自己选吧。”
警探抽了口烟，把烟头指向瓦伦佐：“我也给你两个选项。你们自己跟我回警局，或者我把你们每一根骨头都打断，先从你的桡骨开始。”
混混愣了一下，发出一阵大笑。后面的几个跟班也笑了起来。“真他妈的搞笑，警探！你那小身板，打算拿什么跟我们打？你那个新来的魔法小跟班？”
警探皱了皱眉头。
他甩了甩手臂，上面的金属光泽格外显眼。接着他用左手竖了个中指，“我改主意了，你现在就得死在这里，没得商量。”
警探没有回答，只是抽着烟。混混中的一个盯着警探看了一段时间，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没有经过改造，杀了他！”混混喊叫起来，警探把烟一丢。
枪火爆鸣，人影腾挪。后巷在狂乱之后再次归于宁静，夜幕淹没了一切。
五分钟后，警用浮空车从天而降，冰冷的探照灯照射着在地上呻吟不止的混混。
又过了五分钟，特殊情况反应部门接到了一通自新凤凰城打来的内部通讯。电话那头的人汇报了一起严重的泄密事件，并声称这可能影响到两国之间的实力平衡。那位举报人信誓旦旦地表示，汇报的内容真实性不必考虑。若是SSRD有需要，可以到新凤凰城警察局第七分局提审四名刚刚逮捕的走私犯加以证实。
芙洛拉抬头看着街道劲头那幢老旧的哥特式建筑，她身旁的艾什瑞尔因为洗发露的味道而心情大好。四周的车流让她更加兴奋，因此芙洛拉不得不分心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那东西会飞？”
“那是浮空车，艾什瑞尔。看到那四个引擎了吗？喷气的那四个？他们产生反作用力把车给推起来。”
“反作用力是什么魔法吗？”
“不，那是物理，艾什瑞尔。”
“那个会跑的东西呢？会嘤嘤叫的那个，那也是魔法吗？”
“那是车。电力驱动的。你看到的很多车都是电力驱动。看到那辆高高的车了吗？”
“那是皮卡，我在村子里见过。那时候我还以为隐形的马拉着。”
“没错。你是不是渴了？要不要我买点水？”
艾什瑞尔点点头，于是他们走到自动贩卖机旁边。“我想喝那个。”艾什瑞尔指着一瓶可乐说。
“不行，那饮料添加剂太多。我跟你一块儿喝矿泉水。”
在艾什瑞尔惊奇的目光中，芙洛拉从机器下方拿出两瓶矿泉水，把其中一瓶塞进艾什瑞尔的手中，然后耐心地教她拧开瓶盖。喝水之后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艾什瑞尔的兴奋逐渐被阴郁取代。渐渐的，她不再问这问那，而是像搜救犬一般认真观察着街道。有时她会突然在马路中间停住，试图感受风的流向，有时则是在小巷口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倾听着什么。有那么几次，她的脸突然洋溢出喜悦的心情，拉着芙洛拉的手就往一个拐角走，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咪，或者是一只红眼睛的鸽子。
“我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学魔法了，”当他们结束了长长的一段行走，慵懒地坐在街角公园时艾什瑞尔说，“魔法能让大家的生活方便起来，但现在你们的生活已经很轻松了。我感觉不到这里有任何魔法，甚至都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有跟我一样的魔法师……”
“很多科技在我看来也很不可思议，艾什瑞尔。
她双手握着矿泉水瓶，眼神涣散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浮空车从她的上方飞过，投下巨大的阴影。芙洛拉尝试着坐得更近了一些。艾什瑞尔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头靠上了她的肩膀。
“可能真的找不到了。芙洛拉。”艾什瑞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哭腔，芙洛拉叹了口起，伸出手臂轻轻揉着她的肩膀。
少女没有抗拒，只是默默地把头靠上了芙洛拉的肩膀，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没事的。你想不想去海边走一走？你说那个巫师会制造海浪，对吗？我们去那边找找吧，说不定他就在那儿。”芙洛拉轻轻地说。艾什瑞尔慢慢地点点头。
但海边终究让他们失望了。
“对不起，”芙洛拉看着蓝绿色的海面和沙滩上散落的垃圾说，“这儿感觉没有你要找的人。”
芙洛拉说的一点没错，艾什瑞尔失望地看着起伏的潮水。除了一旁正在晒太阳的男人和几个满脸嫌恶的游客之外，海滩上便再没有其他人。潮水起起伏伏，冲上海滩的除了泛白的浪花，还有垃圾。
布里奇海滩原本应当作为一个大型的旅游景点予以开放，但现在已经满目疮痍。庞大的军舰停留在外海，在地平线上投下可怖的阴影。
“这里太乱了……”艾什瑞尔失望地摇摇头，“我能在森林里感觉到魔法，在城市里也有一点。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太乱了。”
她伸手召出法杖，刚将紫水晶对着海滩。但芙洛拉挡在了她的身前。
“用魔法被人看到的话会带来很多麻烦，艾什瑞尔。把你的法杖收起来吧。”
虽然很不情愿，但艾什瑞尔还是把法杖收了起来。“可是这么多脏东西——”
“我们还有别的方法，艾什瑞尔，看到海滩上那些穿着反光背心的人吗？那些人会慢慢清垃圾。”
艾什瑞尔盯着那两个环卫工看了一会儿。“他们好慢。就让我——”
“艾什瑞尔，听着，”芙洛拉温柔地说，“听我说，我和警察局的同事在见到你的能力之后一致同意守口如瓶。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魔法能帮很多人。我在瓦德兰的时候帮过村里的爷爷奶奶收麦子——”
“因为——”芙洛拉苦笑了一下，“看到那边那艘船了吗？”
芙洛拉认真盯着地平线上那庞大的剪影。
“战争要来了，艾什瑞尔，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你说过女妖曾经哭泣过，那是因为我们的总统，安东尼奥·罗斯福刚刚去世。他几乎是这几年来亚美莉雅存在的原因。北部的格什兹一直都在准备发动战争，统一我们和其他的南部国家，如果他们发现了你，一个如此强大的魔法师会怎么办？你最好的情况是被迫加入他们的军队然后为他们效力，最糟糕的是被绑上手术台开膛破肚。战争太需要你们了。
“我害怕你。曼努尔、菲尔比、肖恩，他们都是。或许你没有意识到你很强大，艾什瑞尔。任何科技都没法做到你能做到的事情，”她看向那艘军舰，“如果你被抓进战场——”
“我不会去的。”
长长的沉默，芙洛拉把目光从远处的军舰移回到艾什瑞尔的脸上，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悲哀的光芒，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良久她伸出手，做了一个之前没人做过的动作：她抚摸了艾什瑞尔的脸颊，她的眼睛闪动着悲哀的光芒。
“不……总有一天你会不得不选边站，不管你是不是自愿。当这个世界变成一片火海的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就跑吧，艾什瑞尔，跑回你在瓦德兰的家，回到你的森林里。只有在那里你才能够独善其身。你在这里没有亲人，也不是这个国家的公民。你没有任何义务为军队效力，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芙洛拉的眼神暗淡下来，“我很羡慕你，艾什瑞尔，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