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努尔一巴掌拍在菲尔比的办公桌上:“搞什么鬼,那四个被关进来的家伙去哪里了?”
“SSRD把他们带走了,”菲尔比不紧不慢地享受着他的咖啡,“不是我的主意,命令是上面直接下的。”
“特殊情况反应部门……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菲尔比喝了一口咖啡,“昨天那几个流氓据说涉及到了国家安全,应该是这几个原因。当心啊,当心,”他摇晃着手指,“到手的功劳别被抢了。”
曼努尔看了菲尔比一眼,俯下身子,看了眼四周:“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菲尔比。但自从两个月前边境上有摩擦开始,这城市就开始不对劲了,我们抓的赛博疯子多了整整一倍,要打仗的谣言满天飞,现在我抓的那几个走私犯又他妈被搞走了。上头比我们紧张,菲尔比。这他妈是要打仗的节奏,亏你还能坐在办公室里不动如山。”
菲尔比耸耸肩,从办公桌下面抽出一整叠文件丢在桌上。曼努尔瞥了一眼,刚想要把它拿起,却被菲尔比按住。
“这些是与那四个人有关的王八犊子,我一早上整理出来的。你猜怎么着,这里面可有不少走私犯。在你没来之前,我正想着和你一块儿去拜访上城区的这些朋友。但我想你不希望和我合作啊,那我还是自己去算了。”
曼努尔的脸上满是嫌恶,他抹了一把脸:“我有没有说过我很讨厌你那张自信满满的脸?”
“我当你同意了,”菲尔比从椅子上跳起来,“拿好你的枪,五分钟后停车场见。拿上那些文件,路上看。”
他火急火燎地离开了,曼努尔长叹一声把文件笼络起来。他看向菲尔比办公桌上那台打印机,也是整个警局里面唯一一台打印机。虽然边角略有磨损,但却被擦的一尘不染。
老顽固。他叹着气,准备转身,桌上黄色的便条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10:22,艾什瑞尔在海滩。”
“10:46,艾什瑞尔在下城区。”
曼努尔皱起眉头,他看向远处正在和另一名警官交谈的菲尔比。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突然给了他一种陌生感。和他两年的共事经历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曼努尔愣了一秒,正好对上菲尔比的目光。
“怎么了?”菲尔比皱着眉头问。
“我一定是有点饿了,低血糖。”曼努尔说着向菲尔比走去,手中拿着那一叠报告。
“关于之前蜘蛛那个案子——”菲尔比坐进车里,“信息安全部门刚刚发布了完整的事件报告。网络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我们之中绝对有卧底。”
曼努尔坐进这辆老旧的福特野马的副驾驶,但这个空间还是让健硕的他有些不好受。他看着菲尔比拿出一台几乎已经快绝迹的触屏手机操作起来,终于忍不住问:“你没觉得很不方便吗?”
菲尔比发送文件,拉过安全带扣好,然后带上蓝牙耳机:“至少我不会成为赛博疯子,每年也能省出不少维护费,这笔钱我可以拿来买更好的烟——最近的烟草都贵的吓人。来一根?”
曼努尔把菲尔比的烟推了回去:“不用了。看这报告的意思,有人从内部黑入了警方用的电子义眼来制造幻象,经过系统补丁之后已经纠正了这个漏洞……?”
轰隆一声油门响,野马缓缓滑出警局停车场,溜进五光十色的城市街道中。
“我认识的一个家伙跟我说,精明的设计师永远都会给在系统中留下后门。”
“你怀疑是Telesocpe公司自己搞的鬼?”
“或者是他们的某个员工搞的鬼。警用义眼的招标是四年前开始的,从中标到开始发配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产品都得靠后续丢补丁解决问题。关键在于在蜘蛛这档子事情出来之前,我们有多少信息被泄露出去了,泄露到哪里去了?这才是值得担心的。单单我们第七分局就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用了这东西,对面已经把我们的配置摸清楚了。
“你好,老板。”
柜台前的酒保惊讶地转过身来,看着柜台前面那个灰头发的女孩,擦高脚杯的手停在半空中。“晚上好,你想要点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
艾什瑞尔坐到柜台前的高脚凳上,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递给老板。酒保犹豫地放下酒杯。他皱着眉头看着艾什瑞尔,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
“我……这是之前的赔偿,”艾什瑞尔伸出手,用手指把钞票往酒保那边戳,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之前弄坏了你店里的墙,真的很对不起!求求你收下吧,拜托了!”
酒保看着楚楚可怜的少女,犹豫一会儿之后把钞票拿了过来仔细盘点。“额……好吧,谢谢了,你想来点什么?”
“要两杯无酒精饮料和两份牛排!芙洛拉说这里的牛排很好吃。”
“芙洛拉?”酒保看向少女的身后的卡座,那个金发女人朝他挥了挥手,露出鼓励的微笑。
“哦……是她啊。我知道了,我待会送到你们座位上去。”
艾什瑞尔道了声谢谢,跑去上了个卫生间后回到酒馆的卡座里,看着旁边的芙洛拉。后者正盯着远处的某个座位出神。
“没什么。”芙洛拉说,“有人找我而已。”
“可是我没看到你讲话啊。”
“这是意识通讯。你也可以弄一个,找医生装个脑机接口就行。”芙洛拉看上去有点心神不宁,“不过这东西挺贵的,你可能得找个地方上个班……”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干什么。做服务员吗?”艾什瑞尔看着在餐桌之间忙碌的服务员问,“哦……我认识很多草药!或许我能去做个药剂师什么的。或者去乡下干农活也不错,要秋天了不是吗,就像以前那样……不过这里那儿有庄稼?芙洛拉?”
“我很久没有见到过庄稼了……北边的格什兹还有庄稼地,但亚美利亚的食物很多都是工厂培育出来的,据说麦子一周就能成熟,肉类只要用3D打印……我印象中已经好几年没看到过牲畜了。”芙洛拉看着自己面前的冰川杯,看着里面的水纹渐渐消失。艾什瑞尔歪着头看着她。
“没事吧?”她关心地问芙洛拉,“是没睡好吗?那晚上我睡沙发吧。”
“没关系。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而已。”
“想你的丈夫和女儿吗?家里照片上的?他们叫什么?”
芙洛拉惊讶地看着艾什瑞尔,眼神变得飘忽不定起来。“艾伦和霍普。艾伦是我的丈夫,我们在国王理工大学认识的。他毕业之后参与了Telescope公司的工作,为他们开发算法。”
“算法是什么?”艾什瑞尔切下一块牛排送进嘴里,感觉嫩得有点过头。
“就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只不过是给计算机的。我因为工作需要调到新凤凰城之后,艾伦就跟着我搬到了这里。我们当时住在傅立叶大街一个小公寓楼里,努力工作攒钱。我会一点格斗技术,所以开始参与警察培训,而他则是在家里编写算法和代码。有钱的时候,我们回来这里吃上一顿牛排,然后顺路去前面的花店买上一朵花。鲜花很贵,我们买不起那么多,所以一般都只会买两根,回家后插到花瓶里。我们后来结了婚,在结婚第四年有了霍普,然后搬到了现在这套公寓里。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热情、阳光、充满好奇心——就跟你一样。”
艾什瑞尔不好意思地玩着自己的长发。“那后来呢?”
芙洛拉的眼神暗淡下来:“三年前,Telescope公司承接了政府的订单,要在新凤凰城边检站做个新的安保系统。艾伦是这个项目的领头人,需要带队考察12公里左右的边境墙的情况。这本来是一次很简单的任务,甚至跟观光一样。但边境冲突毁了这一切。公司的人告诉我他在冲突中失踪了,那时候霍普刚刚进高中,我刚要参加警探考核。”
艾什瑞尔停下了手中的刀叉,看着芙洛拉,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艾什瑞尔谨慎地把手往前伸了一段,犹豫着把手放在芙洛拉的手背上,后者没有反抗。
“公司的告诉我,他们找不到他。在赛博空间和现实空间都找不到。我那时候气昏了,差一点就非法越境到那一边去找人。那时候菲尔比拉住了我,告诉我说为了霍普别这么做。可是我该怎么向她开口?她知道艾伦怎么了,但她自己却因为染上毒品自顾不暇。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能每天小心翼翼的不动到任何东西,否则她可能把任何东西朝我丢过来。菲尔比带队抓了人,但只是一小部分,我的霍普就这样被学校里的那些人毁了。什么都没了。房子空空荡荡,就剩我一个人。我甚至想要一死了之,但我一只想到,万一艾伦能回来呢?于是我只能这样等下去,这种感觉真的快让我疯了。”
芙洛拉泣不成声,涕泪横流。她紧紧抓着艾什瑞尔的手,后者则熟练地召唤出法杖,在她们的座位周边召出一个看不见的隔音魔法。“周围人听不到这里的声音了,芙洛拉。随便哭吧。”她轻声说。
“谢谢,艾什瑞尔。”芙洛拉紧紧握着她的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