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什瑞尔睁开眼。她看见那木质的房顶和傍晚刺眼的阳光。鸟鸣声传入她的耳朵，令她心旷神怡。有一瞬间，她以为过去发生的事情都是梦境，自己还在瓦德兰的森林中等待着丝路奇老师从那扇门里走进来，温柔地叫她起床。
她正这样想着，木屋的门被打开了。那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走了进来，艾什瑞尔充满希望的脸很快暗淡下去。她转过头盯着天花板，刚刚忽略的海浪声传入她的耳膜。
“两天了。抱歉，我不是你想要见的那个人。”菲尔比默默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感觉怎么样？给你做的处理应该足够了。你很幸运，子弹穿过了你的腹部，并没有引发感染什么的，大部分脏器都没事。”
见艾什瑞尔还没有回答，菲尔比只好继续往下说：“你的身份证明已经办理好了。你可以在亚美利亚境内自由活动。要不要办银行账户取决于你自己，但我个人建议你去办一个，做事情比较方便。不用担心警方，由于这件事情的特殊性，我们目前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艾什瑞尔盯着天花板：“芙洛拉呢？”
沉默。
“很抱歉。”菲尔比说。艾什瑞尔盯着天花板。
“我应该要做什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她的墓碑前送个花。她很喜欢康乃馨。”
艾什瑞尔沉默良久：“如果我会死灵法术——”
“行不通。那样召唤回来的芙洛拉就不是她自己了。那尊躯壳会变成真正意义的行尸走肉，这不会是她想要的。”
艾什瑞尔终于转过头来。她看着菲尔比，眼眶中擒着泪水。“你怎么知道？”
菲尔比叹了口气，一个水球凭空在他的左肩浮现。艾什瑞尔倒吸一口冷气，但旋即因为腹部的伤口而发出了嘶嘶声。
“我努力过，艾什瑞尔。我失败了，而代价是我不得不亲手杀死我最尊敬的人。这段内容不会记录在你那本书上，那上面只会记录我的潮汐魔法。”
“你是维伦·科特迪瓦，兰卡城的维伦。你擅长和水有关的一切……”
菲尔比重重点点头。“我知道你想埋怨我，艾什瑞尔。但我还是花了很久才发现芙洛拉的事。对此我很抱歉没有尽力，艾什瑞尔，”他站起身，“我无法在这件事情上作出补偿，但至少我能教给你一些看上去已经失传的魔法。如果你感觉差不多了，就起来吧。让我给你展示一下。以及，地板上的盒子有一台手机，能让你在这个时代活的方便一点。就当作是我的礼物。我在外面等你。”
他起身离开。艾什瑞尔艰难地撑起身子下床，打开木盒子，拿出那个长方形的手机。她召出法杖，拄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外面。大海的气息扑面而来。海滩上的垃圾不知何时已经一扫而空，蓝绿色的大海翻起泡沫，冲刷着木屋下方的礁石。她找到了一张长凳坐下，看着菲尔比点燃一根香烟，然后抬起手。
“你不需要法杖？”她惊讶地问。
“你也可以。”他拉出自己的水晶项链，然后抬起双手。在蓝水晶发出的幽幽荧光中，那无边的海洋突然间掀起汹涌的波涛，接近两米的海浪呼啸而来，狠狠撞在礁石上。飞溅的泡沫钻进了艾什瑞尔的发缝。她理了下头发。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站出来……如果我知道你是维伦，我会直接问了就走……”艾什瑞尔在长凳上缩成一团，“芙洛拉就不会死了。”
菲尔比转过身，蹲在艾什瑞尔身前。后者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谨慎地看着他。
“你明明可以读心……你是兰卡城的维伦……”艾什瑞尔抽动着肩膀，把头埋进臂弯中，只露出无神的双眼，“要是你能知道的话……你能让她活下来。”
菲尔比叹了口气，走到艾什瑞尔身边坐下，把手臂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潮起潮落，艾什瑞尔小声地啜泣着。
“我很抱歉，艾什瑞尔。”菲尔比轻轻地说，“这世界上有很多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不要为你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后悔，因为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更多的魔法。虽然它们没法让死者重回阳间，但至少能在面对问题时给你更多可用的选项。”
他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直到艾什瑞尔小声同意。
送葬的警车开过街道，人们自发站在路旁，为这位逝去的巡警哀悼。仪仗队站在墓园之中，向着天空开出神圣的数枪。菲尔比和曼努尔身着警服，看着棺木缓缓下葬，默默地敬礼。
“我以为你被抓到实验室去了，”人群散去之后曼努尔对菲尔比说，“你怎么跑出来的？”
“我做了点努力，让他们觉得我可以信任。”菲尔比看着天空说，“我很高兴他们给了芙洛拉一个体面的葬礼。”
“她是以英雄的身份下葬的。这算是你的交换条件吗？”
两人走过一排排的墓碑，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SSRD不希望把这件事情闹大，所以官方报告里不会出现艾什瑞尔的名字，芙洛拉是个单枪匹马的英雄，就这样。至于泄密问题那就是国土安全部要忙的事了，他们会去处理。”菲尔比说。
“那位小朋友呢？”
“她要去艾森堡寻找萨姆，一个手艺人。她的魔法可以赋予玩具灵魂。在过去很多人都喜欢她做的东西，包括我自己也买过一个木头小人，只不过有次我朋友来一屁股把它坐坏了。”
“艾什瑞尔真的找得着吗？”曼努尔看着林荫道两旁的树木。
菲尔比耸耸肩：”谁知道呢，维伦不也找不着吗？”
“说的对，”两人走下几个台阶，曼努尔看着维伦，“我还是想知道SSRD怎么放过你的。“
“好吧，实际上我不得不给自己下了一个相当强力的禁制咒，确保我不会背叛亚美利亚，”菲尔比叹了一口气，“一旦我自我认为违背了这个誓言，我就会被这个魔法折磨得生不如死。不过这东西我几百年前就用过，所以有什么漏洞我自己还是清楚的。除此之外，他们要求我去SSRD待着。‘就算什么都不干也给我待着’，这是那个铁娘子的原话。”菲尔比拿出自己的矿泉水瓶，打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再用魔法装满。
“没有办法解咒？”
“禁制咒是两个人联合建立的。只有双方达成一致才能让这个魔法失效。不过像我说的，这东西并不是完美无缺。”
“真令我惊讶。向来独善其身的菲尔比居然也会有为了别人奉献自我的时候。”
菲尔比笑了：“怎么说呢，毕竟在这个时代魔法师已经越来越少了。保护同类也是理所应当的嘛。更何况艾什瑞尔天赋不错，也愿意学。说说你吧，曼努尔？你把整条走私线路端了，上面就没给你什么奖励？”
“刑事情报科抛出橄榄枝了，让我下个月上任。或许是要调到中心局去了，具体等通知吧。”
“挺不错的，总比我好点。在国家部门干事总是让我很难受。对了，之前蜘蛛的那件事——”
他的话突然被打断了。菲尔比转过头，拍了拍曼努尔的肩膀，指向芙洛拉的墓碑。只见墓碑前放着的鲜花中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捧康乃馨。
“你得承认，她的魔法用得的确很不错，对吧？”菲尔比指着那束康乃馨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