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艾什瑞尔，别睡懒觉。”第二天一早，卢娜站在艾什瑞尔的床边不满地催促着。
“不要，再让我睡一会儿，就五分钟。”艾什瑞尔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只要五分钟就……”
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卢娜闪电般掀开了艾什瑞尔的被子。五分钟后，卢娜背着睡眼蒙眬的艾什瑞尔来到了楼下，和丹尼斯打完招呼之后走到大街上，罗伊斯正等在那里。他传了一件蓝色的衬衫，还是牛仔裤配篮球靴，脸上带着一副先锋科技的眼镜——这是专门为了不喜欢眼部义体更换的群体准备的。
“她还没睡醒吗？”罗伊斯递给卢娜两个三明治，后者将她放进了腰包里，“啊，抱歉，我之前没看出来你是仿生人。不过这镇上似乎没有卖仿生人的营养剂。”
“没关系，正常的食品也可以，”卢娜说，“我们走吧。”
于是他们就沿着小镇一路走。丹尼斯说的没错，这座安静的小城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所到之处都是低矮的平房，连汽车都寥寥无几。大多数走在街上的行人看上去都十分慵懒，仿佛时间在这里放缓了流速一般。
“我还记得那个学校。看，威灵顿中学。它和二十年前基本没什么差别。”罗伊斯指着那个四层的小白楼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重新读一遍高中。”
“感觉还是破破烂烂的，是已经倒闭了吗？”艾什瑞尔咕哝着说。她已经醒了，只是赖在卢娜身上不肯下来。
“威灵顿高中从2047年之后就倒闭了，现在学生们基本去伊森中学，距离这里三公里，”卢娜把艾什瑞尔放了下来，后者不满地跺了跺脚，“二十年能改变很多事情，罗伊斯。”
“是啊。难以想象在赛博世界里我能被魔法困个十几年。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对吧？你们俩个是怎么认识的？她用魔法造了你吗？”罗伊斯很有兴趣地问。
“不，她救过我。”卢娜看了眼正在吃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冰淇淋的艾什瑞尔。
“这样啊……我以为你们俩是主仆关系之类的，抱歉。哦，等一下，我记得这家店有很好吃的塔可！”
“罗伊斯，再这样下去你的钱会在三天内花完的。从我们走出理发店开始你已经花了将近七十五元，这才过去了半个小时，”卢娜说，“怎么跟艾什瑞尔一样。别戳我，艾什瑞尔，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我就买了个冰淇淋！”艾什瑞尔气鼓鼓地抗议，“斯科里奇先生，在你眼中泽塔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当时要欺负他？”
罗伊斯皱起眉头想了想：“好吧，他就是个矮小子，头发总是乱得可以，成绩也没多好。看上去和外面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那时候他身上总是带着伤，一部分是我们打的，一部分好像是他爸，不清楚。但这家伙的成绩出了名的好，所以丽莎才会看上他。嗯，他的确是个好小孩，”罗伊斯小声说，“但愿我没有给他造成很大的伤害……”
“哎，伤害都是会累加的，斯科里奇先生，”艾什瑞尔舔了舔冰淇淋，“就像是木头上的钉子，你可以把它们拔出来，但留下的洞会永远存在。”
“不管怎样，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即便是他让我跪下我也认。”罗伊斯闷闷不乐地说。
三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直到他们出了城，走上柏油路，把那些低矮的建筑全部抛诸脑后。他们走了不到五分钟，路边便出现了一排栅栏。
“看，那就是他们的农场。泽塔·莱比锡家的农场。”罗伊斯指着农场中的那一幢房屋，“天，看看这群牛！一只只都皮包骨头了。”
“他们显然对这些牛没怎么上心……嘿！它把我冰淇淋吃了！”艾什瑞尔叫了起来，狠狠地拍了探出栅栏的牛头，“我的天啊，它真的好瘦……”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罗伊斯说。
“根据当地政府的税务情况，这座属于泽塔·艾伯特的农场前两个月都没交税，”卢娜说，“要么是他们穷的交不起，要么是这座牧场已经没人了。”
“但愿不是另外那种情况。”罗伊斯说。三人一并沿着车道走到农场的内的别墅旁。罗伊斯敲了敲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卢娜和艾什瑞尔等在门的两旁。
门被粗暴地打开了。一个粗犷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穿着背带工装裤和浅色衬衫，脸上的毛发浓密得像狮子，手中拿着一杆双管步枪。
“嗯？又是国税局的？我都说了这里不欢迎你们。“他沙哑着声音说，”滚蛋吧，否则我用枪把你的脑门打开花。“
“先生，我是来找泽塔·莱比锡的，”罗伊斯尽可能温和地说，“我是罗伊斯·斯科里奇。”
“我就是泽塔·莱比锡。”那个男人沙哑着嗓子说，“好啊！你还敢过来！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解开了诅咒，今天我就要把你的脑袋打开花！”
“当心！”卢娜喊了一声。罗伊斯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卢娜从门边冲出来，一个肩撞把罗伊斯顶到一边。泽塔扣动了扳机，枪械的炸响和伴随着火光和硝烟一同传出，震得艾什瑞尔耳膜生疼。卢娜稳住身形，抓住滚烫的枪管一拽，竟把泽塔连人带枪拽出了门。艾什瑞尔眼疾手快地召唤出法杖往地上一戳，于是泽塔正好被绊倒在地，脸朝下摔到草坪上。他抬起头刚想咒骂，就被卢娜抓住背带拎了起来。罗伊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泽塔见状高声咒骂起来：“狗娘养的家伙！他妈的混蛋！罗伊斯！你个顽固不化的小瘪犊子，和你的老爹一样见鬼去吧！”
他往罗伊斯的鞋子上吐了口唾沫。
“我很抱歉，泽塔，”罗伊斯说，“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帮你做的——”
“去你的，罗伊斯。我真应该让诅咒更狠一点，应该把你丢到荒野里面让野兽咬死！都是因为你，罗伊斯！去你的！”
他尝试着用脚踹罗伊斯的小腿，但是在卢娜的挟持下失败了。“还敢叫帮手了，罗伊斯？你没胆子自己一个人来见我吗？嗯？”
“放开她吧，卢娜，”罗伊斯悲哀地说，“我自找的。”
卢娜犹豫了一会儿，但罗伊斯坚定地点点头，于是仿生人听从了建议，泽塔就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样冲过去，把罗伊斯撞倒在地。等到后者刚好护住头部时，泽塔沙包大的拳头已经开始向他身上招呼了。
艾什瑞尔站在一旁，有些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她转头看向卢娜，此时的仿生人正抱着双臂，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撕打在一起。泽塔已经接近疯狂，而罗伊斯只是一味地接下伤害，很快整张脸就变得伤痕累累。
“卢娜，把他们拉开吧，”魔法师这样恳求着，“罗伊斯打不过泽塔的，他会被打死的！”
“等一下，相信我。”卢娜说。
经过两分钟的发泄，泽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向着罗伊斯的身上吐了口唾沫。“你，还有你们两个，”他看着卢娜和艾什瑞尔，“给我滚，越远越好。别让我在附近看到你们，否则我一块儿揍。”
他大步走过卢娜的身旁，捡起地上的步枪。“迈克森！滚回你的房间里去！”
艾什瑞尔转过身，看见门里站着一个瘦小的男孩。他只有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眼中满是惊恐。听见泽塔的喊声，小孩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门内的空间里。泽塔几乎是闯进了屋内，用力关上了门。艾什瑞尔见状飞奔到罗伊斯的身边，和卢娜一起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罗伊斯的鼻子被打成了奇怪的形状，鼻孔正往外留着血。他的右眼充血，已经有点睁不开，干巴巴的嘴唇上都是血渍。他半坐在草地上，艰难地呼吸着。
“肋骨断了，”卢娜说，“艾什瑞尔？”
艾什瑞尔心领神会，绿色的光芒亮起。几十秒后，罗伊斯的呼吸终于顺畅起来。“不，脸上的就不用了，我自己去医院。”罗伊斯艰难地张嘴说，艾什瑞尔发现他少了一颗门牙，“谢谢你，卢娜。要不是你撞了我一下，我就死了。谁能想到泽塔会变得这么……野蛮。不过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以前也是这样。“
“我的任务不包括给人收尸，罗伊斯。你能站起来吗？”
“等我一会儿，让我喘口气。行了，拉我一把——那是什么声音？”
三人转过头，听见房子内传来了男孩子的尖叫声，一阵凄厉，足以令人汗毛直树的哀嚎，伴随着的还有模糊不清的叫骂。
“艾什瑞尔……等等……“卢娜转过头，艾什瑞尔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好吧，我受够了。”她说着风风火火地走向别墅，法杖握在手中。接着她一脚踹开了正门，消失在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