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气氛突然间凝固了，只剩下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
“很感谢您的坦诚。”卢娜干巴巴地说。
“哈，别害怕，哦对不起，你应该也不怎么会害怕。我只会在月圆的时候变身成狼人，而那个时候我基本都待在店里面，不看到月亮就没什么事，”罗宾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更何况变身之后也不像电影里面到处咬人，只不过是毛会长那么一点儿罢了。可怜我天生对毛发过敏，每次变身都会一直打喷嚏。嗯，艾达也知道我这情况，实际上几个跟我关系挺好的老顾客都知道。他们一开始都有点害怕，但是后来就好了。”
“那……您知道您被拍下来了吗？”不知何时窜过来的艾什瑞尔趴在酒吧上问，“变身之后你的嗅觉会更好吗？你的夜视能力是不是超级无敌厉害！你能一个人掀翻一辆汽车吗？你会怕银器吗？”
罗宾笑了：“好吧，我本来的嗅觉就不错，做牛排的时候总是能闻出来这牛排到底好不好。变成狼人之后更好了。至于夜视能力和力量，我觉得我部队里那些经过身体强化的兄弟们也跟我差不多。要说唯一出众的也就是肌肉密度了，但现在锻炼强度不大，体脂率也上去了。至于银器……哈，我的戒指就是银的，戴久了会有点过敏。就是这样。”
“嗯……好像你身上安装了很多义体，我想这就是魔法在你身上没有起效的原因，”艾什瑞尔观察着罗宾，“这些东西很容易阻碍魔法在体内的运行。也就只有萨姆·奥尼尔这样的魔法师能够做到优秀的物品附魔。”说完她看了眼卢娜。
“你从来没有想过去找人解除诅咒什么的？”卢娜问。
“倒也不是没有。但给我下咒的人可是在海外呢。我可不愿意花个几千块买机票，然后去斯拉夫的大森林里找那个女巫，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小玩笑，她想要让我全身的毛都掉光，但一不小心弄巧成拙成了这个样子。害，说来也有意思，那时候我们正在树林中抓捕一个袭击营地的逃犯，结果我抓到了那个犯人，但是走丢了，就碰到了那个女巫。‘你是军营里的人对吧，我看见你们帮助那些难民。你是个好人，来吧，让我实现你一个愿望。’她说。于是我跟他说让我的毛发稍微短一些，我某些部位的毛让我很难受。于是她念了一段咒语，结果弄巧成拙变成了这样，”他笑着喝了一杯酒，“结果就是，我的战友吓得差点用枪把我打死，但后来他们发现我没那么危险，于是就帮我保守秘密，在月圆的时候帮我顶班，一直到我退伍回来。除了这点之外，一切都挺好的。”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嘭的一声，那本厚重的《大陆魔法指南》摔在吧台上。罗宾转过头，看见艾什瑞尔哗啦啦地翻动着书页，口中念叨着斯拉夫的地名。
“安娜。没有姓氏、森林女巫。只能是这一位了，嗯……有机会倒是可以拜访他一下。哎，好吧，罗宾先生，我们原来还联系了一位超自然爱好者帮我们调查狼人的事情呢，结果您这么主动，倒是让我们有点手足无措了。我们原本还联系了一位这里的超自然爱好者调查，结果似乎得跟他说再见了。”
罗宾眉头一皱：“超自然爱好者？你说的是谁？”
“这个网名叫肯尼·古斯的人。“艾什瑞尔把手机举过去给罗宾看，后者接过手机，仔细地浏览了一会儿，”这个帖子就是他发的。“
“我对这视频没印象。这地方应该也不是我这儿。讨论还是挺多的嘛……或许我应该时不时变个身给我们这儿拉拉流量。”
“我们可不愿意你被关进马戏团或者研究所，马奎尔先生，”卢娜诚恳地说，“而且很抱歉，肯尼·古斯似乎是个对超自然现象相当热衷的家伙，之前就有在观谬维基板块参与过大量讨论并获得了网站版主职位。如今他过来，若不找到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嗯，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高处不胜寒。这样，我有个想法，但需要我的几个老伙计和你们一起配合一下。今晚你们先跟他见个面，然后晚些时候我们商量一下计划。”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转眼到了晚上，酒吧再次变得熙熙攘攘起来。伴随着悠闲的爵士乐，吧台后的罗宾给艾什瑞尔端上了牛排。
“全州最好的T骨。“他一边用刀将牛肉从骨头上剔下来切块，一边对艾什瑞尔说，“安格斯进口的牛肉。原材料绝对新鲜。小心别碰底下的搪瓷盘，很烫。”
他用夹子夹起一块牛排，将它翻过来侧面朝下，牛肉顿时冒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伴随着飞溅的汁水一起蔓延开来。罗宾拿起胡椒罐，在艾什瑞尔的目光中拧动瓶身，研磨好的胡椒就这样淅淅沥沥地撒在牛肉表面。
“可以吃了，”他将牛排夹到艾什瑞尔的西餐盘里，“你的牛排点的是半熟，但实际上端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七分。如果你要的是七分熟，到了这儿就有可能太老。”
艾什瑞尔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汁水迸发在唇齿之间，牛肉本身的鲜香与恰到好处的黑胡椒随着温度逸散，紧实的外层与鲜嫩的内层，构成了外酥里嫩的究极口感。艾什瑞尔不得不承认罗宾的手艺的确惊为天人。
“真好吃！”
“告诉过你了，”罗宾一脸欣慰地说，“那你慢慢吃，我先去忙。”
“艾什瑞尔，马奎尔先生。我和古斯在一块儿。”卢娜在通讯频道中说。艾什瑞尔带上了耳机。“门边第一个沙发，正在共享视角。”
艾什瑞尔打开手机，看到了画面中的古斯。这是个有些肥胖的家伙，带着一副圆框眼镜，目光闪烁不安。他浑身的肌肉似乎都很紧绷，脸颊的肥肉因为他不停的转头而始终颤抖着。要是他站在国立银行大楼面前，安保都得多看他几眼。他的脖子上挂着银色的十字架，左手腕上带着佛珠，右手腕带着一个小小的牛头骨装饰。而在他对面的卢娜则在艾什瑞尔的魔法下变成了一个干练的驴友，穿着冲锋衣和冲锋裤，棕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高高的发髻。
“你是那个……OVO对吧。我是古斯，”他神经兮兮地说，卢娜无奈地看着他的肾上腺素含量飙升，“怎么会约定这种地方……哎呀……你不知道这地方很邪门。我能感受到空气中那种蠢蠢欲动的……邪恶！邪恶！就在这里……”
“胡说，”艾什瑞尔义愤填膺地说，“要是他离那么远都能感觉得到罗宾身上的魔法，那这人起码和维纶是一个等级的。那样的话，除非他能够收敛自己的魔力，否则整个镇子的魔力敏感者都能感觉到。但这人身上什么都没有。”
他的手开始挥舞起来，似乎是要从空中抓住某种不存在的东西。“你能感觉到吗，OVO，我能感受到邪祟就在这间咖啡厅里面。快说吧，OVO，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我为狼人的事情而来，古斯。我知道你有相关的情报可以共享，”卢娜压低声音说，“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平原这边寻找这些传说，但到头来一无所获。你是我仅有的希望了。”
古斯笑了起来：“嘿，嘿，嘿。那你可是找对人了。维基上的多少人都在说我是个骗子，但他们只是不相信我找到了什么！这帮家伙明明好奇得不行，却在面对证据的时候说不！真是一群搞笑的家伙。我跟那些造假的家伙可不一样，什么视频、音频都有可能是造假的，我这里可是有实打实的物理证据！这个酒吧的老板，绝对是一个狼人。”
吧台后面的罗宾不舒服地缩了缩脖子，继续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家伙倒伏特加。
卢娜做出吃惊的样子：“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早就觉得他不正常了。毕竟谁会在满月的时候待在室内？谁又会把尸体装进黑色塑料袋拿走？谁又会害怕银制的物品呢？这只有一种可能。他就是我们要找的狼人。“
“你跟这人到底有什么仇……”艾什瑞尔不满地吐槽。
“可能是他闹事的时候我把他丢出了酒吧。这种事情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我记不清了，”罗宾郁闷地说，“这就属于是晕轮效应，看我一个地方不顺眼，就看我整个人不顺眼。”
“你刚刚说到了尸体，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古斯传给卢娜一张照片，后者打开之后发现是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面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骨头，一些骨头上面有明显的牙印。“这绝对是他啃的。你看，他现在弯着腰，肯定是想要咬人，他在忍耐，但内心十分饥饿。”
罗宾把脸埋进手臂里，因为抑制自己的笑容而全身发抖。“我快被笑死了。见鬼，他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我敢说这人去当脱口秀演员绝对是一把好手。”
艾什瑞尔往自己的嘴里塞进一块牛排：“他的短视频账号好像就是这样。评论区里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来吐槽的，正经要来讨论的没多少。你看这个视频。”
视频里的古斯身处一个古老的城堡之中，周围的环境破败不堪。到处是倒塌的书架和乱丢的杂物，走廊上的盔甲也已经倒在地上，表面透露出被氧化的痕迹。立柱和墙面已经被严重风化，大部分爬满了苔藓类植物。古斯每走一步，脚下的碎石都会发出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之中。古斯信誓旦旦地表示，这座古堡从1690年开始建造，最终在上世纪90年代被废弃，这里曾是中世纪魔法师们的秘密集会所……云云。
然后评论区点赞最高的一条赫然写着：“你没事进人家废弃景区干什么？这地方就在格拉琴科边上，废弃的人造古堡景区，开了十年就倒闭了。说谎能不能认真点？”
“我是这样计划的，”座位上的古斯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在满月的那一天——也就是下礼拜三，你想办法把老板约到镇子北部那边。喏，这里是地图。借口我这几天找一下，我有几个朋友——他们是专业的驱魔人——应该能帮得上忙。一旦过去之后，我们会在周边埋伏，确保他不可能回到小镇上来。我们会用电击枪或者麻醉弹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然后就可以放心拍照取证了。
“就这样？”
“就这样，”古斯看上去对自己的计划颇为骄傲，“具体的计划我随后给你。今天就先这样吧。狼人的听力很灵敏。这东西给你——”他说着从自己那外套里翻出一块紫水晶，“这玩意能帮你抵御黑暗的侵袭。今天就先这样，我们回头换个地方联系，祝你平安，OVO。”
他说完站起身，做贼似的溜出了店门。卢娜低头看着桌上的紫水晶叹了口气。
“假货。地摊上面两块一个。”
吧台那儿的艾什瑞尔和罗宾爆发出一阵大笑。“嘿！各位！今天啤酒我请客！”罗宾对店里大声说。随即酒吧内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