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墓园浓雾弥漫,墓碑在山丘上耸立着,像是一排排灰色的椭圆形盾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气息,不时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鸣。低矮的围墙之外便是一条双向车道,不时有一辆辆车掠过,撕破这园内的死寂。
身穿大衣的女人手捧鲜花与酒瓶,从浓雾中现形。她的脸庞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她走到园内最边缘的一个墓碑前,蹲下身,将花放在墓碑底座上,打开酒瓶,将酒悉数倒下。
“克里斯托弗·亨特,”女人背后的身影说,“1962年生人。艾森堡国立电力公司的职员。你认识?”
“我可没想着大白天碰见幽灵啊,维伦。”
身后的浓雾翻涌起来,顷刻间化成了一个人形,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穿着卡其色风衣,领带贴在衬衫上。
“哟,爱丽森,”他举起手来打招呼,“你大半夜驱车三百多公里跑到这个城市里是要做什么?”
“只是突然想要过来看看而已,”爱丽森看着墓碑,“走吧,过来看一眼就够了。”
维伦用手一挥,如同摩西分开红海一般驱散了雾气,于是两人便沿着来时的小路离开。
“爱丽森,你想要做什么?”维伦说。
“什么都没有。”
“是么,那这件事跟伊丽莎白·亨特没关系咯?”
爱丽森哽咽了一下。她转头看着维伦,后者脸上一副“我猜对了吧”的表情。
“你监视我。”
“彼此。我只是不想SSRD的领导做出些什么容易追悔莫及的事情。其他几个人也是。承认吧,爱丽森,你因为那女人而心神不宁了,这会影响你的判断,爱丽森。告诉我,伊丽莎白和你的父亲有什么关系?还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够了,维伦,到此为止。”爱丽森斩钉截铁地说。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很讨厌维伦刨根问底的风格。她当然知道这是维伦的习惯,要么不做,要么做到底。停车场到了,她钻进自己的SUV,关上了车门。维伦没有跟上来,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她。
坐在杂货铺柜台后的老板是个粗壮的女人,手臂上有烧烫伤的痕迹。她烫着已经很不时兴的波浪头,穿着黑色的短袖。她头顶的吊扇吱嘎作响,但她本人却丝毫不在意这种吵闹。这种规律性的噪音让她在这有些肮脏的后巷中保持着清醒。
风铃被打开的门扰动,老板从书后探出头来,本想说句欢迎光临,却因为眼前人的脸庞愣在原地。那是从一个从地狱归来的亡魂的身影,精瘦,美丽,一如十年前那个最美的年纪。
“伊丽莎白………”
“是我,我回来了,玛丽安娜。”爱丽森向着老板露出笑容。
“我们都以为你死在战场上了。”
酒杯放在柜台上,但只有一个。老板从柜台下拿出波旁威士忌,倒满,一饮而尽。爱丽森无言地看着她。
“第三杯了,玛丽安娜。”
“只有两个人能这么叫我。”
“玛丽安娜·亨特……”
“够了,我总得有勇气面对死人。”
她很快喝完了一杯。
“多久了,伊丽莎白,十年?至少十年的时间你不声不响,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你知道这十年里面,我有多少次希望我的好妹妹能从那扇门里走进来,跟现在一样坐下来,说上一句早上好或者晚上好?有多少次,我在打扫你的墓碑时渴望你能够从我的身后走来?为什么,伊丽莎白,为什么是现在?”
“克里斯托弗,他死了。我看到了讣告——”
“为什么是现在,伊丽莎白?”
“玛丽安娜,我需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吊扇吱嘎作响。玛丽安娜在桌上敲出控制台把它关掉。伴随着最后一声极尖的叫声,吊扇停了下来。玛丽安娜拿出另外一个杯子,放在柜台上,倒满酒。爱丽森伸手想拿,手却被玛丽安娜轻轻击开。
“这杯是给他的。”
“他不在了,玛丽安娜。这杯我替他喝。”
爱丽森拿起酒杯,这次玛丽安娜没有拒绝,只是默默看着她把酒一饮而尽。
楼顶上的风让爱丽森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用枪的时候。那是大概三十年前的早晨,克里斯托弗开着车,带着她和玛丽安娜前往一百公里外的森林公园。每年的秋冬季,他都会前往森林公园狩猎,给两个养女带来一些有趣的小东西。有时候是树枝做的弹弓,有时候是一捧不知名的野草。 爱丽森喜欢弹弓,而玛丽安娜喜欢花花草草。
他们在山林里追踪一只普通的白尾鹿,追踪的时间很长,爱丽森印象中至少有一个小时。每次靠近那只鹿的时候,轻微的响动就会把它吓跑。玛丽安娜很快泄了气,在导航指引下面回到营地,和他们的母亲汇合,于是猎鹿人就剩下了爱丽森和克里斯托弗。
他们在溪边看到了那只鹿。风向很好,猎人门处于下风口,身上做了伪装,鹿闻不到他们的气味。两人在山坡上趴了下来,克里斯托弗帮她调整好瞄准镜,那只鹿就清晰地显示在爱丽森的视野之中。她甚至能看到那头鹿因寒冷而微微抖动的双耳以及它呼出的白气。
克里斯托弗告诉她,给猎物以仁慈的方法,就是精确且快速地一击毙命。尊重每个自然界的生灵,自己才会得到自然的尊重。这是大陆上古老原住民捕猎者的修行哲学。
爱丽森做了几个深呼吸,将义眼和瞄准镜有线连接。她不太记得那次捕猎的结果。战争与伤痛让她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她脑子里仍然记得克里斯托弗。尽管在当兵之后,她才明白这意味着每年平安夜和感恩节的那些礼物和大餐背后意味着什么。她曾经厌恶过自己的养父为之所做的那些恶劣行当,但他仍然爱着她,尽管爱丽森在赌气之下前往了前线,却仍然能不时收到他所发来的信息。甚至在那个炮火连天的岁月,克里斯托弗仍然能时不时给她寄一箱东西,有时候是牛肉罐头,有时候是干净的衣物,虽然这些东西基本都被她分给了自己的战友们。
弹道计算很快上线,一条红线在爱丽森眼前浮现。那条线一直延伸到对面那幢办公大楼的十五层,那个拉上窗帘的房间。热成像显示出那后面的人影。
爱丽森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片雪原,她用瞄准镜的分划框住了那只鹿。然后告诉了克里斯托弗。于是他点点头,小声地让她射击。于是她扣动了扳机,肩膀传来的冲击力让她小小闷哼了一声,消炎的刺鼻气味令她感到不快。那只鹿应声倒下,克里斯托弗发出一声响亮的赞叹。
那人很快倒在了地上。爱丽森观察着瞄准镜。她懂得如何让一个人快速死去,也懂得如何最大程度放大一个人的痛苦。克里斯托弗告诉她要善待生命,只不过在当下她做不到。
她在瞄准镜里观察着。她能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尖叫和痛苦的呼喊,也能听到房间内其他人为了抢救中弹者所作出的努力,但一切都是徒劳。她听见了旋翼式飞行器引擎的启动声,看到对面楼顶停机坪那已经开始预热的直升机。它卷起的气浪掀起盖在一旁军火箱上的防水布。
大门破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本地的特警一瞬间杀进了这个黑帮交易现场。爱丽森站起身,细心擦去枪上的指纹,然后把那个替死鬼的尸体搬了过来,放在自己的狙击位上。他颈部烧焦的脑机接口仍然在发散着臭味。接下来,警方会把所有人逮捕,然后就是漫长的刑事追诉期,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被遗忘在历史的海洋中,而那些刀口舔血的家伙很快就会重新回到他们舒适的办公楼里。
至少有个人不会了。至于剩下的小喽啰,她会慢慢处理。
酒吧的电风扇吱嘎作响,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坐在柜台前的高脚凳上,手中晃着酒杯。木质墙壁上挂着鹿头,下面贴着猎鹿季的海报,与两边的星条旗和征兵海报相照应。
“这天气真够冷的,以前都没这样。喂,新来的,要不要一起打猎去?你有持枪证,对吧!”座位上蓄着络腮胡的老人说,“猎鹿季今天就开始,我们打算沿着落日山脉往北走,那里有一个猎场。怎么样,年轻人,考虑一下?”
男人笑了笑,喝完他那杯马提尼。“我已经有约了,大叔。她也想要去打猎,本地人。”
“本地人?”
男人刚刚想要解释,酒吧的门便被推开。冷风随即涌入屋内,让壁炉的火不安地颤抖起来。穿着夹克的女人做到男人身边,后面的老大爷赞许地点点头。男人轻笑了一声,向吧台点上一杯马提尼。
“红龙会的角头,克里斯·爱泼斯坦今早出了车祸,路面结冰,车子撞破护栏砸在了河沟里面。目前他还在抢救,但希望渺茫。”爱丽森摇晃着酒杯。她呵a
“嘿,我听说那些白尾鹿都很能跑来着,是吗大叔?”
“哈,不过他们陷到雪地里面就不会了。它们大冬天会去寻找灌木丛吃,找到灌木丛,你就能找到这些鹿。我有一次在山腰上面看到一只,那毛色漂亮得很……”
“维伦,我知道是你干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寒冷天气?结冰的路面?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老魔法师没有回答。
“我很感谢,维伦下次别再这么做了。”
“我对此一无所知,爱丽森。你有时候把你自己逼得太紧了。好了,猎鹿季开始了,喝完这杯马提尼,我们走。大叔,一块儿么?”
那大叔欣然应允,和同伴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魔法师拍了拍爱丽森的肩膀,站起身来走进屋外的大雪中。爱丽森迟疑了片刻,喝完了酒,站起身推开门。
Meria mortared ever greet shawel
Graing graing gra
Merits a moti e chest a gron tu
Saing saing sa
Mi af marka dia on di eva g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