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死……救救我……丽兹……我不想死啊……”
年幼的女孩无力地躺在冰冷脏污的石板地面上，简单到让人怀疑能不能算作衣服的粗麻布套头衫和那一头黑发都渐渐被在她身下弥漫开的血泊所染红。
女孩的脖子上，一道可怖的伤口撕裂了她的动脉，甚至可能伤到了气管，让她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斯斯的气声。
而凶手正站在女孩的面前，和受害者差不多年纪，最多不超过五岁的兽人女孩手中紧握着生锈的铁片，眼中满是慌乱。
灰色的狼耳紧紧贴在头上，仿佛做错了事的小狗，原本蓬松的尾巴因为长期的阴阳不良显得没有光泽且粗糙，更是因为疏于搭理而像是一块脏抹布似的挂在她身后。
“好疼……好冷……”
呜咽越来越轻微，流出的血液被石板地面吸走热量，渐渐冷却为红色的浓稠液体。
丽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一个月前才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从家里抓走带来这里，这个年纪的她还搞不明白“税”、“债务”、“抵押”这些复杂的词语，但看着父亲苦涩的面容和母亲快要哭瞎的双眼，她也明白这似乎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除了“丽兹”这个名字外再无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和十几个个差不多境遇的孩子被一起送到了一间看起来阴森恐怖的古堡里。
将他们送到这里的人将古堡主人称为“巫师大人”，在看到那个裹着黑袍的女人后，丽兹就本能地感觉到了巨大的、宛如深渊的恐惧。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并没有错。
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个孩子被从关押他们的狭窄牢房里带出去，之后他们总能听到久久不息的惨叫，以及不可名状怪物的嘶吼。
恐惧的阴云笼罩在所有孩子的头上，但即便如此，丽兹还是在这里交到了朋友。
她是一个有着黑色头发的漂亮女孩，和字都不识一个的丽兹不同，她总是会说一些难懂的词汇，似乎她是被从某个贵族家庭绑出来的。
在黑暗阴冷的地牢里，只有对方的体温能带来些许的安心感。丽兹总是很胆小，她敏锐的感官能让她比别人更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新鲜血腥味、听到黑暗中怪物咀嚼血肉的声音，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恶气息。
每当丽兹害怕得瑟瑟发抖，她的朋友都会温柔地抱住她，揉捏着她的耳朵让她放松。
她们一定能撑下去的。
她这样告诉丽兹。
然而，事情并未有那么顺利。
当牢房中的孩子越来越少，当空间从蹲下都困难变成可以随意平躺，无言的恐惧和紧张感便越发明显。
一开始，孩子们还会为被带走的同伴感到悲伤，而现在，看到被挑中的不是自己时，生还的喜悦则成为了主流。
直到今天，地牢里终于只剩下了丽兹她们二人。
当丽兹睡觉的时候，她的朋友拿出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铁片。
【对不起……对不起，丽兹。但是我不想死，哪怕只是多活一天，我也不想死！】
其实丽兹根本没有睡着，紧张的气息、躲闪的眼神，还有藏藏掖掖的右手，她早就知道了，在知道一切的前提下，她打算接受。
在这里死掉或许也不坏。
丽兹这么想着。
如果两个人之间必定有一个人去死，那她希望是自己，因为她无法想象该怎么独自一人迎接明天的绝望。那么不如在今天，为了最后的朋友献上自己。
虽然思想上做好了准备，但直到铁片刺破皮肤的疼痛传来，丽兹才明白自己求生的本能究竟有多强烈。
回过神来时，挚友已经躺在地上，生命与血液一同从脖子的伤口中流出。
【本以为这批来的只是饲料，没想到还有这么有趣的小家伙。】
不知何时，女巫师来到了地牢前。
【既然你这么想活下去，那就给你个机会。把她拖过来，如果你能按照我的要求把有用的东西完整拆下来，证明你还有用，那么我就让你活下去。】
我没有那么想！我打算替她去死的！
丽兹心中呐喊，然而她的口中却说出了完全相反的话语。
“知道了，巫师大人。”
这一天，丽兹清楚地认知到了自己究竟有多么丑陋，与卑劣。
她拖着挚友的尸体推上解剖台，尽管中途吐了好几次，但她还是成功将脑、眼球、心脏这些咒术材料完整地拆下，剩下的废料则亲手扔给巫师圈养的怪物当做饲料。
原本丽兹还担心自己的态度会令巫师感到不满，但似乎她那一边吐一边试图讨好女巫的样子带给女巫师相当大的乐子。
之后，丽兹便成为了女巫师的学徒。不过说是学徒，其实只是好用的奴隶兼玩具罢了。后来不断有孩子被带到古堡里，她便成了管理员。女巫师会命令她照顾那些孩子，当丽兹与他们有了感情后，再让她一个一个杀死并肢解他们。
同时丽兹也不敢彻底绝望，因为她的反应是女巫师的乐子来源，而一旦她不再有趣，那么她也将成为躺在解剖台上的一员。她哭着、吐着，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再强装笑容。
或许死掉会更好。
丽兹不止一次这么想，但每一次她的眼前都会出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挚友的面容，出现那些被她亲手肢解的孩子。牺牲他们从而延续下来的生命，丽兹无法自己舍弃，但她又无法从自己的生命中找到任何意义。而当她的罪孽越深重，这对生的执念就越强烈。
对女巫师与死亡的恐惧，混杂着她本能中远超常人的求生欲望，丽兹在这无比黑暗的环境里度过了十年，在连发疯都做不到情况下逐渐扭曲。
直到那一天，光明（荷鲁斯）照进了她的世界，斩破了持续十年漫无止境的黑暗（女巫师）。
如果是为了驱散折磨了【他们】十年黑暗的光明，这条牺牲了【他们】才延续下来的生命，是不是也终于能获得其应有的意义？
决不能被这道辉光抛下！
如此想着的丽兹，向那发散着纯烬白光的身影迈出了脚步。
……
丽兹被荷鲁斯暂时安置在了露露姆的房间里，虽然这里并不是没有客房，但毕竟希尔薇那精灵的时间观，十年以上没用过的空间还是需要整理一番才能使用，更别说是给病号了。
床上摆着两个狮鹫玩偶，是荷鲁斯小时候为了哄莉莉姆睡觉缝的，没想到居然被保留到了现在。窗外被灵能改良过的牵牛花已经挂满了栅栏，飘进来淡淡清香。
丽兹平躺在床上，为了让她能好好休息，荷鲁斯姑且把闪电爪之类的装备先拆了下来，又简单用湿毛巾帮她擦干净了脸和头发。但毕竟经历了那么多战斗，丽兹的身上原本的军团制式战斗服早就变得破破烂烂，更糟糕的是裹胸用的绷带在回来的路上彻底绷不住断了开来。失去了约束后，少女胸前鼓鼓胀胀的可观质量得到释放，露出大片白嫩。
虽然之前荷鲁斯就偶尔感叹过自家秘书官的颜值，但这样仔细端详后，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丽兹是和希尔薇完全不同方向的超级美少女。
与希尔薇那给人如苹果树般柔和温婉的感觉不同，丽兹像是一把锐利的双刃剑。修长的身段、纤细的腰肢，但全身各处都能看到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紧身长裤包裹的双腿纤长，勾勒出极佳的轮廓，而恰到好处的脂肪则在布匹纤维的裹挟下展露出充满弹性的肉感而非人们想象中女圣骑士那种石头一样坚硬的肌肉。
这腿，摸起来手感大体是不会腻的。
就在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候，丽兹纤长的眼睫颤动，随后睁开了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荷鲁斯大人……”
宛如最虔诚的信徒直面了主降下的神迹，丽兹呆望着荷鲁斯，颤抖的嗓音中满是欣喜。
“你醒啦。”
荷鲁斯捏了捏丽兹灰扑扑的狼耳，三角形的耳朵尖尖，长着柔软的绒毛，连最高档毛绒玩具都媲美不了的手感让人欲罢不能。
“荷鲁斯……大人……”
泪光在眼眶中闪烁，在半个月的旅程中历经艰辛也未曾口吐半句怨言的灰狼少女，此刻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怎么了？是还有哪里痛吗？”
荷鲁斯慌慌张张地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起丽兹哭花了的脸。
“荷鲁斯大人说过丽兹可以一直待在荷鲁斯大人的身边……是丽兹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吗？”
“不是，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丽兹突然爆发的情绪让荷鲁斯一时有些懵逼，但就像是好不容易找到家长的孩子似的，丽兹死死攥着荷鲁斯的衣袖。
“如果没有荷鲁斯大人的话，丽兹就……只要是丽兹能做的，丽兹什么都愿意做……所以，不要抛弃丽兹好吗……”
那是仿佛在大雨中被抛弃了的小狗般的神色，丽兹希冀地看向荷鲁斯。
不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画面怎么好像被抛弃的妻子在挽留出轨的丈夫？
我这辈子还没谈过恋爱好吗！要是被人看到这副模样我还……
“荷、鲁斯？”
银白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希尔薇甚至忘记了放恶魔跑出来的危险，连身后用来传送的亚空间入口都没关。
如果有一个能毁灭世界的按钮，荷鲁斯大概已经按下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