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一枚雨珠的落下，宣告着一场大雨的到来。
巷角里的男女还没有出去，就迎来了倾盆大雨。苏夏拉着公孙嫣然的小手，领着她跑到街边商铺的屋檐下躲雨。
浑身淋湿的公孙嫣然无言望着天空降下的雨幕，轻声说道：“这座城市在哭泣。”
苏夏从影子里取出毛巾，轻轻擦拭着公孙嫣然头发上的雨水，温声说道：“只是一场雨而已。”
公孙嫣然低下头，轻咬住嘴唇：“这个世界终将因为众神而迎来毁灭。”
苏夏停下擦拭的动作，静静注视着她的侧脸。
她在颤抖，在害怕。
他转而轻笑，温声说道：“我们还是聊一聊你最近的烦恼吧。”
公孙嫣然倔强地摇了摇头，缓缓侧过头，露出那张苍白无色的脸：“人类，真的还有未来吗？”
苏夏沉默片刻，温和一笑：“你相信我吗？”
公孙嫣然低下头，又摇了摇头。
“那么，我无法给你答案。所以，我们还是聊一聊你最近的烦恼吧。”
公孙嫣然抿了抿嘴唇，哀声说道：“这座城市……早已是一座死城。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梦境。我曾脱离梦境清醒过来，却因无法面对现实而向神明乞求让我再次入梦。而她的条件，是让你爱上我。”
“我不喜欢普通人。”
“我什么都愿意做！”
“即便你什么都愿意做。”
“那你之前明明有……”
“那只不过是吃一次廉价的快餐。”
“……”
“我们还是先聊一聊你清醒之后都看到了什么吧。”
公孙嫣然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而痛苦，声音略带沙哑：“那一天，我下楼倒水喝，意外听见了我父母房间里传来的惨叫声。当我推开门之后，就看到我的母亲用刀子捅着我父亲的肚子。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跑到了大街上。而我入眼的一切，皆是尸体。”
“你是想说你母亲杀了你父亲？”
“嗯。”
“或许是你弄错了吧，也许他们只是在玩一种很新的情趣游戏。”
“我已经看到我父亲的肠子散落一地。”
“这只是游戏的一部分，肠子掉出来也没事吧？”
“正常人肠子掉出来怎么可能没事？”
“我也是正常人，我咋没事？”
“你是正常人？”
“我当然是正常人。”
二人无言对视，或许算不上对视。
公孙嫣然看不到苏夏眼眶里的眼睛，那里只有深邃的黑暗。
苏夏忽的轻笑一声，道：“说不定只是你看错了，他们其实只是在玩SM。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公孙嫣然疑惑地看着动也不动的苏夏，直到苏夏向她伸出了手：“你看我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那你为何要问我？
明明是在悲伤的气氛下，但被苏夏这么一弄公孙嫣然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随后从随身携带的粉色小猪钱包里取出了一叠钞票，塞到了苏夏手里。
——
“故事编完了？”
“这不是故事啊！警官！我说的都是实话！”
审讯室内，苏夏一脸无辜地亮出被手铐铐住的双手，头上就差没顶着“我是良民”四个字。
年轻的警官对此嗤之以鼻，亮出手里的照片：“所以，你说这都是误会？”
照片中，脸上带着笑容的少年将一叠钞票塞入一名少女的手中，不论怎么看都像是在进行某种不可描述的勾当。
苏夏很想瞪大眼睛表示自己的无辜，但他的眼眶是空洞的。
所以，他只能再次强调：“警官，我是未成年人！”
年轻的警官冷笑一声，道：“少来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是未成年人也是个十足的危险分子！你说这钱不是你的？”
“我没钱。”
“那你就是在敲诈勒索无辜少女了？”
“为什么你一定要说我在犯罪？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犯罪的人吗？”
“不像。”
“那不就对了？”
“就是！”
苏夏彻底陷入了沉默。
这时门外突然有另一名长相老成的警官推门进来，对年轻警官说道：“小王，那位女大学生都说清楚了，就是一场误会，让他走吧。”
年轻警官一脸不情愿地给苏夏解开了手铐，脸上一副“你一定是罪犯”的表情。
苏夏嘴角一阵抽搐，随后从审问室里出去。
走廊的过道上，公孙嫣然坐在椅子上等着他。见他出来了，才起身离座。
二人肩并肩地走出派出所，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坐在里边的正是公孙流云。
“堂……哥？”
公孙嫣然的语调有些怪异，在她的记忆里这位堂哥已经死了，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梦境中的公孙流云。
她迟疑着正要上车，公孙流云却开口说道：“你别上我这辆，你爸妈都来了。”
说着，他指了指停在后边的另外一辆车。
公孙嫣然侧目望去，一对中年夫妇从车上下来，急匆匆地跑到她的面前。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父母，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爸，妈。我——啊！”
一旁的苏夏突然重重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弹得公孙嫣然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疼？
她正捂着脑门，表情突然一僵。
梦里——会疼吗？
中年男人站在公孙嫣然的面前，犹豫了半天，直到被一旁的妻子推了推胳膊，才尴尬地说道：“嫣然，我和你妈是有点特殊癖好，你稍微理解一下，别往心里去。”
公孙嫣然呆呆道：“特殊癖好会把肚子剖开吗？”
“什么把肚子剖开？那晚你妈只是拿鞭子抽——嘶！”
中年男人倒吸一口凉气，面容扭曲地捂住自己腰间的软肉，他这才注意到周边有不少人驻足观望，时不时地还指指点点。
妻子瞪了他一眼，随即对公孙嫣然柔声说道：“我们先回家吧。”
公孙嫣然却没有动，她突然眼眶中涌出泪水，颤声：“所以你们真的只在玩SM吗？”
见女儿哭了，中年男人当场慌了神，连声说道：“好了好了，爸爸下次不玩了。”
公孙嫣然用力地擦了擦眼泪，又笑又哭：“不可以的，你们一定要玩！”
“好好好，我回家就跟你妈玩！哎呦！”
副驾驶上，苏夏看着后视镜里被中年妇女扭着耳朵拉上车的中年男人，嘴角随即轻微上扬。
公孙流云发动了车子，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说道：“谢谢。”
苏夏额前的血瞳轻轻瞥了他一眼，笑道：“你跟我说谢谢？你脑子没病吧？”
公孙流云愣了愣，突然轻声感慨道：“我应该是病了，病得还不轻。”
苏夏轻笑一声，温声说道：“或许病的是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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