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那是代表着什么?玛西亚。”
有人拍拍她的脑袋,玛西亚侧过身循声望去,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罗斯。
玛西亚这已经是听罗斯问了无数次了,对于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她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今天烈阳高照,她想着同好朋友们一起外出去狩猎,如果顺利的话,借着这个机会她能改善几日的伙食。随着活动的进行,她们很快因为不同野物的动向而各自为战,罗斯与他就是在一组当中,正要追击一只脱离族群的小鹿。
两个人一路顺着踪迹前行,很快便找到鹿群所在地。但当她扒开草丛,准备拉弓搭箭时,眼前忽然出现的一座庞然大物让她惊的目瞪口呆。
那一座矗立在森林深处的漆黑堡垒,规模不算有多大,但比起她住的那栋小村落确实是要好的很多。她是莫萨拉伯爵领的女伯爵,方圆几百里内都是属于她的土地,这么大一座堡垒存在她不可能不知道。
再加上玛西亚隔三差五的就会领伙伴们进山狩猎,长期的探索下没理由发现不了它的存在,即使是有人当天动工也不能建造出如此规模的堡垒,毕竟它实在是太大了。
她沉默了许久,眨巴着清澈的大眼四下打量,其转动的速度很难不让人猜想她似乎在笃定什么主意。
“也许是哥哥他们所设立的据点,但愿战火别烧到我们这里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苦着脸,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来,沉住气点,瞧瞧那小家伙,你知道该怎么做的。”玛西亚思索片刻笑着拍了拍罗斯的肩膀,她并非对此不敏感,可就算较真起来她又能怎样呢?
她虽为莫萨拉尊贵的女爵,可她连过百的职业军队都不曾拥有过。何来的抗议一说呢?这座城堡兴许是她某位兄长临时所建的吧。可能是为了分兵来保护莫萨拉的。
她开始试着往好的方向去想。
罗斯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睛微眯,抿了抿嘴唇便不再言语。紧忙从后腰处抽出一支羽箭,对准了远方。
哪里,正是那个神秘城池所立之处。他在等一个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瞬间把猎物刺杀的机会。
耳旁的微风在这一刻是如此的缓慢,那一刻他抛开了一切死死地盯住前方,那头被追踪的小鹿走在城堡附近的泥水塘处正好奇的注视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是的,它也被这座看似高耸的建筑所呈现出的视觉冲击给惊呆了。
也就是在愣神的功夫下,罗斯松开弓弦,那支射出去的螺旋头箭快速射出一击刺入鹿的小腿,贯穿之际又插入泥地,小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惊的想要迅速逃跑,可现实是它自身的力量以不足以脱困,它哀嚎着,奋力脱困,慌张的胡乱扭动身躯,挓挲着前蹄奋力刨地,可这一切却又都是徒劳。
罗斯的螺旋头箭是他自己研发的独门,专门穿杀固定猎物的四肢,这一样式还算是小号的箭矢,要死稍稍再大一些兴许它能逃离,可惜这一支小鹿小的可怜,紧接着又迎来第二支第三支箭矢的攻击,它的冲击是足够的,全部扎进了猎物的身躯。从腿到体,最后再到头,全部命中。
在一阵阵嘤嘤哀嚎下,它最终放弃抵抗。
“好样的罗斯,你真是我的英雄!今天晚上可算是有肉吃了!”
看到猎物应声倒地后,玛西亚激动地就差没蹦起来,她一把抓住罗斯的一只手奋力的揉搓着,又捧着他的脸狠狠的亲上一口。这一吻,只是对他的激动,而并非爱慕。可罗斯心中却生起了一股涟漪,看着玛西亚那笑盈盈的脸庞,罗斯激昂着内心,混合全身快速流动的血液,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变慢,变美。
甚至脸颊又有些发烫。
“罗斯,你怎么了?”玛西亚笑了笑,把脑袋侧起,“难道你打算把猎物就这样留在那里吗?要知道除了你没人能在不破坏那些皮的情况下取出那些箭矢。”
“我明白的,亲爱的女士,这就去。”
罗斯丝毫不赶怠慢,只是微微额首就翻身越出树林向着猎物尸体的方向奔跑。皮靴伴随着抖动在树叶铺满的林地里哗哗作响,而始作俑者却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靠近猎物,也就是那头鹿。他先是拿了小棍戳了戳鹿的大腿,又用随身携带的铜制匕首去割裂兽皮,继而处理鹿头与蹄子,很快便将这一切都做的稳妥满档。
鹿皮切割的还算尚可,拿去做料子去加工无论是承衣还是制鞋都是尚好的,而鹿头可以制作成标本作为战利品挂在自己的家里向民众们展示自己与自己勇士的勇武,鹿蹄是珍贵的药引很多王室都会屯一些留下备用,部分行商或赤脚医生也都会为此高价收购,到时候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至于鹿肉,这次的目标,自然是够村子里的大家饱餐一顿。
玛西亚翘着小脚靠坐在一颗银灰树下,双手背靠后脑怡然自得的看着这一切,今天,她的勇士为她赢得了这一切,斯蒂芬妮那个蛮横无理的小妮子肯定会心有不甘,想想那时候看到她和他的父亲那副臭脸自己就觉得开心。
但一切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原因还是出自那座突然出现的堡垒。本以为一切都能在刚刚结束,因为罗斯已经做好了一切,就差打道回府了,偏偏这个时候城堡的大门被轰然打开,那扇巨大的木门似乎用了许多人力才得以推开,只因她听到有人正喊着嘹亮的口号,一次一步有节奏有规律的去完成这一切。
伴随着大门的声音响起,有马儿的嘶吼,许多兵器与甲胄之间的碰撞,玛西亚心中一紧,这个声音让她预感不妙,眺望过去,远处大门大开,但这个位置由于被门的另一侧挡住,使得她无法参透城内状况。
几秒之后,只见一名具状骑兵纵马一跃而出,手持着木质骑枪在原地横踏扬起,继而转过面目,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试图搬运鹿肉的罗斯。
具状骑兵衣着锁甲,身披罩袍,胯下的黑马在另一只手的鞭挞下快速向目标奔去,没有任何预告,也没有任何提醒。
来着不善。
“罗斯!快闪开!有人来了!”玛西亚探出身子朝着远处的罗斯大喊。
同样的,正在收集战利品的罗斯也注意到了危险逼近。来不及收拾任何东西,他愤恨丢掉所有的战利品,侧视从城堡杀出的骑兵。
这骑兵离他还有一定距离,他心里有种预感,自己现在换上凿子头的箭矢肯定能击穿他的锁甲将他从战马上击落。到时候,自己在进行一个翻身就可以躲过战马的践踏。
脑袋里闪过这一想法之后,他立即行动起来,凭着无数次抽箭的经验,取出两支不常用的凿子头箭。
这是他精心打磨的箭头。能穿板甲,甚至还能给鳞甲造成大面积破坏。至于眼前快马杀过的敌人,他的装备在他眼里还不够资格作为对手。
很快他拉弓搭箭,不紧不慢的对准了骑兵。
玛西亚紧张的捂住了嘴巴,她觉得罗斯简直是疯了。先不说这栋城堡里的主人是谁,能从这里面出来一位这样装扮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位分也不算小了。
但比我这些,她更担心罗斯的安慰,她是了解罗斯的性子的。作为自己的勇士,面对任何挑衅都会迎难而上,无论对方是谁。
“不,罗斯,不要!求你!”玛西亚喊到失声,嗓子辣疼,也没见罗斯有收手的意思。毕竟,这太疯狂了。
骑兵驰骋着战马迅速袭来,越来越近,罗斯看准了时机松开弓弦,将那凿头箭羽弹射而出。
那一刻,玛西亚紧张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而罗斯却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不过很快他便开始蹙眉咋舌。
凿箭的确射中了骑兵的身躯,应该说正中胸口,箭也的确插入了进去,但对方好似对痛觉完全没有感觉一般还是笔直挺身向前冲去。
最差的情况出现了,来不及多他立即射出第二支箭,但这是一支匆忙射出的箭矢,仅是在骑兵的罩袍上留下了一点毁坏的痕迹便跌落马下。
之后,战马挺近,骑枪刺杀,一位善用弓箭的勇士就这样硬生生的被挑起。
罗斯在临死之前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简直太快了。
他的头侧过另一边,看向自己的主人玛西亚那边,眼角支出若隐若现的流下了一滴泪水。
仿佛再说,他辜负了她的期待。
可这并不是她所想要的结果。
从一开始,这就注定是个麻烦。
骑枪贯穿了罗斯的胸膛,就像他先前用箭射穿了对方的锁甲一样。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这还是在临近危机的反击之下所做出的抉择。
木柄被这巨大脱力给硬生生给折断成了两半,罗斯的躯体也短暂浮现在了半空有一小会。做完这一切之后,那名骑兵转过身子把视线盯紧了玛西亚所躲藏的树林,抽出腰**的宝剑,调整好马头想要寻找下一位受害人。
在于其对视的那一刹那,她从他的头盔中露出的双眼里,感受到了续些杀意,她第一次这么感觉。
浑身的毛孔都在张大,玛西亚此时此刻脑海里就一个字,跑!
跑啊,玛西亚,拼尽全力跑啊!如果不跑,就死定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一方面抹干自己的泪水另一方面又对不顾罗斯的安危而逃离感到深深的背德感。
这时黄昏来临,她不断地奔跑,不断地前进。在这里,在萨莫拉的郊外,层峦叠嶂,山路崎岖却又平坦。
为了生存,她丢下了随身携带的弓箭,穿越树林,这样能大大提高她的生存能力,骑兵是不可能骑着马还能轻松自如的穿梭在森林之中,为了追求速度,她又弃了身上的佩剑,身体上负重的减轻虽然让她跑起来身轻如燕,可双腿却犹铸了铁那样沉重。
她已经跑了很久,从山的那一头跑到了另一头,耳畔还时不时响起那追击的马蹄声。不知道怎得,每当她停下想要休息片刻,那马踏声就会准时响起,她又不得不立即起身向着更远处跑去,这一走,也不知多久,自己的领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看到熟悉的村镇与郊外农田上忙碌的身影,她从未觉得心里有这么安全。
至少现在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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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儿子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了?”
“会不会是孩子贪玩,跑到别的地方躲了起来。”
“这话我就全当你放屁了,罗斯这孩子怎么可能,要知道他可是伯爵的勇士啊。”
屋里子,两盏蜡烛灯微光亮起,这屋子里一共两盏蜡烛灯,一盏放置在室内唯一一张桌子上,前边客厅里也就只有为首几个村镇较有威望的人才配照到。坐着的人比站着的地位高,而烛光也只能盖过寥寥几人。
十几个人咿咿呀呀的在屋子内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刚刚发生的惊天大事,也就是罗斯的事情。时不时还撇上一眼缩在床上的玛西亚,眼神里充满了轻视。
“到家都别着急,让女士慢慢说。您放轻松点。如果不舒服我在帮您调整好位置。”
另一支蜡烛的烛光正放在一个金质的烛台之上,它照着蜷缩在床上的玛西亚,而那个点灯人是她的女仆赫菲。
“那么,就请我们的领主大人说一说,我的儿子是如何惨死在那位大人的手下的?”
坐在椅子上的一位老者发话,他是本村的村长,当听到自己儿子惨死的讯息时他是不信的。
罗斯是萨莫拉这几个村镇有名的射箭高手,臂力天赋异禀,还未成年就曾借过军士的长弓成功击中靶心,那时候,最巅峰时期最高能开六十磅的弓,现在就算劲力削减身上的力气也不可能小太多,怎么可能随意就会被人杀死呢?
这样的想法,伴随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他本以为罗斯是回来晚了,而玛西亚又在说些胡话,但是时间已经很晚了也不见人回来,这就不得不让人担心了。
很快女伯爵玛西亚在森林里的遭遇就传遍了村镇上下,无数人在忙完手头上的活计后,前胸贴后背,簇拥着身躯围绕着玛西亚的房子想要从里面探听点新消息。
“我……”玛西亚顿了顿,同样的话同样的事,她已经说过许多遍了,可是村民们就是不愿相信。
“我还是这个领的伯爵吗?”她想了许久,于是这样说道。虽然话音不大,但这句话像是铁锤敲击铆钉一样有力,震的周围许多人都开始默不作声。
“您,当然是。萨莫拉伯爵领的女伯爵。”有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羞愧的脱掉了自己的帽子。
之所以刚刚他们会那样,只是因为玛西亚手里连支像样的职业部队都没有,整个萨莫拉全靠周围几个村镇出动的征召兵来作为军事单位。征召兵们何时出动何时集结,这还要看他们的心情,以及各个村村长的意思。
而玛西亚太过年轻,太过弱小,又是一个女孩,虽然贵为女伯爵,却选错了节点成为贵族。
只因她的三个哥哥各自继承了父亲的其中一块领地,在赫斯特上各自成王,而她自己却只能独自一人居住在这个小村寨当中。
村民们对她并没有完全不敬,只是没有像对待其他权贵那般摇尾乞怜。长期寄宿在民众家里的她,也从未实行过税收活动,就连自己所谓的内阁也都是靠着村里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以往日经验所代替的。
现在,故事陷入僵局,罗斯的父亲是这个村子最权威的存在,村长的身份给予他同玛西亚女伯爵同等的地位。
而现在,太阳已经落地,而外出打猎的青年男女也都相继归来,唯独罗斯不见踪影,这很难不让人瞎想,而玛西亚作为距离罗斯的人自然是重点怀疑对象。
“还要我说多少遍,村长?罗斯他,他已经死了,说到这我也很抱歉我没能救下他,也许你们还不知道,已经有一股外来的军队进驻到了我的领地,萨莫拉。我建议立刻通知各家各户,组织好民兵,明天早上再去通知其他村落这里发生的情况。”玛西亚几乎是拖着身子下了地,她从床上翻身起来,在赫菲的搀扶下,来到众人面前。
在烛光前,她的神色很差,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也可能是因为累的虚脱。
这是玛西亚头一次主动命令村庄集合部队,但很显然没人愿意听她的。
村长握紧了拳头,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的确,罗斯可能是死了,但这不是让大家放下农具去组织队伍的理由。明天我会组织一批救援队去您说的那个林子里去看看,犬子说不定是迷路了吧。好了,就到这了吧,大家今天就都散了吧,散了吧。”
“是啊散了吧。”
村长抬着蜡烛大声嚷着,这时正好有几个人随声附和两句。村民们也就一哄而散了,他们当中有些人没见过玛西亚,想着趁着这个机会一睹芳容,却又因村长的命令,而胆怯的不敢违抗。
“是啊,都走吧。不耽误伯爵休息啦。”
“回家,走,明天还要进山里去扒些树枝柴火呢。”
“走喽,走喽。”
人群在黑暗中散开,分批次很快都离开了现场,村长和那几个德高望重的村民是最后一批走的,临了他们向着屋内扫视了一圈后,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后也合上门离去了。
这场闹剧说这样炸开,也就这样简单的散场了。
“赫菲……”玛西亚喃喃细语,念出了下人的名字,被喊到的赫菲赶忙上前去握住女伯爵的小手,那手掌抖得厉害。
她没去过现场,切也能将心比心的感同身受,尽管她还不理解那种恐惧。
“小姐,您受累了。赫菲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这些人完全不懂得感恩,也对您毫无尊重可言。”赫菲一想到今晚上发生事情,心里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是从赫斯特宫殿里出来的高级女仆,入宫前也算是某个男爵的次女,身份也算不低,陪同玛西亚来到萨莫拉继位期间从没瞧得上这个村的任何人。当然她对玛西亚的忠心还是有的。
“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玛西亚眯起眼睛苦笑起来,“我们距离人民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他们都开始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知道现在时候不早了,但我们现在必须收拾行李即刻搬到山上的旧宅里。”
“搬离?现在吗?我这就去。”
赫菲本想问下缘由,但出于时间关系自己还是放下了好奇心,转而开始收拾行囊。
她端起蜡烛,摸着黑,弓着腰开始在房子里四下寻找着东西。先是两个人的贴身衣物,在着就是一些日常用品,然后准备好一个篮子,往里面放上些吃里面熏鱼、腊肠、硬面包、还有一些研磨的果酱用木碗封好,上次打猎未消耗完的风干肉一应俱全,够她们两个吃上三天的量。
玛西亚则独自一人站在窗边,看着月光照耀下的村镇,陷入了沉思。
也许,这是她的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