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狂风卷起滚滚黄沙,恶毒的大军骑着黑马踏平了荆棘丛生的路途。十几个小时过去了,这里已经成为了异邦军队的必经之地,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横扫一切。
萨莫拉村的毁灭还未完全消散,费尔南多又一次返回这里。
这次,他不仅抽调了更多的士兵,更投入了大量资源,无所不用其极地搜索着方圆三十里的所有地区,即使是山林里的洞穴也没有被放过。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那个女人——那个曾经亲眼目睹了城堡真容的女贵族。
而那阵狂风,仿佛是上天的怒吼,亦或是大地的哭泣,扼杀着所有的声音。黄沙纷飞,让人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情景。但是,那些黑马的蹄声,却是那么清晰,那么刺耳。
仿佛是魔鬼的脚步,带着骇人的寒意,向前踏着,一步步地接近目标。
他们的行动,毫不留情,毫不畏惧,就像是一支无敌的军队,冲破了所有的阻挡,摧毁了所有的障碍。而费尔南多,更是乘着这股强大的势头,带着他的士兵,殚精竭虑地寻找着那个女人。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女贵族的身影,只有那个曾经让他痴迷的女人,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必须要找到她,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艾莉萨正端坐在村口的一处断石碑处,自屠村事件过后,她就一直跟着费尔南多在这附近游荡。
他放过了她,但杀死了所有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陌生人。
这很悲剧,也很戏谑。
她正呆滞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快马一匹匹急驰而过,她能做的除了服从分配就没有别的了。她很害怕对方会突然反悔要了她的命。
“看着很壮观对吧。”
“啊,什么……”
费尔南多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跨过石坐紧靠在她身边落座。这里正被烈阳高照,温度比树林里要高很多。没多一会他的后背就微微出了些汗。
“还在担心我会杀了你?放心,不会的,我说了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没有担心,先生。”艾莉萨侧过脸,迷茫的看着他,“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今后该怎么办?我的继父已经死了,房子也被烧了,所以我很迷茫。”
“啊哈,是吗?抱歉抱歉,本着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伸展过头了。没问过你就把你的房子给拆了,我都快忘了还有这档子事。不如这样,我让他们来给你重新盖好房子,好不好。”
“重新盖好吗……”艾莉萨喃喃自语,她觉得不可信。
费尔南多一声令下,他的手下就把那么多人都给杀了,怎么会屈身给自己置办房屋呢?
“但是是有前提条件的。”费尔南多眨眨眼。
“获得某样东西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我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给你。”
艾莉萨当然知道这个,天下没有白吃白喝的东西。能免费白占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费尔南多既是个军阀也是生意人。不过这些都不是她想到的,在这里也都只是旁白和解释。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只需要你的人。这个地区的贵族已经逃跑了,就像狗一样。”
“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区域已经得到净化,百废待兴,都已经到这个阶段你还不明白吗?我需要一个新的统治者来替我管理这里,那就是我的目的。”
“你是在说我吗?我?”
“没错啊。就是你,莫萨拉未来的新女伯爵,虽然这地方目前来说没有什么值得你去骄傲的,相信我将来会运来更多的战争奴隶。这地方将会比以前更加繁荣。”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先生,我?伯爵?我知道您和您的军队很强大,但是擅自称贵族如果国王知道了该怎么办?他们肯定会派大军来消灭我们的。”
不过呢,话是这么说的,艾丽萨在听到费尔南多轻描淡写的说出哪些话时,内心还是有些激动地。她的的确确是想着去摘这个果子,但理智给予了她更多的矜持与远见。她虽从没见过国王,但他的威名却早已传遍萨莫拉乃至于整个白狮子王国,当然啦,国王嘛,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对于一个没受过高等教育也不识字的年轻村姑来说,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能听到的极限了。
她只知道,这个国家曾经是拥有更多的领地于国土。老人说因为继承权的事情,它现在被一份为三,但不管怎么样分配,白狮子境内永远是最富饶、最美丽的地段。
虽然她很矜持也很谦逊,这却引起了费尔南多的极度不满,听了这话的费尔南多马上起身,长叹一气:“唉,多好的机会。这片土地曾经就有一位女主人,仍然可以有另外一个女主人。但你却不愿去争取。”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
“啊——啊?”
当啊的一声抬高,她就明白这是胁迫而非推举。她懂得其中的意思,也能感受附近的氛围,但就是不能描绘出心里的所想的声音。
“先生,我是说我愿意,有谁不愿意接受这个提议呢?但是我在接受之前又顾虑。”她攒紧双拳,紧贴胸廓。
“哦,究竟是什么,说来听听。”
“还是我说的那样,是国王,有他存在,他是不会允许治下的土地上无缘无故的多出一个陌生的封臣。更何况你们刚刚赶跑了她的妹妹,也就是玛西亚伯爵。”
“原来是这样,这你不需要担心。小姐,看看这军队,后面还有更多说说看,什么看法。”
“我不懂……但……千军万马?”
“是的,是千军万马,他们围在我们的周围,就在这个破村子的废墟里。他们在山里,在后方源源不断。这里,马上就要发生一场战争。”
“简直难以置信…”艾莉萨听到后方还有源源不断的军队傻了眼,她一直以为这些人就是某个地区的佣兵队伍,因为没有从雇主那得到想要的东西,所以才出没在萨莫拉四处抢劫。
战争这个词对她来说还很陌生,它不像许多人口中说的生活那样既枯燥又繁琐。
其内核连魂缭绕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看似上演着各种简单鸡毛蒜皮的冲突琐事:土地统治,经济入侵,种族灭杀。它比她以往见得东西要要复杂的多,现在她天真的认为这无非是一伙农民的孩子去杀死了另一伙人。
关于费尔南多说的话是否是真是假,以及国王出兵征讨他们能否抵御攻击,这都是个未知数,她短时间内拿不定主意。
她跟很多墨萨拉农村的女孩一样,胆小如鼠,却又憧憬着幻想着一飞冲天的机遇到来。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接替萨莫拉伯爵的身份?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去城里面再找一个,兴许是个富家女,也许这个层次的女人会有些胆识。”
一番话下来,快的如马鞭鞭打。艾莉萨一听机会不保,恐怕会被别人抢走,好胜嫉妒的傲心一瞬间在她心理炸开了花,随着血液流逝灌满全身。
她撑住一旁的石桌开口夺道:“我做,当然做。为什么不呢?”谁玩这句话后她才算松了口气,浑身紧张的血液不争气的升腾起来,尤其是脸部。
她觉得有点烫,有点碍事。
“非常好,这里没有国王,也没有玛西亚的影子,那我就宣布你,艾莉萨小姐,你是墨萨拉伯爵领的新贵族,以后人民必须尊称你为夫人。欢呼吧~~”他学着吟游诗人的滑稽脸,上演了一处极其简陋的宣告仪式。
没有宴会,没有宾客,更没有什么重要的仪式。豪华礼服与宗教礼仪更是一笔带过。
艾莉萨见了费尔南多的样子,噗嗤一下,急忙捂住嘴巴,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她的父亲刚刚因为屠村事件死去,她就已经和侵略者们打成一遍,究竟是出于无奈还是蛇蝎心肠,我们事后再继续讲述。
——
身为领地的女伯爵居然被治下封臣的手下给抓到监狱里面,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囚禁仍然在继续,可怜的玛西亚已经被关在牢房里很长时间了,仍然不见赫菲营救。地牢里的光线很暗,她也记不得外面过去多少时间,只得通过守卫换班的次数有限的估算应该过了多久。
这样的时间她一共等待了四次换班,终于等来了响应。她躺在潮湿的干草垛中,听到外面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到她的牢房门口,钥匙的碰撞与催促混合在一起。门口处一共站着四五个人,门打开后他们几个分别举着蜡烛走进来。
来的几个人是在守卫的护送下前来,在他们身后能清晰看到高亮的火把。
他们都身披斗篷戴着兜帽,如果对方不摘下来就完全没有办法看到他们的面孔。
“女贼,老实交代,你把男爵的钱都藏到哪去了?”
藏钱?女贼?又是这种莫须有的质控。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我已经说过了我没偷,也没抢。而且你们还认错了人,我是玛西亚!萨莫拉的女伯爵!”
“哦吼,哇喔。听这声音看来的确是她没错。”其中有一个女声说道。
玛西亚在听到这个声音时,下意识的多朝那个人的方向注意了一会。地牢里能出现女人,这很不寻常。而且这声音她很熟悉,但被关押太久了又很长时间没有得到有效的休息所以她一时半会还真行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你瞧,她还在看我呢。”女人笑着指着玛西亚。
“兴许是你的声音,毕竟太有特点了,她肯定认识你啊。”
“那我就不伪装了,反正她也跑不掉了。”说到这,女人“唰——”的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十分干练的俊荣。
“啊!是你,斯蒂芬妮。”
在火把下,玛西亚看清了女人的真面目。
是斯蒂芬妮,已经算是老相识了,除了之前在聚会上有些小矛盾之外,两个人再就没什么太大交集,但是她还有另一层身份,布吕西男爵的表妹。
看起来她来不是想着要放了自己,甚至还有可能对自己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芬妮,我们是老相识了吧?快带我出去,我有重要情况萨莫拉现在正处于战争危机中!”
玛西亚低着头,咬着牙,极不情愿的求助着对方,她现在已经不指望赫菲能通过找到男爵的渠道来救她了。
现在不管是谁,只要能证明她的身份就好办了,任何一个人都行。
"哦不不不,什么老相识。我根本就和你不熟好吗。只不过这样实在是太可惜了,玛西亚想不到你竟然是市里面最近出现的女飞贼,我还以为是什么顶天的大能人呢?怎了?是你那个小破村子没有钱修路了还是你看上城里的银器首饰买不起了?你买不起跟我说啊,我可以送你点金银珠宝啊。啊哈哈哈哈——"
斯蒂芬妮的一顿嘲讽宛如刀子一样刺穿着玛西亚浑身上下各个部位,尤其是心脏,这让她很不适应,这时候肚子也快饿了吧。长时间赶路为了节省口粮,她也有一大段时间没吃饭了,没多一会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唤着。
身边的另一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粗硬面包扔了过去,食物顺着泥石地滚到她的眼前。
玛西亚抿了抿嘴,想要伸手去拿。
可这并不代表她要屈从于斯蒂芬妮。他猛地抬起头瞪着她。然后把那面包丢出去,因为速度略慢斯蒂芬妮下意识的躲闪,险些被打中。
“我是不会吃嗟来之食的,斯蒂芬妮,我们之间的事情等我出去后再谈。”
“哼~你还在幻想些什么呢?亲爱的大小姐。你现在连命都在我手里捏着,你还敢跟我叫板,玛西亚啊,你还是像以往那么蠢啊。不明白现在的形式吗?就算是伯爵,你也还待在我们家族的地牢里,你现在不过是个囚犯罢了。”
她嘲讽着玛西亚,突然伸出手用力推了她一把,把玛西亚从干草堆上推倒,滚到墙角的位置。这算是对那丢过来面包的反击。
“我劝你还是乖乖听我的话,否则你就让人把你大卸八块,我发誓我会那么干的!”斯蒂芬妮恶狠狠的说道。
玛西亚坐起身,看着眼前的斯蒂芬妮,她冷冷的盯着她。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斯蒂芬妮耸耸肩,毫不畏惧的对上玛西亚愤怒的视线。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惩戒一个女囚罢了。卫兵,给她绑上绳索,我要带她去市场。”
“你疯了?我警告你,不准动我。”
“别听她在哪瞎嚷嚷。卫兵,把她给我拿了。”
玛西亚无论如何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是如此势单力薄。她在房间里疯狂躲闪,不断的移动,最终被按在墙之上,被几个守卫死死捂在嘴巴与双手。
“呜呜,你-…啊!”
“堵住她的嘴巴,不准乱说乱动!”
他们按照斯蒂芬妮的命令把玛西亚五花大绑起来。
前后左右各自安排了几位狱卒看管之下这才敢把她押出来。
她已经被钉死了盗窃男爵案的女飞贼身份,在地牢的入口处被挂上了一个木牌,玛西亚不知道他们在上面写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好句。
斯蒂芬妮走在最前头,仰着脖子面相太阳,趾高气昂的走出一副稳操胜券的姿态。
她觉得今天自己很特别,气势上又比往日强上许多,当然是指贵族气息,“高贵的”复仇已经被载入家族的史册之中,因为这番壮举给了她勇气她敢于直面太阳了。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优越,真的是一番壮举吗?旁人无法言说,希望不是昙花一现。
但历史上的捭阖总是这样告诉我们。
“嘿,那个人我好像认识,她不是咱,女伯爵……”
玛西亚连同地牢里的其他女囚在被狱卒押到军营大院期间,引来了许多士兵的注意,常见的戎马时光让许多人好几年都没近过女色,因为纪律问题有些人现在还是处男。
这地方联通着地牢但是管辖权却不互通。因此两帮人平常也都因为拉帮结派问题互有恩怨,这一次倒也算个导火索。
其中一个士兵很快认出了囚犯队伍里的玛西亚。他开始张口说道,但很快就被队伍里的另一人捂住嘴巴。
“嘘嘘,别乱说,什么女伯爵。你是想死吗?你没看斯蒂芬妮在看你吗?倒地谁养着我们你难道忘了吗?”
另一人说完后,下意识的看向走在前方的斯蒂芬妮,只见她正恶狠狠的瞪着两人,那神态丝毫不逊色于她的表哥,也就是军营里的一把手人物。
两个哥哥一个被册封为男爵,而另一个又是当地的军事领袖,自然会为这个家族的唯一女性添加很多权威性的政治资本。
两人先是一怔,随后立即躲闪目光。开始默不作声。
见到有人识时务的闭嘴,斯蒂芬妮也就不在追究刚才的责任,继续走在队伍的前方。
这批女囚都是近半年来在市里各个黑恶势力保护下抓捕的低级妓女,有些是因为得罪人而被做局送进来的,大部分都是公开抓捕的,算上今天早上卫兵队乌龙意外抓获的女伯爵玛西亚,一共是十个人。
她从年初就开始盘算好了,今天正好是个好日子,她打算把这批肉货送上马车把他们运到阿斯图里亚,途中肯定会经过莱昂。
不过队伍不会过早停留,到时候在阿斯图里亚随便一个港口找个奴隶贩子就把玛西亚卖出国外去。这样萨莫拉就会处于无主的状态,自己哥哥,布里西男爵就会顺理成章的接管萨莫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