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情况他们都应该跟您说了吧?”赫菲冷着脸,她一上城墙就看见很多人围着阿尔文,她不想把玛西亚的消息透露,就只能开场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
她原以为会受到秘密的接见,没想到现场竟然聚集了这么多人。玛西亚女伯爵之前是国王的妹妹,一国的公主,被手下男爵囚禁这种消息放出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且有损王家颜面。
“我知道,我明白。”阿尔文看得出她的窘迫,立刻吩咐下去。“我跟这位小姐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众位麻烦请移步到内阁厅稍作休息,一会我的财政大臣会为各位结算各自队伍的佣兵费用。”
“请各位散了吧。”几个围护在国王身边的女兵走上前来,围城一道防线,以身体作为有力的语言二次向外人宣告逐客。
“哎呀,散了吧。散了。”
“走吧,还等什么呢?”
“他妈的让老子等那么久。”
“嘶……你说话小心点!”
几十位雇佣兵首领相继而出,极个别人还出口成脏等的不耐烦了。
看人走的差不多时,阿尔文一改那随和的笑脸,对着临近身旁的女兵比了个抹杀脖子的手势。
士兵们不需言语,对于这种行为语言,立即心领神会。那意思出奇的简单,那便是——宰了他。
宰了刚刚那几个口出狂言的家伙。
所有士兵都已经被吩咐了任务,城墙上空无一人,就连轮值的岗哨也不见踪影。
阿尔文换了副面孔,凝重是他表现最多的张力。
刚刚还有很多人,现在没人了。赫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说的都是实话,赫菲胆敢有半句谎话,绝对会以乱箭穿杀。求求您,陛下,救救公主殿下吧。我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赫菲急得向着阿尔文站立的方向使劲蹭去,眼角处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泪痕。
“萨莫拉全境已经落入敌手,布吕西男爵和他的家族叛变了,他们莫名其妙的以犯罪的名义拘禁关押了公主殿下,而后城市又在这个时刻遭到攻击!”
“我说心里话,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过这么多棘手的事情用时出现,我的边境巡逻官很早的时候已经告诉我了,阿维拉在更早的时候发出过警告。并不是我不愿意派兵,只是你看,现在……桑乔非要掺和进来跟我比个高低。我想走出去都难啊。”阿尔文是知道大致情况的,只是现在赫菲的出现,亲口将当时的亲历事件说出,与他获悉的情报有所出入。
他的情报里并没有提到丹布朗男爵的背叛,只是有假扮成猎人的边境训练者快马来报,南部有异国大军出现。
当时的他正处于与自己王弟桑乔国王之间的艰苦鏖战,无力分兵前去探查情况。
不仅如此为了稳固眼前的局势,雇佣兵们的力量更是要用在刀刃之上。从那时起他就只能撒手不管,只能寄希望于当时伯爵领的守军之上。
赫菲作为他小时候的玩伴,也同是妹妹玛西亚的侍女,情况应该可信。
可战争期间养成的逆商思维,让他的性格变得有些高傲且狡诈。一些看似简单的事情,在他的眼中总是会有两种可能。一种糟糕一种比糟糕更棘手。
他怎么可能不认为这是个圈套。
为了国家统一,弥补老王死前留下来的烂摊子。他先是发动战争,对自己的兄长圣杯王奥蒙动手,靠着大量雇佣兵的协助圣杯王国几乎要被灭亡,奥蒙逃了,逃到图伊的山区之中而自己的弟弟桑乔,不可一世的堡垒王却要来攻击自己来抢占胜利果实。
现在小妹又出现了,作为四兄妹中军政势力最为薄弱的一个,她本不可能有能力掺和进来的,但关键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虽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在瞎扯淡,但不乏历史上也有些佼佼者利用一个支点就撼动全局的事情存在。
阿维拉,萨莫拉,这两地,他不敢赌。
他在心里摇摇头,没办法帮,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四妹政治上的计谋之一,也许这是引导分散自己势力的一环,也许它就是事实。
“您是不相信我所说的吗?”赫菲擤了擤鼻子,抬着头疑望着国王,这个曾经同自己一起长大的男人,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没有这回事,赫菲。怎么会呢?”
“千真万确啊,国王陛下。我当时可吓得半死啊。丹布朗的妹妹,斯蒂芬妮就为了这事想要杀了我啊。”
赫菲身旁的那名男子慌张的在现场手舞足蹈,紧张的不分场合,不合时宜看起来很像猴子一样。他看起来饱经沧桑,却又涉世未深。
对于此人的插嘴阿尔文心生不快,一开始他就想问他的身份。但他更好奇他接下来的的说辞。
“她为何要杀你?”
“因为她当时把玛西亚女伯爵包装成一个囚犯,而我认出了他,并在人群里说了那么一嘴,她耳朵尖一下子就听见了,总之后面的事复杂的很,她总想着找机会干掉我。”
“陛下,这位是罗根,布吕西在围城期间表现十分英勇。斯蒂芬妮为了灭口,不惜在战斗中制造意外杀死罗根,不过我不会让她得逞的……我当时就在现场于是就做了个局……救了他,然后我们两个人就趁着城破的时候逃出了城内……”
赫菲激烈的解释,重点是没有重点,全篇都在着重提点,生怕国王陛下对此不重视,或是怀疑她是故意瞒了什么。
“我明白,赫菲,不用担心。我会调查清楚的。你们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大的帮了我的忙。”
“陛下……我……”赫菲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国王陛下,我知道您不会相信,但我真的不敢欺骗您。”
“我知道,我知道。”阿尔文摆摆手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你们一定很累了,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堡垒国的围攻刚刚退去你们就趁着这个功夫来了,时间赶的刚刚好,现在是你们该休息的时候了。”
阿尔文转身就要离开,但却被赫菲抓住衣襟喊了出来。
“国王陛下,我不敢奢求您的援助,我只想问问……请问,您打算怎样做?”赫菲满怀期待的看着阿尔文,目光灼热。
“赫菲……我知道你很着急。但现在不是战斗的时候,你需要休息明白吗……还有,桑乔登基后一直在政治上阻挠我的行动,他是否还在组织下一次的围城还尚未获悉。”阿尔文的语气缓慢而坚定,随后他又看向罗根,那个滑稽又没头脑的家伙,“还有你也是一样,等一切结束之后,如果顺利。我会给你一个机会的。现在,你们该去休息了。”
阿尔文甩开了赫菲的手,径直往外走,没有再给赫菲多说的机会。他在说完这一切后径直穿过两人之间,留下一队女卫兵阻拦了他们追上去的后路。
“这位客人,就到此为止吧。国王陛下刚刚完成一次防守,城内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每个人都很着急。请您跟我们来吧。”一位头戴全盔的女子对其进行了阻拦,她的战友从不同方向的箭塔奔袭而出,形成了一组人形墙壁,用肉身与盔甲当作一墙之隔。
“混蛋东西!你们凭什么!我跟陛下玩的时候,还不见你们呢。你们凭什么?”赫菲眼看着阿尔文离去,心理不免有些失落。
她当然知道女伯爵已经被卖到阿斯图里亚,原计划在她的构思里,是会得到国王的允诺,有战士前去支援的。一支队伍去北边寻找玛西亚的踪迹,另一支队伍可以南下收复阿维拉,莫萨拉。
她本想在当时就杀了斯蒂芬妮,可惜他们把她保护的实在是太好了,她的身边时刻不离警卫,有时候还会有更多的无关人士存在。
完全没有机会下手,不过在莫萨拉被攻占之后,看着被敌军俘虏而被关进她曾经囚禁玛西亚的牢笼时,她当时愤恨的内心至少有了一丝宽慰。
“哎呀呀,真的太逊色了赫菲。本以为这么多年没见,你或许会增点阅历,结果真是不尽人意。”有人在附近的一个塔楼里说话,字里行间尽显责备之意。
随之而来的还有啪嗒啪嗒的脚步踩踏,那是皮靴踩踏在水洼上的吧唧声,它的节奏不紧不慢,跟话音上的主人一样既来优柔过往犀利。
“我一来就看见你像个野猫撒泼,阿尔文陛下真应该把你现场处死才好。我看看,这位又是谁?”
来者不善。
罗根抿了抿嘴,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发生事情太多太多,自己跟着这个女人也走了不少的路,才刚见了国王,就又有人出现找茬。即便他知道这个理自己这方不占,他仍旧觉得对方是在找他们的茬。
直到他真正看清楚对方面貌之后,一切正常思维都在那一刹那间反转并改写。
罗根也算是外貌协会的忠实基层人员了,再见到对方之后,脑子总会莫名其妙的跟着眼睛去走。
“汉娜,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没死?”
赫菲见来人是老熟人,嘴上也是跟着不客气。
“我?死?怎么可能?我会在他们拔剑之前就杀了他们。”
“少在哪里说大话了,说真的,我看见你就烦!”
“随你的便,我只说一句,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的?你能帮我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帮你。刚刚陛下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要是想寻求破局的出路,那就跟我来吧。一直赖在原地不走,事情不会随着时间而解决的。我没有心思跟你们争吵,现在快点吧。”
跟赫菲吵架的女子素养很好,没有因为赫菲的怒火就跟她计较,反而是秉承着一颗助人为乐的内心,邀请他们跟她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先不说是不是好地方,在这之前罗根都对他印象好到爆炸。相由心生不能完全判断一个人的善恶,但怎么判断一个好人,相貌的好坏在这里总是占比优势更多。
女人的远去颇有几分异域的神秘,这种神秘如香薰一样飘荡在人间,勾勒出许些不规则线路,引导人们跟随前行。自然,赫菲与罗根正是受其影响跟随前行。
三个人与国王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女人带着两人穿过箭塔,下了城墙,来到了城市中的一处荒凉的土屋区域。
这里十分荒凉,有着大面积未夯实的土地,要不是他附近挨着城墙,罗根还真以为这地方地处于荒郊野外。
“这里是我们的驻地,伯顿兄弟团就是我队伍的名号。里面,坐下说话,你们遇到的困难我都可以帮。”
残垣断壁,影子中浮现几个娇弱的身影,破门口,七零八落的眼睛分布四周多次闪烁。
赫菲有点胆怯一直轻擤鼻子,稍加掩饰。前方一切尽是未知,潜意识一直在警告她不可贸然行动,但她还是和罗根莫名其妙的就走进了一栋小屋之中,跟随那人一起坐下。
这屋,是荒地最中间之屋,室内窗布遮盖只透过昏黄的阳光,只设一桌四凳,一床一柜,典型的标准配置。
“国王不是不帮你们,他是没有那个精力去帮。你们来的其实挺不是时候的,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那一幕。陛下其实一直很难看。”
汉娜领着两人坐下,也没想着尽地主之谊。一切从简,就以最紧急的事情开场。
“我说,难不成你们没看到外面的事情吗?外面在打仗啊。”
“额,这位小姐,其实我们有看到过战斗过的痕迹,可能也是时间赶的好吧。没有碰到最激烈的部分,总之你能请我们到这里来,一切都挺好……我是说挺好。”
罗根挠了挠头,不知所措的语无伦次,被赫菲一拳打在心口之上。这一下除了疼,就只剩下煞白面色了。
“你给我住嘴!”她拍拍手,转而又对着汉娜讲话,“刚刚有点唐突,这我道歉。因为事情太过于紧急了,我们走了好几天的路,一直很难看到希望,所以刚才见到阿尔文陛下其实我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也就是刚刚失态了,我平常不这样。”
“我对那种话没兴趣,开门见山,我们伯顿兄弟团可以直接去。如果陛下不方便,我们可以代劳。你看,怎么样?”
“这是阿尔文陛下的意思吗?”
汉娜的突然出现,让赫菲有些惊奇,这种感觉里更多掺杂的是一种幽怨,一种说不出的意思。
而对方给出的答复确是,否定的。
“不,不是。那不是陛下的意思,我只不过是作为一个商人,在嗅到商机之后,做出一定相适应我身份的行为。就比如你现在有困难,而我,客客气气的再找你谈话。”
“好吧,那我想问问你都能给我提供些什么帮助?有了帮助肯定就会有相应的代价,就连那个东西也跟我说说吧。”
“报酬的事情我们可以延后再说,因为在这件事上金钱已经不能来衡量了,而且它的价值也会随之而增高。如果陛下不肯出兵去南部平叛,我们伯顿兄弟团可以派出一支五十人的雇佣兵小队,前往公主殿下的封地附近前去观察一番。但力量有限······”
“提议很好听起来也不错。但我怎么总觉得你说的这些提议,就跟没有一样?”
赫菲期望着对方能给出更好的条件,仅凭五十人就想扭转萨莫拉的战局恐怕不行。
况且她还需要帮手走北边阿斯图里亚,去寻找玛西亚公主的踪迹,总的来说,要真要有那些阵仗摆出来,那花销必定十分巨大。
而且公主和领地都未必能如她所愿,一个又一个的回来。
“我只是给出我们范围内能提供的条件,我知道你在找公主。我们也可以派人去寻找,但费用可要另算了。”
“不,不需要。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在考虑你们的。现在我们要走了。”赫菲言辞轻佻地拒绝了对方,罗根对这场谈话还没能看透所有,只感觉混淆在云里雾里。
赫菲急忙起身对汉娜告别,罗根也在这个时候紧随其后。汉娜没有回答,只是坐在原地目送着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这间屋子。
出了门以后,赫菲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先是阿尔文的婉拒,又是不知名雇佣兵的推销。代驾何其之大,他现在就如同丧假之犬一样,漫无目的的走在荒无人烟的废弃街道。
“你们本可以听听我的条件的……我说完这些再走也不迟啊……”远处传来了汉娜的声音,但他们走的太远,已经不可能听到了。
——
与此同时,同样的,在莱昂王城的另一边,白狮子王阿尔文陛也在纠结类似的事情。
与依靠众多雇佣兵战士来扭转战局,是他做过最差的一笔生意。这些兵痞确实刚刚帮自己扭转战局,但随之而来的后果也在不断的滋扰着他的内心。
一方面是高昂的报价,另一方面他还要面对城市里极高的犯罪率。
这些兵匪在不打仗的情况下,极度清闲,闲的都已经出现一些毛病了,在没有法律允许下,他们开始抢劫城里的民众,有些年轻女孩也惨遭这些人的毒手。
但他还不能立即缉拿这些问题人士,现如今首都的正规军部队稀缺,稍有不慎处理问题不妥就有可能生出事端。
眼下他必须要尽快组织这些雇佣兵进行反攻,以此来转移国内的矛盾。
“相信各位都已经看到了,堡垒国刚刚退兵,他们战线拉的太长没办法在白狮境内就留。因此我希望在一周后,发动一次反攻,等到了堡垒国境内,那时候大家就可以敞开了劫掠,一切烧杀抢掠都将合法,因此我需要各位的力量来配合我的正规部队完成这次反攻!”
阿尔文敲起桌子上的水杯,促使里面的液体晃动几下。此举迎来了众多雇佣兵头领的响应。
他们不在乎打仗死人,只要能继续以战养战享受他们的美好生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