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是一种习俗,无论是什么种族,只要历史足够,先祖英雄,耻辱荣耀,任何值得被铭记缅怀的日子,都可以促成祭祀这一活动的进行。
龙族也不例外。
今日是九月二十日,龙族先祖逝世后的第二千三百四十二年,这段时间对于寿命悠久的龙族而言,也仅是两代前的事情,但它们依旧会记得这一天,那些为开拓国度而死去的先祖。
除了石环,她在没弄清楚状态的情况下跟只猫一样被抱到了祭祀场景。
巨大的未知树种下,一名名身穿白袍的龙族正朝向树根念诵着龙语,隐隐的风卷着叶和花飘下来,像朝圣,为不遗忘历史。
问题是……她该干什么?
她连鞋都没穿,一套夏装与这里氛围格格不入,把她抱过来那个姐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走之前也只是让她在这里等一下。
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的念诵着,倒是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一价氯氢钾钠银,二价氧钙钡镁锌……”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吧。
这段长久的时间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终于结束了,她现在迫切的想离开这里,然后又被猛的抱住了。
是那个姐姐。
她的脸上不再挂着一副严肃端庄的表情,而是天然的,发自于内心的喜悦和欢愉。她用力的抱着石环,怕对方会化作漫天飞舞的萤火,再无法回去。
“我们今晚去玩吗?还是说去宴会上吃东西?看书?唱歌?你想干什么,我都陪你一起。我……”
“我想你了……”
石环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还是发不出声音,她挣开对方的双臂,如一只轻灵的鸟,告诉她一个事实。
“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砰!
漆黑的夜幕下,一束花在天际爆开明亮的烟火,这花丛不停生长着,绽放着,它们一个个抬起头,手指向天穹,脸上洋溢着笑容,开心的议论起来。
光把暗凸现出来,石环看不到她的表情,她沉默数秒,向石环伸出一只手。
“我叫……提思,是你的……姐姐。”
“哦,姐姐好。”她鞠躬,像对待一个领导一样。
…………
紫光飘悬于天花板上,看着石环在书写着什么。
“我很久没有……存在过了。”石环用人类文字在日记上书写道。“在我成为我之前,我就已经是陷入沉眠之中。”
“龙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独特而强大,以往的我,竟然自己选择了永恒的沉眠,直至我的到来。”
“真是有够荒谬。”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她放下笔,走过去,打开一个门缝,对提思说。“有什么事吗?”
“出来玩吗?”她有点忐忑的问。
玩……玩什么?在她所存在的记忆里,孩童们会将各种玩意在手上把玩,而对于掌权人们来讲,光是与其他种族对弈,便是一种不错的游戏。
“……玩什么?”
“玩天珠怎么样?今天天气很好,然后也很热闹!”见自家妹妹有了回应,她的语气中夹杂着一分喜悦。
“……行。”
天珠是什么……
拉开门,石环打算和提思去看看,对方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你不打算换身衣服吗?”
衣服?哦,对,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要准备庄重一点是吧。“等我一下。”
衣柜里面有很多衣服,装饰类较多,龙的保暖也不需要这种东西,就像她的眼镜不是因为真的近视一样——话说她为什么她会戴着?
赤裸着坐在床上,对着拿出来的一堆衣服陷入沉思,生活废物不知道怎么穿搭,但好歹还有个概念。
“姐姐!”
“啊?”
“帮我一下。”
提思好奇的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见到穿得不伦不类的石环。“怎么……”
石环说着,晃晃头,呆呆的样子。
于是提思便进去帮她检好一套衣服,然后又把她身上的那套衣服脱下来。
“别动——我拿你不是没有办法。”她揪着自己的尾巴说。这东西是有自己的意识吗。
“……”提思思考数秒,伸出手。
“噫!”身体应激反应的打了个冷颤,脸颊染上绯红,声音都颤抖着。“怎……怎么了?”
“嗯……很痒吗?”
“倒也没有这么痒……”石环越说越小声,底气不足,听上去又很委屈。
“石环很可爱哦。”提思将手从尾巴上移开,给她扎起头发。
“啊啊……”
折腾了约半小时,提思把打扮好的大号龙娃娃推到镜子面前让她看看自己。
淡青色的长袍上印着密密麻麻的玄文,娇小玲珑的身躯被利利落落的覆盖着,一缕洁白从肩边露出。宽松的袍子若有若无的贴上她的身姿,隐隐勾勒出身躯的曲线。
当然,还没发育,什么也没有。
很难想象这身衣服能够进行运动……
“那……我们走吧。”
“好。”
一切这么热闹,这么欢愉,她们离开府邸,经过熙熙攘攘的龙们,躲开天空上的光花,漏掉行于空气之中的窃窃私语,最终远离了龙的城市,奔跑着跑向自由,头顶天空,脚踏青草,漫步在高山坡道之中,星星为之闪烁着,皎白的月光下萦绕着紫芒。
远方山顶的红龙已经盘踞着,陷入永恒的安眠,也是从未苏醒过的虚幻。
那不是真正的龙……是一个虚影。
“那是先祖吗?姐姐。”
“那是……是我们认识的……”
“我们,过去认识的?”
“嗯。”
“那过去,我们是怎么样的?”
“……”提思闭上眼思考了一下。“你很想听吗?”
“我忘记了。”
“好……那我讲给你听”
她们毫无顾虑的席地而坐,在昏黑的星空下,提思吟唱起一段普普通通的历史往事。
“在我诞生后的三十三年后,你也降世于此,而作为第二位子嗣,父母自然都把重心放在了你的身上。”
“它们把你照护得无微不至,甚至让已经开始成熟的我都开始嫉妒起来。”
这是不奇怪的,新生儿总是享有更多的关照,因为它们更加脆弱,也更好塑造性格。
“所以啊,我总是有空去看看你,然后跟你说着你不懂的话,抱怨着我的烦恼,父皇的严厉,母后的脆弱,成绩的不佳……之后,你长大了一点,也渐渐熟悉了我。”
“你开始学会怎么接纳我,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运转,开始在暴风雨中笑着叫我过去玩,在生命开始时最璀璨的一个阶段里绽放着自己的存在,了解我们不是为了杀戮、钱财、权力、美色而活着。”
“因为我们活着也是为了未来。”
“你接触到那些体系的知识,你睁开眼睛,在洪流中拼凑出自己独特的世界。”
“那时……母后的病愈发严重,而父皇也为了攻破岭据变得沉默寡言,照护你的责任也顺理成章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其实自你十三岁起,便一直是我在照护着你,也是我在保护着你,一直到现在!”
“很辛苦呢!快谢谢我!”她露出小孩子有的那种稚气。
“嗯,谢谢。”
“嘿嘿……之后,我和你形影不离,就像人类国度里的那些影侍与主人。嗯,这是个比喻啦!”
“再然后,你进入了学院,并在里面的魔力学术专业展现了巨大的潜能,这是我都不好说的一门专业,虽然奥尔天生便是对魔法拥有强烈共感的生物,但是像你这样的天才,也是稀世罕见的!”
“一九零零年,你发表了一篇论文,表示在魔法粒子中,存在着不观测便处于释放和非释放两种的叠加态,当施术时,我们的感知观测到了魔法粒子,于是它做出决定,在施法成功释放与非成功释放中选择了一个。”
“但这又取决于我们魔力的强度,我们对魔法粒子掌握的程度越高,越能让施术顺利释放——这解释了奥尔一直以来以魔力共感控制魔法粒子,力大就能砖飞的理念。”
“嗯……那篇论文里很详细的解释了有关魔法粒子的选择性,并提出一个观测者效应,若是一个混沌魔法系统,在仅观测到一个魔法粒子的时候,会影响到整个系统的结果,可以说——只要我们观测到这个魔法,便一定会在成功释放与非成功释放之间绝对随机的做出一个决定。”
“可事实是,随着魔法粒子的数量增多,原本的随机性,开始不再随机,就好像是有神明在冥冥中影响了这个结果,并给予了正反馈,将可能的非成功释放变成了成功释放。”
……甚至说,世界的所有魔法,在一开始都应该只有一半的成功释放率吗!?
石环感觉到新奇。
“此后,你的发现引出了一个新的魔法学术,你有被称为最接近魔法神明的奥尔。”
“……认真的吗?”石环看着自己娇小的身躯,很难想象到这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情。
“它们也很难相信,对你的质疑铺天盖地涌来,但被你以铁证给有理有据的压回去了。”
“那年你四十二岁,可以说是一个孩子,但你的世界,真的令人难以想象,像永不停息的魔流之海……但你还是没被大部分奥尔认可,对于你这种天马行空的推测,它们保持怀疑。”
“我明白。”石环说。“因为我还没有死,对吧。”
说罢,连她自己都微微笑起来。提思愣了半秒后才反应过来,也跟着笑起来。
“那之后呢?姐姐?”石环轻声说。“凡事都要加上一个但是,这样才会有现今的你我。”
“后来吗……后来啊……”她反复念叨了两次,一边沉思着。
石环把视线拉向天边,听到提思平静的说出一切。
“后来,母亲终于死了。”
…………
一缕紫光游荡在窗边,她查询书中的案例,始终没看见那个答案。
量子力学のためのピアノ協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