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军出祁山，行军至渭口。天高云淡，炙热的阳光撕扯着大地和军事们干渴的喉咙，不知道军队断水已经几个时辰了。
渭口四周，农田荒芜，村落寥落，不见只鸟不现半兽。
百里之内，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城，在阳光下如同被遗弃的废墟。
三军行旅多日，士兵们已经筋疲力尽。此地又水源匮乏，加之出征路途还未过半，怨声四起，军心动荡，那难听的叫骂声早就传道诸葛亮的耳朵里了。
姜维骑马巡视，眉头紧锁。他知道这场北伐对于蜀汉的重要性，但眼前的困境却让他心生忧虑。远处，一个士兵的叫骂声打破了沉寂。
“那诸葛亮真乃贼人，为保自己的功名，让咱们远征，到了这，连口水都喝不上，还要打仗！？打谁啊，兄弟几个巴不得饮那马尿去了”一个士兵愤怒地大喊，周围的人随声附和，气氛中弥漫着一股不安的躁动。
姜维深吸一口气，心中忌惮。他下马，脱下将袍，混入士兵中，问道：“这是在骂谁？”
“骂谁？骂他娘的诸葛亮！哥几个都快渴死了，他倒好，在帐中享清福！”士兵不满地嚷嚷着。
姜维微微一笑，“我也如此。口中如火烧……”姜维咳嗽了两声，继续说：“但我认为，北伐大业不得停歇。先帝前辈皆为大业献身，北魏恶贼猖獗，每每想起我口中崩血，燥汗下流，便以血为饮，以汗为露，不思渴，方思北伐大业。”
士兵：“去你的，不知说甚，他诸葛亮在掌中饮酒呢吧？再没水喝，老子要带着弟兄们冲进那座小城抢水去了！。”
士兵言后，其他人随声附和，姜维一时不知说甚好。
只见几个士兵纷纷拾起刀枪，刚刚乏力的身姿因为怒气又变得充满戾气，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姜维心想不好，若是这几个人若要行暴，只得拔剑制止了。姜维刚刚加入蜀军不久，别人也不认得他这幅生面孔，更不晓得他的职位，但以如今军心万不能乱，万一士兵们对地界内的百姓不敬，那蜀军最看重的名声也荡然无存，未来的大业必将覆灭。
眼看士兵们越说越过分，越说越邪乎，姜维左手按压麒麟剑，手背青筋爆起，一股红光沿着青筋传入麒麟剑内。姜维这天水麒麟剑讲究一刀切，先用独有的内功预热剑柄，然后在拔剑的瞬间将内功崩发出去能转瞬将十步范围内的敌人破甲碎筋，而且因为这独特的剑鞘设计，在拔剑的瞬间会发出异响，似是麒麟的咆哮。
“走，随我杀入城中夺水！”口渴的士兵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几个士兵都站了起来，姜维的剑柄也预热的差不多了，看来是必须要下狠手了。
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曲琴音破空而响！琴音传至三军，悠扬无比，乐声中仿佛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内心的躁动似乎也被忘在一边。
姜维随声而望，琴声来自远处的军帐，那是丞相诸葛亮的帐篷方向。可令姜维奇怪的是，少说后军丞相帐篷距离这里也有二三里，琴声怎能传至此？
乐声大概持续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莫非丞相是想用音乐安抚人心？姜维这样想着。但若是音乐能解渴，那行军不用带水，带俩乐师不就得了。
只闻琴音减弱而后又止。就在最后一弦停息之时，一声惊雷划破长空，骤然乌云密布，片刻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士兵们欢呼着奔跑在雨中，忘却了刚才的疲惫和不满，纷纷张开双手迎接这天降的甘霖。
姜维站在雨中，仰头望天，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世上竟真有琴音唤雨之法术。
……
……
姜维回到军帐，看到诸葛亮正在整理文书，神情专注，仿佛刚才的琴音唤雨只是寻常之事。
“丞相真乃神人，琴音唤雨，将士们的怨气都被抚平了。”姜维由衷地赞叹道。
诸葛亮抬头微笑，“伯约亦兴学哉？”
“当然了！丞相之神通乃我辈之信念，量他司马懿几十万大军可奈何丞相之术乎？兵士们全依赖丞相之智谋，之相法，之用兵！若吾辈可学，若将军们可精，何愁大汉不复？”姜维充满激情地说道。
诸葛亮笑笑，摇了摇羽扇，“非也非也，此等邪法小术，张角、张宝等黄巾土贼亦善也。然其可有一事之所成？”
姜维急切地问：“那丞相当在军内传学兵家之术，用兵之道。人人了兵法，通战术，更望教伯约阵法、心战，诡计变化，如此大汉必兴也。”
诸葛亮停片刻又说：“非也，伯约啊，用兵之术文臣武将实当终身研究。然若取天下，只识兵之诡道无用耶。那羌人亦略懂行军，被马腾韩遂打的无敢进犯；而西凉骑兵冲杀阵败于曹贼离间之计，马腾败于曹；曹洪八门金锁阵徐元直弹指便破，曹又败于先帝。如此相互消耗，计多亦失，往复攻打，偶有小胜，宏观之皆无所用。”
姜维更加急切地说：“这……那，那这，难倒丞相是想说，治国强民，练兵屯粮才是根本之道？前便听闻追道而非追术，李严亦强调自守而坚。嗯……也不对，丞相北伐，并未如此……”
诸葛亮大笑，“伯约如此好学，追根求底，心念国家，甚好甚好啊。”
姜维刚要问个究竟，前军已到行军至城外准备过城了。诸葛亮下令停军，姜维辅佐诸葛亮前往前军城门口处。
姜维望过去，只见城中百姓皆在雨中嬉戏，敲锣打鼓，接水高喝，一副欢乐景象。
姜维：“百姓安哉，百姓乐哉，好啊，好啊！”
孔明坐车上轻笑，羽扇一挥，突然吹过一阵狂风，那百姓们也在雨中凌乱起来。
姜维：“丞相？这？”
孔明摇摇扇子：“伯约，何人为君子也？”
姜维疑惑，丞相这突兀的问题不知如何作答。抬头扫视，正巧看到一个奇人，指着他说：“君子，那人便是君子。你看这风雨中大家都因雨而喜，因风而乱，唯有那个人拿着住卷在房前认真读书，不乱方寸，定是一君子。”
“还可有他人？”孔明再问。
姜维巡视，又说：“古人云君子向内用力，你看那户人家，不像他人忙乱在雨中接水，早早把屋顶建成凹状，轻松存水，其他人羡慕不及。雕琢自身以备不时之需，全家享乐，真乃君子。”
孔明大笑，“伯约眼力甚好，吾都未见矣。”
姜维被夸的兴起，继续观察，“再看再看，看那高龄者，自己不接水，而恐百姓无水在那里指挥，生怕别人在风中失阵脚。此人必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必君子也。”
孔明说：“如此小城遇风雨都可显露出百态，天下不也是吗？”
姜维点头，“闻五虎上将万人敌，军容辉灿，又见猛张辽百里止啼，其他良将各显其能，又有颍川人才指点天下，东吴亦人才广出，南北皆有无数君子也。”
孔明走下车架，轻摇羽扇原地散步，边巡视，边说：“以我观之，尔等所说这些人，皆非君子。”
姜维惊讶，面有不悦。
孔明说：“君子，唯昭烈帝一人尔！”
此话一出，声音洪亮，周围过路的百姓都停下观看。
孔明：“东吴虽有人才广多，不过所图本地之安，乃畏首畏尾之鼠辈。颍川、高梁虽有名士众多，不过皆为之身之功名而殒命尔，小人也。北魏良将无数，谋臣名士更是可青史留名，然不过或孤芳自赏，或愚忠曹贼，妄论天数，不思报国，躲于强曹之阴下求得自身之所图。曹贼更是有负天下之所望，怕此时已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了。如若此人为君子，何败于赤壁为天下人之所骂？”
姜维深思片刻，点头称是。
孔明：“我蜀有五虎上将，亦有汉中西蜀良才，心怀天下欲匡扶汉室延高祖之基业，信念坚定，忠心可鉴，虽弱于魏却不惧之，虽联于吴却不平之。荆州失多年然百姓常道昭烈帝之恩，徐州虽远去然官僚常念刘替曹之民谣。
北伐战歌一起，天下人汗毛耸立，铁蹄震荡之时，沿路所闻欢呼，万里唱汉！
邪术耶？兵术耶？治术耶？皆非，此乃 君子之术！”
此时，周围已聚满了百姓和士兵，都在听孔明讲。姜维闻了此话，更是眼中有神。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那人群中耶都云集响应喊了起来。
孔明说：我军之气势，皆源自先帝君子之术，君子乃万人之所向，民心之所向，众望之所归，君子亦真英雄。亮于草庐中自诩博学多才，然见先帝之刻亦愧之，君子之术，非一两句可道清尔，吾辈当以一生求往之。”
从未见过刘备一面的姜维，仿佛在这小城的上空看到了刘备伟岸高大的身影。那之后，在姜维的一生中，刘备那完美的形象成为了姜维一生的指引。
……
……
后诸葛亮逝五丈原。虽然姜维依然没能彻底参透所谓的君子之术，但其对君子之术的追求却从未停歇。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学问？能让关羽、赵云这样的猛将弃强魏而求蜀，能让自己心中的神人孔明死心塌地。
姜维日思夜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