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不是人…
当奇怪的念头自心底升起,席伊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
大概是恐怖类型的人偶剧看多了,导致产生了一些古怪的联想。
就像人偶在剧中代表的对象不是人而是怪物…哦,那个应该叫玩偶。
他突然想起另外的称呼。
席伊为维维恩盖上被子,细心的将两侧稍稍压在两臂之下,随后轻手轻脚起身,准备去探寻那动静的来源。
他的右手插在大衣口袋中,左手将房门关闭,扶手上提,反锁,一气呵成。
若是对恐怖剧了解的再多一点,席伊一定会察觉到自己的行动有所不妥。
当察觉到明显的异常时,却没有丝毫敬畏与恐惧,反而顺着能够害死人的好奇心,独自一人去查探。
观众们为这种行为取了个贴切的词汇,那就是作死。
在作死路上狂飙的席伊行走在走廊中,辨别着声音的方向。
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平静的眼睛不断扫视周围,一边戒备一边想要找出违和感的来源。
从房间离开后,他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就像是偶然闪过的画面却仿佛似曾相识,陌生又熟悉,而现在这种感觉却完全反了过来。
他所熟悉的环境在此刻逐渐变得陌生。
走廊还是那个走廊,地毯维持着上周女仆清洁后的干净,两侧有些用来装饰的挂画,以及随处可见的两米高木质展柜。
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精致的人偶,穿着百年前流行的服饰,白色的花边小礼貌为它姣好的容颜增添了一份灵动,人偶嘴唇勾起,隐隐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
仿佛瞧见了来者,正向他礼貌问好。
席伊毛骨悚然,倒吸一口凉气,他想起了某位猫科动物爱好者在收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之后光速退圈的理由。
拿神秘东方的故事来叙述,叶公好龙完全符合他此刻的心情。
等人高的人偶因其身高外貌远看与常人无异,偶尔可能会有人看晃眼错认为人偶活了过来。
但人偶就是人偶,怎么可能是活的呢?
席伊拉开玻璃柜门,仔细端详,不知是灯光的缘故,昏暗的环境里,人偶各个关节处连接的明显特征似乎都变得朦胧不清,人和人偶的区别在逐渐模糊。
那份恬淡的笑容依旧保持着,仿佛世界名画的微笑,宝石镶嵌的瑰丽眼眸凝视着他…的身后,仿佛在无声的低语——看后面!
几乎是下意识的,席伊向一侧扑出,在劲风的呼啸中,擦边躲过了未知的攻击。
狼狈的翻滚毫无美观,但作用明显,拉开身位的他毫不犹疑从地上起身奔逃。
然后猛然回头,确定袭击者的面目。
该怎么用言语去描述那诡异的怪物呢?席伊只觉得头皮发麻。
干涸的鲜血隐约散发着恶臭,被剖开的腹部里面空空荡荡不存一物,扭曲的肢体在地上蠕动爬行,每移动丝毫都能听见沉闷至极的苦痛低吟。
就像是操纵提线木偶的丝线纠缠在了一起,还要暴力的操控,不顾关节的极限,也不顾表演的美观,将徒有人形的怪物呈现在观众眼前。
而怪物头顶那看不出灰还是黑的毡帽让席伊确定了它的身份,虽然答案难以置信,但那确实是车夫没错。
十几年来形成的世界观在怪物面前被毫不留情的蹂躏搅碎,席伊的脑子一片浆糊,思绪混乱。
过硬的身体素质遵循着本能,在意识离线的时候灵巧躲避怪物的攻击,并将它引诱着,远离维维恩的房间。
猫捉老鼠的游戏终有尽头,老鼠的体力不可能强过大猫,就算是求生欲望强烈,也有耗尽的那刻。
这一点席伊十分清楚。
两者的距离在不断缩小,怪物的四肢拍打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就像是拿骨头敲石头看看谁更硬一般,听的席伊关节幻痛。
一楼,拐角,他没有选择逃向外面更广阔的场地,对障碍与宽阔以及无辜者的考量让席伊不假思索的转弯奔向另外的房间。
砰,大门被粗暴的推开,席伊踉跄进入,被杂物绊倒,背靠着墙壁的夹角,面色平静的注视着怪物。
这是一个小型演艺厅,是封闭的空间,是一条死路。
怪物放缓速度,似乎是在思考陷阱的存在,又或者是庆祝于将猎物逼进了死地,洋洋自得。
但怪物早已没了理智,它只会流着腥臭的口水,暴力的扑杀一切能感觉到的活物。
不等席伊喘息,它飞扑而上。
血红的月光透过窗户,为演艺厅染上一层静谧的绯红,诡异而又神秘。
对着那张似人非人的丑陋面孔,席伊放在口袋里的右手迅速掏出,瞄准,金属的质感充斥着暴力美学,让人心安。
他平静的注视,扣动扳机,左轮咆哮。
火光乍现,映照出那张微微错愕的面容,似是惊疑。
枪口吐出的不是致命的子弹,而是一捧艳丽的彩带,碎屑,花纸,五颜六色的礼花好似半场庆祝的香槟,嘲弄着一直以来理智的席伊,将他那份平静狠狠撕碎。
“艹!”
如戏剧般的展开所愿,温文尔雅的少年忍不住爆了脏口。
左手隐藏的匕首迅速衔接,对着怪物丑陋的大脸捅下。
没有金属划破血肉的顺畅,只有种用蛮力将匕首钉进物体的感觉,诡异的手感令他脸色再变,察觉到自己的攻击收效甚微。
如同钢柱砸下的手臂带着破风声迎面而来,在那双漆黑的瞳眸中愈发狰狞,死亡在向他低语,催促着席伊赶紧上路。
卧倒,利用墙壁的夹角制造攻击盲区,闪身向右侧,通过舞台的后门离开…
在战场上锻炼出的灵敏让他迅速做出反应,可之后呢,无限的逃亡么?他想不到有什么能对这个怪物做出有效的杀伤,反击的路似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
愣神之际,一只纤细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恍惚间,席伊只感觉到一阵无法抵御的巨力从那手上传来,接着,他便像被风席卷的蒲公英种子,在力量的裹挟下从怪物身下甩到了一边。
轻拿轻放。
一道曼妙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前,雪白的发丝如瀑布柔顺垂落,轻纱戴在头顶,随风舞动,那是月色下微笑的新娘。
“维维恩?”席伊不确定的开口。
眼前的背影与他印象中的少女差别很大,哪怕对方纤细的指节上还戴着那枚钻戒,他也不敢确信。
听见席伊的呼唤,少女回首,猩红的眼眸在少年身上无声流转,绯红的月华为她渡上一层樱粉的光晕,朦胧神秘。
随后,她冷漠回眸,水晶鞋踩踏出节奏的踢踏声,修长的小腿随主人动作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紧接着,肌肉绷紧,发力,高跟鞋结实的踢在了怪物的身上,将其踹向远方。
砰的一声巨响,尘灰飞扬,怪物的身形隐没在尘烟里,只余下断断续续的嘶鸣。
它很痛苦…席伊的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同情。
而维维恩,显然没打算就此停手。
她闲庭信步的走上台阶,长裙拖在身后,向女王一样登上舞台,进入因震荡落下的帷幕之后。
黑红的帷幕之后,猛然有凄厉的嘶吼声响彻房间,本该是没有情绪的怪物,席伊却从它的哀嚎中听出了恐惧与害怕的情绪。
在微光投影出的影子里,席伊大概能窥探到帷幕后面的情形。
他就像在看一场影子戏一般,看着纤细的身影将狰狞的怪物在手中玩弄,蹂躏,最后终结。
掏心…或者说少女做出了一个掏心的动作,将某种东西从怪物体内取出,随后仰头吞吃。
白发红瞳的少女从掀开幕布,像是谢幕的演员从舞台上离开,露出里面的光景。
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凌乱,残肢满地的画面,怪物消失不见,只留下破坏的痕迹和少女脸上浮现的餍足神色述说着刚才发生的大口饕餮。
席伊看的有些痴了,以至于他忘记从冰冷的地上起来,呆坐着,像是一具失魂的人偶。
当他回神时,少女意犹未尽的吸吮着手指,跨坐在他的身上,一手撑着墙壁,低头俯视,灵动的眼瞳中流露好奇,悦耳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
“你就是我的Darling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