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强烈的熟悉感，用master这个词会不会更好一点…脑海中浮现的古怪想法让他微微走神，暂时忘却了眼前少女恐怖的一面。
或许是对方亲和无害的表现——对他特意展现的态度让他刻意无视了对方的危险，带来莫名的信任。
“master么？原来席伊你好这口？”维维恩纤长如笋尖的食指在脸庞轻敲，如玫瑰瑰丽般的眼睛注视着他，在桃红的眼影衬托下，妩媚与纯真共存。
她的表情带着微微的疑惑，一点点的沉思，到最后眼神明亮，仿佛恍然大悟。
少女可爱的歪头，试探的说道：“那，你好，主人…？”
大可不必满足他这不过脑子的想法…席伊捂脸，只感觉被小姑娘误解成了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古怪大叔。
还有，这画风变得是不是有点快，就仿佛前一秒还是在风雪中孤傲的威武雪狼，下一秒就成了憨态可掬的哈士奇，这都不是无害了，这明明就是好感度拉满的样子。
不，重点不是这个，他有太多想不明白的问题，有太多颠覆想象的画面需要得到解释——老车夫变成的怪物，窗外绯红的月亮，以及植物人少女本身…
如果这里不是他熟悉的蔷薇公馆，席伊都怀疑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就像兴起的奇小说幻题材所描述的诡异世界，违背常理与常识。
“对了，亲爱的，我捡到了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
还没等席伊开口，维维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婚纱那大捧的长尾托裙下面取出一个褐木相框。
照片中，是五六岁的席伊，还很青涩腼腆，笑容可掬，不是现在那平静到几乎面瘫的淡然。
而旁边的女人，留影模糊，只分辨得出一双银框眼镜和那身孔雀绿的半身褶裙。
连脸都看不清的照片，几乎令他瞳孔微缩，全神贯注。
一切的疑问都被抛之脑后，他此刻只想弄清楚这张照片，以及其中的人。
“是在四楼外的走廊，被打碎的人偶那里捡到的呐…这个，很重要么？”
“很重要…谢谢。”
席伊沙哑的道谢，将相框揣进大衣内侧的口袋，紧贴着胸口珍重保存。
“这样是带不走它的哦。”维维恩好心的提醒。
“为什么？”席伊动作一顿，不解的看向她。
“落入这个世界的东西，可回不到现实里去啊…”
维维恩从席伊身上离开，走到窗前，注视着漆黑天幕之上的那道绯红圆月，语气莫名惆怅。
没了压在身上的少女，席伊松了口气，连忙撑着墙壁起来。
亲密的接触让他心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尴尬，不同于照顾维维恩时更深入的触碰，当不会动的人偶‘主动’起来，他反而不明白该怎么去对待了，只能僵硬着，像个木偶。
席伊担去身上的灰尘，随少女的目光一齐望向窗外，与往日大相径庭，甚至可以称之为天翻地覆的景象吸引着他的心神，让他不自觉接近，双手搭在窗框，上半身努力探出，想要看到更多。
随后，心中大骇。
高悬的圆月近在咫尺，或许‘低悬’更贴切它现在的状态，因为那漆黑的夜幕不在他们头顶，而是底下。
称之为底下似乎都还不贴切，那种天地交换位置的谬误带着强烈的违和，在现实的常理无法解释此刻世界的状态。
扭曲，无序，颠倒，宏大的世界在此呈现其诡异的一面，窗前的个人在其中如沧海一粟般渺小。
明明脚踏实地，席伊却诡异的感觉重力向上，似乎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他们处于倒悬的城市中却为何坠落向下方的天穹。
物理学不存在了…他麻木的转头，看向少女，希望能得到她的解答。
“欢迎来到里世界，席伊。”维维恩展露微笑，轻声呢喃，“某种意义上最真实的世界。”
“有传言说，世界就像你所看见的这样，黑暗，诡谲，规律与常理无法在其中存在，它是无法播种生命的土壤，是绝望与苦痛堆积的垃圾场…”
“真实之神改变了这一切，祂创造出了现实，定制规则，让无序变为有序，为绝望赋予希望，未来得以存在，生命得以存活，文明能够延续…”
“嗯，就这些了。”维维恩眨了眨眼睛，那双会说话的眼眸似乎在说‘我也就知道这么多，可别继续问了，再问就不礼貌了哦’。
“那，刚才的怪物是怎么回事？”席伊像是没看懂一般别开视线，斟酌着选出问题。
没办法，他一头雾水，好不容易有个能解答疑惑的怎么可能就此停手。
“那个啊，人死了就会变成那样的怪物，可以统称为残念，是这个世界最常见的东西呐，它们身上的美好是最可口的食物，要吃么？亲爱的，我去抓一只。”
少女抿了抿唇，跃跃欲试。
“不必了。”席伊眼角抽动，先不论能不能吃，光是那样子就足够倒人胃口，没把晚餐倒贴进去都是好的了。
“如果人死了才能来到这个世界，那你…”席伊欲言又止。
“怎么不说你自己死了呢？！”少女双手插腰，嘟着嘴气鼓鼓的说道。
“你看我现实里能吃能喝，有体温有呼吸的样子是死了的人么？”
那你为啥会出现在这里？…席伊无言注视着她，不再开口，怕刺激到暴怒的小姑娘。
“我那是…”她一瞬间泄了气，像是干瘪的气球，“因为某个意外，死了但又没完全死，灵魂被困在这个世界，肉体陷入沉睡成为植物人。”
“至于亲爱的你，只是倒霉的被卷了进来，只需要我小小的操作一下就可以离开。”维维恩看着席伊，语气中难掩羡慕。
“死亡只是进入的一个条件而已，不是必须。”
席伊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不需要啊，席伊，我们是夫妻不是么？”维维恩理所当然的说。
“额，这是个意外，当时不知道你还有意识，如果你想，可以解除…”
“你想当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么？亲爱的。”少女幽怨的盯着他，语气森然。
“明明都已经把人家看光了，却不愿意负起责任，难道你已经有了新欢？看来我这个破布娃娃只能落得被丢弃的凄惨命运了，嘤嘤嘤。”
我不是，我没有…席伊目瞪口呆，下意识的辩解道：“应该，没有看光吧。”
闻言，少女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你把我买回去之后这么多天的时间里我都没能好好的洗个澡？”
姑娘，你的关注点咋这么新奇呢？
席伊也跟着瞪大了眼睛，两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许久，他才幽幽说道：“没有的事。”
仿佛，莫名其妙摊上了个大麻烦，甩不掉，撇不开，像个牛皮糖死死黏着。
“你这是吃定我了啊…”他无奈摇头。
“怎么能这样说呢？席伊，”少女眨了眨深红的眼睛，纠正道：“我是你的所有物啊，是你用三百金币买来的人偶，所以，请对我多一点信任好么。”
“毕竟我要离开这个世界，就只能依靠你了呀，如果没有你养着我，还有谁会收留一个麻烦的植物人呢？”
“所以能帮帮我么，席伊？”
“可以。”席伊颔首，望着少女希冀的目光无法拒绝，只能欣然答应。
“好哎！”维维恩开心的转了个圈，裙摆如少女开心的心情一样翩翩起舞。
“不过，亲爱的，你该走了，我们下次再见。”
没等席伊回应，美丽的高跟鞋踩定，身体前倾，一团白色的影子在扑入他的怀中，将他撞倒，背靠在坚实的墙壁。
香气扑鼻，在席伊茫然的注视中，少女踮起脚尖，揽着他的脖颈，如蜻蜓点水般，红唇相接，献上真挚的一吻作为告别。
在最后的余光中，窗外红月落下，昼夜变幻，一轮燃烧着漆黑火焰的大日在灰霾的天穹上熊熊燃烧，倒悬的世界陷入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