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他惊讶于席伊能悄无声息解开手铐的束缚,但仅凭这点小技巧还不够看。
比他还小的,因入室偷盗光顾警卫署的常客里,那些迫于生计锻炼出的技能早已称的上神乎其技。
可他们还不是要屈服于自己的权威之下,更何况一个没权势的人偶店老板。
“我就喜欢你这种骨头硬的,抽起来才带感。”
如熊壮硕般的警官露出残忍的微笑,他已经能预见下一秒皮鞭打破少年脸上那该死的平静时,他在沉闷的抽打中哀嚎求饶的情形。
咚咚。
敲门声在狭小的室内回荡,警官不耐烦的吐了口唾沫,闷声道:“谁?”
“是我,托勒医生,过来送关于马科的解剖报告。”
门外,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中年嗓音回答道。
“请等一下,医生,半个小时后我们再来商议报告里的具体内容。”
医生却没有等待的意思,直接打开审讯室的门,在警官不悦的瞪视中,身穿白大褂的中年人探出头来,用食指托了托鼻梁上的镜框,压低声音。
“军部的人来了,霍恩署长正在接待,他们点名要见您,”
接着,他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被单独审讯的席伊,似乎是没注意到室内凝固的气氛,继续说道,“还有这位先生。”
“那群野狗又是闻到什么味了,火急火燎的上门,”警官脱下手上的白手套,摔在桌上,“想从我嘴里夺食,没那么容易。”
托勒医生不置可否的笑笑,微微右行一步,让开通路。
“先生也请随我们来。”
席伊点头,表示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安保太有信心,还是管理太过松散,居然敢让他一个恶性杀人犯光明正大的走在警署里…席伊看着忙碌运行的警卫署,不由讥讽一笑。
穿过戒备的审讯室,忙碌的办公区,登上二楼,会客厅中,几人正在等待主角的到来。
霍恩署长的脸色不太好,额间阴云密布,快滴出水来。
兄弟单位上门,他亲自接待,却被对方晾在一边,直到现在。
是兴师问罪,还是例行检查,但他们警卫署属于独立机构,不归属军方管辖,这种做派,是想让双方闹翻脸么?
一想到自己的立场,军队哗变叛乱的猜想就在他心中不断翻转起伏,搅的脑门那根筋直抽抽。
警卫署可是伦纳堡首当其冲的防御力量,擒贼先擒王,他一死…霍恩在自己的脑补中越陷越深,黑色制服下已经全被冷汗浸透。
“大哥,他们来做什么?”高大警官将自己的帽子一摘,解开领口两颗扣子,大摇大摆的坐倒在沙发上。
“还不清楚。”霍恩摇头,对这不成气的小弟眼嫌得紧。
“哟,沃尔哈叔叔,居然是你来了。”
在他后面,席伊微笑着,径直走向身穿一身深绿色军装的敦厚男人。
“大公他已经失去了等待的耐心,让属下来把您请回去。”沃尔哈在请字上加重了读音。
以席伊对自家父亲的了解,这个请可能是经过他们美化后的委婉说法,原本是‘抓’也说不定。
自从他选择退出军旅生涯,自己就不怎么受待见,老头子明明没多么忙碌,平时也只是冷冰冰的书信交流,内容还多是一些报告书之类无感情的官方书面写作。
“您也看到了,我这不是遇上了不可抗力嘛。”席伊撇了眼身后的霍恩以及那看起来是他亲戚的小弟警官。
身穿军服的沃尔哈点头,却不认同。
只要席伊愿意,一份通缉令对于一位少将,大公之子,帝国的授勋骑士来说根本就是丝毫用处。
能通缉他的,只有皇帝伦纳二世,其他人,哪怕亲生父亲洛维奇大公想要大义灭亲都得过陛下那一关。
当那位趾高气昂的警官听到他们举足轻重的谈话后,此刻已经汗流浃背,面色死白。
虽然面上故作镇定,私下里已经拉扯着霍恩的衣摆,寻求帮助。
这哪是无权无势的人偶店老板,明明是一个隐藏的勋贵大鳄,为什么他没有查到一点信息。
“我的配枪呢?”
“这里。”沃尔哈将腰间的皮革枪套取下,递到席伊手中。
席伊接过,将弹仓弹出,五颗泛着黄铜光泽的子弹静静躺在其中,如催命的死神,优雅而危险。
合上弹仓,解锁保险,抬起手臂,转身对准了霍恩身边的警官。
“等等,这是警卫署的事,你没资格…”霍恩脸色一变,想要阻拦,可子弹已经快他一步,没入了身后之人的身躯。
“代行帝国的意志,我宣判,汝当死刑。”
伴随着扳机扣动,火光乍现,再没有喷出彩带礼花的古怪意外,子弹穿膛而过,带起一阵血雾,高大健硕的警官躺在沙发上,残存的神经反应还带着肌肉微微抽动。
那张跋扈的脸上还带着迷茫,惊恐以及一丝难以置信。
“骑士为帝国清除祸害,这是应尽之责,还请霍恩署长不要误会。”
霍恩的拳头收紧,又无力松开,随后朝门外大喊:“医生,医生!”
席伊冷淡收枪,默然旁观着他的行为。
当托勒推开门时见到的便是倒在血泊里的警官,以及带着震怒的霍恩和些许惊讶的沃尔哈。
偏偏开枪的少年却是他们中最平静的那个,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谁都没想到少年会那样果断,以至于连回绝的余地都不存在,这让经常与警卫署合作,见识过太多龌龊的沃尔哈大为震撼。
医生只是简单的检查了下,便摇头宣布了死讯,子弹粉碎了心脏,绝无生还的可能。
“我可以走了么霍恩先生?你应该不会怀疑我是什么开膛手吧。”
“谁都可能是,但你绝不可能。”
因为没有必要,只是杀人的话,作为帝王权威的代理人,授勋骑士根本不用藏着捏着。
而一击毙命的风格也不会做出开膛刨腹这样的麻烦事。
“感谢您的信任,那在下就告辞了。”他优雅的低头行礼,像个完美的绅士,丝毫看不出之前有过杀戮的痕迹。
“等等,席伊。”沃尔哈出声叫住了他。
“怎么了,沃尔哈叔叔,你也要去父亲那?正好,我们可以同行。”
“不,大公让我代为转告,开膛手的案件将由席伊伯爵全权处理,如果失败,责任由你承担;若是成功,功劳归于警卫署,以此为小儿的出格之举作出补偿。”
那个老头子,真能给他找麻烦…席伊的微笑在脸上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
他眯着眼睛,看向霍恩署长,“请问您的意见呢?”
“好啊,”霍恩猛一拍手,“当然好啊,有席伊伯爵这样能力过人的勋贵,侦破此案指日可待。”
来不及为逝去的小弟哀伤了,怎么把迫在眉睫的大锅甩出去才是正经事。
“也希望警卫署能多多配合,共同维护奥尔蒂斯的稳定与和平。”
老东西别想跑哦,好处都占完了还不想出力,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这是当然,但警署人员有限,原本负责案件的警官意外身亡,其他地方又实在腾不出什么人手,对于此案,也只能尽力支援,还望阁下不要见怪。”
原来是有人的,但被你毙了,如今我也爱莫能助。
“希望我们能早日把凶手捉拿归案吧。”
席伊在‘我们’这个词汇上强调。
老油条,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他还以为要借机报复呢,结果霍恩硬是不作为,那个警官的含金量就只有这点么?
席伊不怕对面给他捣个乱,就怕霍恩把自己摘干净,不出力。
没有人力辅助他拿头去整个奥尔蒂斯捞开膛手。
“嗯,祝愿阁下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