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思向着矗立不动的席伊冲去,不安的感觉使他心惊肉跳,下意识想要找到那股异常感的来源。
事情在脱离他的掌控,从那把枪开始,尽管凭借着自己的见识知道一些底细,但对方还有没有隐藏的杀招他并不清楚。
但无所谓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在院子里等待的席伊反问怪物,但怪物没有回答,显得他神神叨叨,像个傻子。
于是,清冷的少年给出答案,如同天使对恶魔降下审判,于怜悯的表象中揭露无情。
“水的反面会是什么,火?至少从概念上来说,水火一直相对。那么水是流动的,与流动相对的是凝固,凝固的火我想象不出来,但是流动的火,我却真正见过。”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火光,席伊抬头,注视着借助自然伟力引发的奇迹。
“准备好迎接天火了么?那可是足以在瞬间将一切气化的恐怖高温。”
开膛手随他的目光望向天空,那是散发着高温与光亮的雨滴,如同流星,向着他坠落而来。
目睹这样绝美的场景,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因为,它会带来死亡。
死亡,浓厚的死亡在向卡尔思招手。停下,大脑不断向腿部发出指令,恨不得将腿打断,来阻止自己前进。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哪有空余让他反悔,万恶的杀人狂,恐怖的刽子手,在最后,带着惊恐又无助的表情,冲进了一片火雨之中。
如同黄油遇上高温,滋啦作响,高大的身躯在火光中迅速消融瓦解,化作一阵白烟升上天空。
强大的恢复能力仿佛是个笑话,连惨叫和哀嚎都来不及留下,世界就再没有了他的存在。
席伊跌坐在地上,他只是做了个尝试,就像是礼花枪能发射子弹那样,将常理拆散,把不可能化作可能。
于是,有粘稠的熔岩自泄露的排水管飞溅中而出。
与此同时,他全身力气仿佛被无形的存在抽走。
一直到难以为继,使神秘的力量失去供给,灼热的岩浆重新化为无害的流水,那种要把人榨取干净的恐怖吸力才彻底消失。
连一丝力气都没有给他余留,以至于连坐起身的简单动作都无法完成。
倒是和维维恩变得一样了…席伊有趣的想着。
“精彩的想法,异想天开的脑洞,以及始终镇定的情绪,不愧是我的老公,席伊。连我都忍不住为你鼓掌喝彩。”
鼓掌声吵闹着席伊疲惫的意识,却并没有讨厌的感觉,反而让他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大敌,而费心费力成功解决,是值得高兴与炫耀的,就像是喜爱钓鱼的人,钓起重量级大鱼的成就感。
“就是很难向警卫署交差了。”
毕竟,什么都没留下。
“席伊先生,先生,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拖勒发现了院子里的惨状,那席白大褂自远处迅速赶来,取下手中提着的药箱,快速检查起席伊的伤势。
“我没事,医生,只是有些力竭。”席伊解释着,让他不必惊慌。
“卡尔思,那个开膛手呢?”
拖勒仔细翻找着可见的伤口,发现如席伊所说并没有太过严重的外伤便松了口气,从他带来的药箱里取过一些药物进行调配。
“不辱使命,他死了,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席伊疲惫的说道,“期待奖金与假期吧,医生。不过,结局可能没有霍恩署长想象的那么完美。”
“真的结束了么,席伊先生?”
托勒静静看着他,眼镜底下,微微眯起的眼睛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
“什么意思?”
“还用问么,先生?现实就在眼前,没必要逃避…哦,忘了,混沌的效果还在。”
“还把我当你的战友么?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这不禁让我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经过才让你这么信任,以至于只靠小小的手段,就能瞒得过军部的红人,陛下青睐的骑士。”
“开膛手,是你。”
“当然是我。开膛手,多么优雅的称号,划开肚腑,精准的取出内脏,如此精细的手法你们居然怀疑一个粗鄙得只知宰割的屠夫,太可笑了。”
想不通的逻辑在一瞬间豁然开朗,他终于找到了那处违和的地方。
为什么开膛手能精确的知道警卫署的计划,他们何时撤离,对保护目标安排的人手等等。
这都是因为警卫署中有内鬼,甚至级别很高,能参与到每一次的行动会议中去。
甚至托勒主动暴露他与卡尔思的关系,他们是医生与患者,那个屠夫从何处得来的续命良方,自然是他的医生提供的药剂。
早该想到的,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是因为他提到的混沌?
维维恩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啊,混沌。所有有序之物都会变得无序混乱,条理清晰的逻辑被改变打乱,就像随意拼好的拼图,不管内容,只在意能够把它拼好,所以生搬硬套。”
“于是,错误也能成为正确,习惯将会欺骗自己,更何况你对队友莫名奇妙的信任…醒醒,席伊,这不是曾经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没有谁像个傻瓜一样把生命托付给你,也没有人当的起你的信任。”
少女恨铁不成钢的说教在脑海里盘旋,让他强撑着昏昏欲睡的意识,拖着疲惫无力的身体,奋力挣扎。
“嘘,可不能让你再闹出什么动静,老实的待着吧,睡一觉就好,你会在美梦中,没有痛苦的死去。”
医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拿着注射器,扎进席伊的手臂,其中的药水,随着针管推动,全部打进他的身体中。
“还以为会费很多力气,没想到你把自己弄得没有反抗能力了,啧啧,得来全不费工夫。”
给席伊注射好麻药,医生起身,走到卡尔思最终死亡的地方。
端详许久,最后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支铲土用的铁锹。
在越来越重的困倦中,席伊最后看到的,是骂骂咧咧的斯文医生,用力铲起地上那和泥土粘连在一起的黑炭血肉。
直到,眼皮合拢,意识落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下。
白色双马尾的少女撑着下巴,百无聊奈的左右摇晃着两只马尾,早就在等候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