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的,像是呆在被暴风雨侵袭的航船上,海浪翻涌,带着船体起伏,剧烈的晃动带起恶心的反胃感。
不止如此,还要时刻担心自己的生命会不会被无声的浪潮给吞没。
他受够了,这比落入敌手的酷刑还要痛苦十倍百倍,换个人来恐怕早就被弄得精神失常,理智崩溃了。
席伊感觉他离那个结局也快了。
好在,无边的折磨能有看到尽头的那一刻。
当他苏醒时,混乱的心绪重归宁静,从来没有的畅快从心中升起,仿佛念头通达,看开一切。
然后…这是哪?
望着再一次陌生的天花板,席伊有些崩溃,他很想问维维恩这又是给他干哪儿来了,但少女似乎一直离线,没有回复。
直到,昏迷前的断片回忆浮现,他才想起还未度过危机。
维维恩,她怎么样?
强撑着身上的不适,席伊想站起来,却突兀的发现,身体不听他的使唤,像是不存在般,没有一点动静。
全身上下能活动的只有一双眼睛,供他观察周围。
席伊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却忽地愣住,瞪大了眼睛。
他手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相交于骨节分明,指骨修长的大手,眼前的手细嫩小巧,皮肤带着些缺血的苍白,手腕往上,是带着花边的宽大袖口。
这件衣服他清楚的记得,正是是维维恩身上穿的那件。
这也就说明…不是吧?她最后的意思是两人交换身体?占据他的身体来彻底脱离里世界的束缚,从而返回现实,重获自由?
在一开始的震惊后,席伊慢慢变得能接受事实。
如果两者角色互换,渴望自由的他估计也会这么做,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为什么不找一个更好点的身体。
虽说他的外貌不错,皮囊还算优质,但再饥不择食,至少也要相同性别吧。
思维一旦开始发散,就有些难以遏制,过了片刻,席伊才回过神,想办法自救。
或许他能一直等待维维恩将事情解决,但那个内鬼医生并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角色。
万一,万一出了问题,导致身体受伤,甚至死亡,他要怎么换回去。
扫视四周,昏暗的环境中,有细微的光线透过密闭的窗帘闯入室内,如此显眼。
借此,他能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那是一个堆放着许多麻布口袋与行李的车厢,各式各样的箱子占满了空间,带着复杂而又刺鼻的味道。
像是闯进了香料的市场,有干货的醇厚浓香,也有海产的独特腥味。
谁他么带了风干的臭鱼…
席伊有些绝望了,他想不明白以一具完全瘫痪的身体要怎么离开这种除了到站之后少有人光顾的地方。
更令他悲剧的是,这具身体的嗓音,或许是太久太久没有发声说话,发音勉强标准能听懂意思,但他的音量是真的只有小猫大小。
软绵绵的,有气无力,就算有人经过,也绝不会被听见。
……
安捷尔穿行在热闹的车厢中,在蒸汽列车出现,并被投入使用的时代里,各个地区之间的联系无疑变得更加紧密。
于是,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乘上了穿行在不同城市的列车。
正常来说,它并不会拥挤到连路过都无从下脚,但这是一节专门提供给购买廉价车票乘客的车厢,其中甚至没有座位,全是站票。
这里大都是些工人,离开自己的家乡,去往工厂繁多的地方,谋求一份生计。
而少女整洁的打扮与这些穿着旧大衣旧皮鞋的人们格格不入,显然,她迷路了,在列车这个只有单向通行的地方。
“抱歉,借过一下,抱歉,抱歉…”
安捷尔提着裙摆,避免它被别人的鞋子蹭上灰尘,白色的鞋子在交错躺平的肢体中找寻缝隙,艰难迈步。
她的小白鞋已经被弄脏了,裙子可千万不能再有损失,好难洗的…少女苦恼的忧心着。
谁知道,她只是出来上了个厕所,就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对安捷尔来说,每个车厢似乎都一样,就像是走迷宫一样,总是遇到相同的景象,哪怕它们实际上并不等同,但足以给她带来巨大的麻烦。
乘务员在哪,急需帮助…嗯,这里好像不太一样,是工作人员活动的车厢么?
金发少女好奇的凑近,敲了敲门。
“有人么?”
因为无计可施而走神的席伊突然被敲门声惊动,张大嘴巴,大声喊道:“有有有…”
但很显然,如同小奶猫般的动静并没有引起门外面的注意,甚至连列车行驶的声音都没能盖过。
他要绝望了,虽然已经沉浸在绝望中有好一段时间,快要腌制入味了。
但,被蓦然打开的门带给了他希望,如同破开乌云降下辉光的救赎,让席伊拼尽一切的去把握最后的机会。
“救救…救命。”
安捷尔推开了车厢的门,金发的脑袋探入缝隙张望了几眼,其中黝黑昏暗的环境让她犹豫不前。
突然,一阵尖细的声音入耳,如同索命的冤魂厉鬼,吓得她身体一颤,迅速逃跑。
“别,等等。”
眼看着希望将近,却又像是特意挑逗的鱼儿,只是在鱼钩边蹭蹭,就是不上钩,甚至于情绪拉满之后,摆摆尾巴,甩了个浪花扬长而去,让人恨不得把水抽干,也要把它抓住。
“谁?谁在说话。”
安捷尔去而复返,或许是害人的好奇心,或许是席伊的好运发挥了作用,总之,希望回来了。
“放心,是人,不是鬼,我叫席…维维恩,需要你的帮助,我可以向你支付报酬的。”
寻着声音找来,安捷尔灵活的穿行在杂乱的行李中,她已经在之前的车厢中有了经验,如今这点障碍简直是闲庭信步。
滋啦,布条划破的声音让少女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席伊好心的提醒道:“你没事吧,小心点,这里很乱。”
“我没事。”
安捷尔翻过最后的障碍,在一堆皮箱上找到了席伊,他就像是个精致的娃娃一样,依靠着行李,静静坐在上面。
当四目相对,看着那湛蓝色如同澄澈天空般清晰的瞳孔,安捷尔恍然惊觉来自维维恩这个名字的熟悉感。
那不是席伊的女友么,怎么在这?而且她不是植物人么,已经恢复了?不,这下彻底没机会了,不,或许还有,也许这个女孩并不喜欢他呢,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得不到幸福的。
她还有机会,至少没输个彻底。
面对黑发的双马尾少女,安捷尔问出了令人沉默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陪伴你的人呢,他去哪了?”
“我…”还没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