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色彩明艳的照片颜色滚动，像是打乱的水彩糅杂在一起，将人像模糊，混乱无常。
在经过最开始的无序之后，慢慢有线条浮现，竖直、扭曲、断面，一副简易的地图就此构成。
在线条一直延伸的最深层，有一个红色的标点，忽明忽暗，突兀而又明显。
想必那就是他们的目标了。
只是空有一份地图还不足以顺利到达，对于人生地不熟的他们来说，光是平面图上未能展示的高低差就足够让人望而却步。
偏偏下城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高差地势。
因其依矿产而生，建造时由上而下，一些区域岩石太过坚硬需要绕道避开，久而久之，没有规划的发展下来，俨然成了一座大型迷宫。
所以要有一个本地人带路是必须的。
“要怎么办呢，亲爱的？”维维恩伏在耳边，小声询问。
席伊仔细看着她手中的地图，短暂思索过后，嘱咐道，“别急，先在周围走走。”
维维恩点头示意，压低头上破旧的毡帽，将大部分脸埋在阴影中。
沿着几个巨大的拱形向里走，慢慢的，阳光不在，视野中一片昏暗。
身后的光明就像一个小点一样逐渐消失，只剩下轮子滚动的声响，以及脚步踩踏石板的回音。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席伊正想问维维恩需不需要照明，但她始终正视前方，步伐稳健，仿佛能在漆黑中看到道路的状况。
“你能看见路？”
“看不见啊。”某人理直气壮的回答，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席伊没好气的说道，“看不见还不知道打开照明，背包里有带手电。”
“要相信运气，席伊，”叛逆的小孩绝不会听从大人的建议，哪怕它很有道理，“这是一条坦途，不会有石头或者大坑之类的意外等着我们。”
“我信你个鬼，又不是你走前面。”他小声嘀咕着，对她玄乎的回答颇有些无语。
因为维维恩需要推着轮椅走，所以前方有问题也不可能是她先遇到。
席伊估摸着少女和自己有仇，又或者是和她的身体有仇，不然也不会一点都不上心，仔细保护。
轮椅要真碰着个石子，他绝对会被惯性甩飞出去，到时候是磕掉牙还是擦花脸就说不定了。
席伊神经紧绷，提心吊胆，他可以不在意这具身体是否受伤，但结实摔在地上的感觉绝不好受，尤其是瘦的只有骨头，一点没有缓冲的女孩身体。
在席伊时刻准备呼救时，他们匀速在黑暗里前行，一路伴随污水逐渐浓郁的恶臭，直到有温暖橘红的火光出现，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走过漫长的甬道，他们正式抵达下城区的核心。
这是一座大厅，由一颗质地坚硬的柱石支撑，像是一颗旺盛的千年老树，无数褐黄的枝干撑起穹顶，构造出稳定的空间。
其上开凿出盛放蜡烛的盏台，一根根筷子长短的火烛汇聚起来，代替太阳，成为地底世界的唯一光源。
下城区有电源，不过要用来供应更重要的电器，电灯虽好，却没有使用的必要。
石树下，几条水渠汇聚，污水合流成一股，没入地面，不知流向何处。
围绕着中心的支点，有不同的店铺林立，器具、食物、衣服、基本就这几个大类。
人还算多，但远比不上主城繁华的商业街道。他们大都神情麻木，双眼无神，仿佛失去了名为希望的光。
和席伊想的一样，这里还是他印象中那样，事先做好的准备发挥了作用，虽然这身衣服在其中都算好的了，也还是帮他们掩盖了特别，没有吸引到多少注意。
“离那些店铺还有穿着比较好的人远一点，我们离开广场，去那边的巷道。”
维维恩颔首，与身边的人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既不靠近，也不刻意避开。
“那些是帮派的人，算是下城区的地头蛇。想不到吧，这里的人已经够惨了，却还是有人仗着力量，去剥削其他人满足自己。”
席伊压低声音，带着嘲讽意味批判着广场上虚假的繁荣。
“从这种土壤里长出来的，也还是恶罢了。”
维维恩鼻翼翕动，嗅着空气中的气味也跟着点评道。
“注意哦，席伊，有人偷偷跟着我们，”维维恩眉头微蹙，没有回头，对着面前的后脑勺柔声低语，“需要处理掉么？”
“估计是看我们有个残废，想来捞点好处，”席伊沉吟片刻，吩咐道，“不用管他们，别闹出动静。”
他们走上向下的楼梯，离开下城区最基础的一层，前往真实的居民区以及开采矿区。
当视野中的目标消失，一群鬼鬼祟祟的小伙不再掩饰，他们飞快聚拢，朝着席伊离开的方向追去。
那里可不是帮派庇护的场所，正适合杀人越货拦路抢劫。
可等到他们追到拐角，却不由的傻眼了。
低矮的甬道一眼能望见尽头，只有两个岔路口也被同伴迅速探索摸通，却找不到那两人的神鹰，仿佛是他们眼花看错了一样，目标眨眼从人间蒸发了。
连续徘徊了几十分钟，这一群混混才带着脏话，骂骂咧咧的离开，重新物色有钱的存在。
另一处完全不相干的矿洞甬道里，维维恩推着席伊，漫不经心的说道：
“就这样把一次神秘术的机会给使用了？”
正是因为席伊更改了方向，后来的混混才没能找到他们的踪影。
“虽然这样的恶人一人赏一颗子弹会很爽很解气，但我暂时没心情和他们玩闹。”席伊向她解释道。
其实更是怕维维恩上头，暴露出邪恶天性，把那群倒霉蛋给虐杀了。
“就在这里走走吧，看看有没有老实人能够帮我们带路。”
维维恩默然，没有反对，乖巧的执行席伊的命令，推着他在岩壁上开凿出房屋的居民区转圈。
很快，一阵吵闹的动静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他们藏着脚步，渐渐靠近。
那是几个大人，欺负一个瘦弱的男生，似乎要他交出什么东西，故意围着他，不让他离开。
席伊躲在不远处，悄悄偷听。
维维恩面露微笑，压低身体，在他耳边絮叨着，“不帮忙么？那孩子看上去好可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