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玩意,再给我跳一个。”
随着陆在渊一声吆喝,那只小红狐迈着小短腿,漂亮地来了一个后空翻,最后稳稳地落在了陆在渊身前的桌子上,完事还直立起来像是街上卖艺人一般拱手做揖,灵动极了。
陆在渊头一次看到那么通人性的小东西,简直比他那匹千里马还要讨喜,他是越看越喜欢,随手从盘上抓起一块牛肉,朝着小红狐丢了过去。
“去,小东西,赏你的!”
小红狐随手叼到嘴里,吞入腹中,小腮帮子鼓鼓的,似乎是噎住了一般,小爪子急忙扑腾,似乎想要捶打胸口,又因为爪子太短抓不到,所以只能在那干着急。
陆在渊微笑:
“你这蠢物,真是不省心。”陆在渊看那小红狐一脸难受的样子,索性取了一壶酒,倒在杯中,送入小红狐口中。
“喝吧,通通喉。”
小红狐抓着酒杯就往嘴里送,接着很人性地做了一个“松了一口气”的动作,似乎是庆幸把噎住自己的牛肉冲下了肠胃。
不仅如此,喝完酒水之后,那只小红狐的肉脸颊还肉眼可见地变红了,紧接着爬向陆在渊,一只大尾巴把陆在渊的手紧紧缠住,小爪子刺挠刺挠地挠着陆在渊,似乎还想要尝尝之前那种怪好喝的“水”。
“还想要?”
陆在渊把小红狐捧在手心。
小红狐又是嘤嘤兽鸣又盘尾撒娇,就差会说人话了。
“那就给你吧!”陆在渊爽朗笑道:
“你这小狐狸,长得娇小,倒是好酒,也罢!能吃酒的都是爽朗好汉,今日你与我对饮,也不算孤独,若你能吃酒,让你吃个尽兴又何妨?”
说着推杯送盏,一碗碗琼浆玉液,就这样通过陆在渊的手,送进了小红狐的肚子里。
“好量!”
“再走一个!”
“小狐狸好酒量!”
月光皎洁,人与狐吃酒吃的都有些惬意了。
那只小红狐吃的最是尽兴,吃到最后,索性在月光下,跳着一支奇怪的舞。
摇尾扭臀,展腰探爪,灵眸媚首,巧姿妙手。
虽然是只可爱的小狐狸,但是陆在渊硬是从它那种狐舞中看到了几分娇媚的舞蹈。
陆在渊也吃的忘兴了,都没有想到狐狸怎么会跳舞,还是跳这种有些娇丽邪魅的舞蹈。
反而是打着拍子为小红狐伴奏。
人与狐都有些醉了,到最后,陆在渊醉倒桌上,眼神迷离,小红狐四仰八叉,裸露肚皮。
“此酒……喝得可曾尽兴?”
小狐狸不能人言,只能哼哼唧唧地表达自己身体和心灵上的舒适。
“喝了我的酒,是不是也要给我些酒钱啊?”
陆在渊醉意阑珊间,与小狐狸开了个玩笑,本意也只是想看看这只极通人性的小红狐会做出什么反应。
谁知道听到了这句话的小红狐,突然翻身而起,猛不丁地看着陆在渊,颇有一种,梦中忽起惊坐起,大饮酣然(被)讨酒钱的窘迫感。
“怎么地,喝了我的酒,莫不是就不打算还酒钱了?亏我之前还夸你有人性,岂不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
陆在渊调笑,谁知那小狐狸听了之后,露出了一副思考的表情。
似是在挣扎,似是在苦恼,又像是在观察般直勾勾地盯着陆在渊。
陆在渊本来也没有为难小狐狸的想法,看小狐狸这么苦恼,也没了调笑的想法,他刚欲言,下一刻,小红狐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只见它狐口一张,狐口吐出了一只金灿灿的珠子,稳当当地落在了陆在渊的手中。
“这是什么?”陆在渊疑惑:
“翡翠玛瑙?我不缺这玩意,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小狐狸哪来的这玩意?又怎么藏起来的?”
小红狐张了张嘴,小爪子指了指陆在渊的嘴巴,似乎在示意陆在渊吃下那枚珠子。
“你要我吞下这东西?不干不干!我陆在渊堂堂男儿,为何要去吞一个珠子?”
小红狐见陆在渊不要,便直立身子用小爪子去勾那只珠子,想然是想要讨要回来。
这场景让陆在渊看了乐个不停:
“你这小东西,天底下哪有给了别人的东西还要拿回来的道理!”说着陆在渊将那枚珠子放入口中,咕咚一下吞了,还张开嘴,似挑衅般地给小红狐看——你看,我吞了!
这举动看的小红狐一阵无语,之前说不要,临了被讨要又拿了回去。,想是喝地烂醉了的人才会有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举动。
它想得也没错,因为在吞了小金珠的下一刻,陆在渊便彻底倒在桌上,鼾声阵阵。
小红狐有些后悔把自己的宝贝珠子送给眼前这个人类了。
但眼下金珠子都已经被吞了,想来是不可能刨开陆在渊的肚子找回来,于是小红狐就爬向桌子上的酒壶,似乎是想认命般地醉饮一场……
夜,渐渐地深了。
星汉璀璨,山河浪漫,月咏繁光,蝉躁沓来。风动扰林声来,蛙鸣送梦好去。
天上繁星点点,人间自然漫漫,大齐的天下,也是一般美好风景。
“道可道……非常道……”
陆在渊喃喃着一些术语,似是梦呓,睡梦中他紧皱了眉头,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安的事情。
“名可名……非常名……”
陆在渊手脚不安,仿佛下一刻好要从梦中惊喜。
“噤声!且听道祖传教!”
一道威严的声音,打破次元传至虚空,声音不大,但像是拥有某种力量,话落,现实生活中的陆在渊身体便彻底安静下来,而梦中的陆在渊,则屏息凝神,心情惊悚。
原来,陆在渊自打酒醉入梦后,就来到了一处不可知之地。
此地大抵是片森林,树木繁盛,花草丰茂,鸟兽和鸣安谐和定。
梦中的陆在渊变成了一只一尾红狐,身处一群野兽之中,野兽分左右两堆,前后三列,清一色的都是狐狸,只不过左边的清一色的为红狐,右边则是白狐。
前后三列狐狸,则是按照尾巴根数分列的,第三列,也就是陆在渊所在这列,数量最多,大抵为一尾,极少数是二尾。
第二列则多为三尾,四尾狐狸,数量虽然也不少,但比起第三列可是少多了。
第一列的多为四尾狐狸,五尾也有,却是苍老得紧的狐狸,看上去都快要死了,数量也少极了,只有寥寥几只。
这些狐狸在台下正襟危坐,像是皇朝学士一样,对着台上经师,时不时点头赞同,时不时闭目思索,那情景诡异极了。
台上讲经者却不是狐狸,而是一个人类女子,白发红瞳,身穿羽衣,仙姿飘飘,比陆在渊从前看过的所有女子都要好看,陆在渊一时之间不免有些看痴了。
“术法有序,天赐有名。”那人类女子在台上侃侃而谈:
“人有兵戈道法,修炼资质也比山类精怪要好的多,我辈青丘狐灵虽然资质不如,但寿命见闻,却是他们所不能及的了。”
“日积月累,未必不能胜过他们,纵使是刚出生的青丘之灵,也有天生的魅惑法术,纵然不敌敌蔻,也能寻觅一丝生机。”
女子说着,嘴角微微带笑,一瞬间,百花齐黯。
“好……美……”一瞬间,陆在渊有些失神,竟情不自禁地自语着,声音不大,但是刚刚好在狐狸群里响起。
“道祖传道!谁三番五次在捣乱!”
一只苍老五尾狐狸怒目回视:
“是谁在喧哗!”
“是她!”
“是她!”
“刚刚是她在说话!”
一瞬间,陆在渊被所有狐狸的目光锁定,狐狸们纷纷对着陆在渊龇牙咧嘴,发出阵阵低吼,那声音听的陆在渊头皮发麻,他毫无怀疑,自己若是以人类之姿出现在这里,恐怕刚见面就要被这些狐狸撕成碎片了。
陆在渊有些疑惑,哪怕那个女子再美,自己也不会失态到出声,但那个时候他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做出了那种事……这是为什么?但他也明白,现在的情况恐怕不容他多想。
“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女子看向陆在渊,眸子凶光闪烁,女子脸上却还带着一种古怪得说不清的笑容。
女子走向陆在渊,一把将他提起,放在面前仔细端详,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霍,好漂亮的一只小狐狸,等化形了还不美死那些雄性……对了刚刚,是你在说话吧?”
未等陆在渊回答,女子就继续说道:
“之前吾所用之术为青丘一族浑然一体的先天法术——狐媚之术,这先天法术并无任何攻击力,只不过能控制道行比自己低下,或是色欲好心之徒,对青丘一族并无用处。”
“但刚刚小家伙你失语了,莫不是被吾魅惑了?同为青丘狐灵,你为何能被这狐媚之术影响?莫不是杀了某种青丘狐灵,吞了她的本命法珠借此入梦来夺我族机遇?你……是谁?为什么披着吾后辈的皮来偷听吾传道!”
陆在渊汗颜。
女子眸光收缩,手上利爪微微用力,搅得陆在渊喘不过气来。
“不说……那便是死……”
千钧一发之间,陆在渊脑内灵光一闪,急中生智,在女子动手前喝道:
“我之前恍惚,是叹道祖大道绝美!”
女子一愣,手上力气微微一松,但并不放开,转而笑容更盛,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哪来的蟊贼混进来了,那小家伙你说说看,吾的道,哪里美?”
陆在渊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大概就关系到自己小命了,但他先前哪里知道女子说了什么,还好他曾经念私塾的时候,有教书先生讲了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虽然到现在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还记得一两句能用的,临时改改还能用:
天生万物以养狐,狐无一物以还天。
“哼。”女子冷哼,虽说这两句话听起来挺舒心,但自己何时说过这些话?她刚欲发作,又听陆在渊接下来说道。
其实接下来这句话是鬼神明明,自思自量,但是陆在渊到底不是个爱读书的,早就忘记了这句话,但好在他还是有几份才学的,便跟着自己性格,胡咧咧拉了一句出来:
“无物何以报偿天?杀尽凡仙鸦三千。”
一词毕,杀意尽现,台下狐群一个个目瞪口呆,便是那台上女子,也愣了许久,陷入思索。
“好凶的诗句……”
“无物还天便要杀的人间仙界无人敢有异议……”
“我青丘狐族何时说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那些大能听到了这句话还了得?道祖,请令诛杀此狐!为族除害!”
“都给我噤声闭嘴!”台上女子罕见地发了脾气。
众狐不敢语。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还天。无物何以报偿天?杀尽凡仙鸦三千……”女子喃喃:
“不错,此才应该为吾之大道。”
“道祖……”有只五尾老狐担忧看去。
女子自知失语,正色看向陆在渊:
“小家伙,你所言正是,青丘狐族的大道本就是与天争,与人争,与万物争,与仙争,吾之前传道者多,没想到知吾心者唯你一人。”
“如此,之前失态便有情可原,不仅如此,我还要嘉奖你!”
女子正色,道:“以后传道时,你便侍奉吾身旁,往后吾会对你多加关注。”
有狐狸对陆在渊投来羡慕目光,更多的是嫉恨地看向陆在渊,发出带有威胁的低吼声。
陆在渊身体一僵,僵硬笑道:
“道祖这样对我,太让我受宠若惊了,会不会不太好?还有那么多前辈在我前面……难免有狐不服。”
“你说得也是。”女子点头赞同,随即露出狡黠微笑,她抱起陆在渊朱唇轻启,在陆在渊脖颈上轻轻一咬,留下了一个印记。
“那便给你种下印记,收你为我记名弟子,这样便无狐敢有异议了。”
四处又是一阵凉气倒吸的声音。
“你叫什么?”
“……”陆在渊眼皮狂跳。
“罢了,便是有名字,若是不符我心意也不美,不如我来赐你名……便叫你……阿芷吧,谢恩吧。”
“多谢道祖。”
“可不兴道祖之说了,以后叫吾师傅。”
“师傅……”陆在渊欲哭无泪。
“恩。”女子淡然道:
“那么此次狐梦传道便到此为止,诸君且去。。”
“拜辞道祖!”
一群狐狸齐齐下跪。
女子微笑,拂袖离去。
泡沫梦境,如梦似幻,陆在渊惊醒,满身冷汗。
他看向窗外,夜色如墨,陆在渊喘着大气喃喃自语:
“是梦?”
不多时,桌子旁的小狐狸也惊醒了,小爪子揉着眼睛,很亲近地贴了贴陆在渊,又很人性地直立前身做揖,陆在渊却没那种看稀奇时的喜悦了。
因为他看见,小红狐的脖颈有道吻痕,像极了梦中那女子在他脖颈上留下的。
“阿芷?”陆在渊看向小红狐。
小红狐阿芷点点头,又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