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道士是被活活溺醒的。
当水漫入气管,呛住咽喉,将空气挤出,人便会呼吸不畅,大脑晕眩。
胖道士便是这般被活活溺醒。
他的眼神还有一些恍惚,甚至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理不清现状,只知道自己现在被吊在半空中,身下摆着个水缸,身上的道袍都被浸湿了——想必自己刚刚被溺在了水缸中。
至于其他符纸法器,则被扒下来不知道放哪些地方,就连那把铜钱宝剑,也失去了踪迹。
“说。”有声音在胖道士耳边响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个瘦子把小狐狸带去哪了?你们关系贴切,想必你是知道他会把小狐狸带到哪的。”
说话者自然是陆在渊。
胖道士的眼神在陆在渊身上聚焦,渐渐地,他想起了发生的一切,也想起了瘦道士抛弃他时的斩钉截铁。
“那个……那个老混球!居然抛弃了我!我一向都很听他的!一直都听他的!哪怕他打我骂我我都不说什么!我对我爹都没这么好过……可是他竟然抛弃了我!”
胖道士忽地暴起,似乎是想起了瘦道士的背叛,肥大的身躯凌空扭动,像是一条蛆虫,接着又是一阵呜咽声,似是伤心。
“噤声!”陆在渊有些不耐了,一拳打在胖道士肚子上,这一拳将胖道士肚子里的酸水都打了出来,绿油油的酸水混在水缸之中,一股难闻腐臭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其他不该说的,则不要说出口。”
“小狐狸被带到哪去了?”
“我不能说狐狸去处……纵使他背叛了我,但是那只小狐狸必须被带走。”胖道士面色麻木:
“那个东西的生辰快要到了,要是它看不到礼物,一定会……”
陆在渊没有回话,他没有去问胖道士为什么被人背叛也不肯出卖瘦道士,也没问那个东西是什么,而是放松了吊住胖道士的绳子,这样的结果自然是胖道士又一次落入了水缸中。
水缸内的水在这一刻便沸腾了,胖道士挣扎扑腾着,水漫过他的鼻孔进入腔肺,无力感,窒息感,还有绝望感一瞬间包围了胖道士。
过了片刻,陆在渊将胖道士从水缸中提起。
“呼哈哈哈。”胖道士急促地呼吸着空气,被水灌的苍白的脸庞紧紧地盯着陆在渊,收缩放大的瞳孔表达了他对陆在渊的恐惧。
“小狐狸被带到哪里去了?”陆在渊面无表情,再次问道。
“我真的不能说……”
“……”
陆在渊没有说话,第二次将胖道士灌入水中。
这次灌入缸中的时间格外长,以至于胖道士差点被溺死的时候陆在渊才将他拉了出来。
“霍哈……呕……”带有酸水的水缸并不好闻,胖道士只是在里面待了片刻便要将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他看着陆在渊,刚想说话,但陆在渊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又松开绳子,任由胖道士掉入水中。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胖道士会不会真的被溺死,也没了从胖道士身上考取小狐狸去向的想法,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被捞出水面的时候,胖道士的模样已经可以说是狼狈至极了,浑身上下都是泛绿的污水,呕吐物建的到处都是,身体因为泡在水里太久,已经变得有些肿胀。
这种情况下被捞出水缸的胖道士,看向陆在渊的目光异常控惧,之前冒出的用小狐狸行踪谈判牟取利益的想法也荡然无存,只剩下恐惧。
就像是在看幽都里的阎罗大王一样。
“我再问一遍,小狐狸被带到哪里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若你不回答,下次我绝对不会再把你从水缸中拉起,而是由着你溺死在这片秽物之中,至于我如何找到小狐狸行踪,则不劳你费心,因为生人事,与死人无关。”
胖道士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比相信,如果自己还不说出小狐狸的去向,那么眼前这个人,一定会说到做到!
“我说!我说!师兄把那小红狐,带去给虎候爷作为生辰礼物了!”
“虎候爷是谁?”
陆在渊紧皱眉头。
“是三金山的一只虎形精怪,自称虎候爷。”
“三金山?”
“是……临此地不远的一座小山,因山形陡峭蜿蜒,像三把高耸匕首,便有了山名三金山。”
“那只老虎过生辰,为何要小狐狸当礼物?”
“因……因为……”胖道士竟有些扭捏。
“快说!”
“因为那只狐狸,乃青丘狐灵,青丘狐族有独特的双修法术,它们自出生起就有颗本命法珠,遇到心仪异性只要赠出这颗法珠,往后修行俩者便是事半功倍,而且,听说其中还有大机遇,只是没人知道是什么。”
陆在渊一听,陷入了沉思,方才醒悟狐梦并非偶然,又因此对阿芷愈发感激,更坚定了救出阿芷的决心,半晌后方才继续问道:
“虎候爷的生辰在什么时候?”
“便是明日。”
“它会什么道法吗?”
“虎候爷并不会什么法术,只……只是力气巨大,断山劈岩,不过寻常。”
陆在渊听了,面露讥讽:
“只是力气大,便要你们几个会法术的认他为主替他做事?亏你们还是道门子弟。”
胖道士听了深深低下头,羞愧万分。
“那便带我去,我去会他一会。”
“不!不可啊!”胖道士急忙劝阻:
“那只凶虎残暴非常!喜吃活人!我的师傅就是被他吃了的!”
“你怕了?”陆在渊似笑非笑,眼神漠然。
“这般凶物,如何不怕啊!”胖道士面色苍白,似是想起了陈年旧事:
“拦在道旁,聚一堆精怪占山为王,吞食往来客商,有前来讨伐的侠客大师,都被它吞进了肚子里,无一例外。”
“这种凶物,怎么不怕啊!”
“呵,你怕他,”陆在渊冷笑:
“就不怕我吗?”
“还是说你真以为,我是个好说话能随意欺辱的主儿?”
“自然不是!”胖道士连连摇头,还想要说什么,又被陆在渊打断了。
“我没功夫陪你耗,我再说……罢了,光是说,你也不会怕,还会心存侥幸。”
陆在渊说着,将吊着胖道士的绳子解下,向外拖去,又因道士体胖,便像拖着一只肉猪般,过程十分滑稽可笑。
胖道士内心凄凉,自己何时陷入了如此窘迫的境地?
他不知道陆在渊接下来会干什么,但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妙。
片刻后,胖道士被拉出了帐外,一只白色俊马静候着,外面火辣辣的太阳刺得他眼睛一阵刺痛,又见周围都是荒凉景物,并无人烟,这又绝了胖道士最后一丝求救的念想。
等陆在渊用绳子把胖道士的手套牢,另一端系在了白马上,随后翻身上马。
“驾!”
白马马耳一动,轻轻走起。
胖道士被拖动,不得已跟着走。
“快点!”
白马加快了速度,胖道士脸色难堪,刚才的速度已经跟不上了,他不得已开始小跑。
“再快!”
胖道士开始大跑,逐渐吃力。
陆在渊这匹白马,是一匹千里马,普通人的脚程怎么能够比上?
很快,胖道士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但是那匹白马还没有停止,胖道士被拖行数里,沿路山路蜿蜒,多有碎石,很快胖道士的道袍被划破,一身肥膘被几处尖木利石扎的鲜血淋漓。
“我!我说!我带你去!我带你去见虎候爷!”
此刻胖道士再也没了隐瞒的想法,心里只想着哪怕被虎候爷一口吃了,至少也能死了个痛快,落在面前这位阎王手里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