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气息还有些萦乱,但是已经平稳下来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索性不伤根骨,疗养几天再配些药酒,指不定身体就养好了。”
“咦?这……这肌肉,如何锻炼的?当真漂亮紧致得很啊!小生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
陆在渊迷迷糊糊中听了这么一句话,瞬间清醒了很多,突然瞪大了眼睛,只看到面前一个白面书生打扮的男子,一边摸着自己腹部肌肉,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还有只叫阿芷的小红狐,小爪子捂着眼睛,小眼睛又透着爪子细缝偷偷地打量,一副想看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陆在渊眼皮狂跳。
“奥!”那书生打扮的人见陆在渊醒了,有些惊喜:
“恩公,你……”
他话音未落,一双云履登天靴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书生的脸上,书生吃痛一下子滚出去好远,白面皮上凭白多了一个鞋印子。
“恩公!小生不是歹人!”书生狼狈爬起,拍了拍身上尘土,生怕陆在渊再误会,便在远处慌忙喊道::
“刚才小生只是在替恩公治伤,看恩公发育不错,这才有如此感慨,绝不是贪恋恩公身子!小生并无断袖之癖!君子不说妄语!”
陆在渊听了,又见自己身上伤口果然有被处理得痕迹,又见阿芷在指手画脚,似乎在替书生说话,便明白了自己误会了人。
……
“刚才……多有得罪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陆在渊包着阿芷,眼神复杂地看向那个书生。
“不得紧不得紧!先前小生也有些孟浪了,与恩公不相干的!至于救命之恩,小生不敢当!”书生脸上的鞋印子被擦干净了,但是刚才陆在渊使的劲有些大了,导致书生的眼睛肿了一面,多少显得有些狼狈,加上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温煦带笑,就显得更傻了。
“不,还是要谢谢你的,我陆在渊,也不是个白眼狼没良心的,你既然救了我一命,便是天大的恩德,总要偿还。”说着陆在渊不顾身体疼痛,连忙拱手行了一个礼:
“先行一礼,请受此拜!”
“不敢当不敢当!”那书生见了忙回礼再拜,头比陆在渊低的更低,礼做得更足:
“小生都还来不及感谢,怎么当得起此拜!”
陆在渊见到书生反拜,愣了一下,他是个喜欢快意的,刚才那一拜本来是直抒心情,但经书生那么反拜,登时让陆在渊心里起了别扭。
“怎么当不起呢?”陆在渊再拜:
“救命之恩难道不值一拜吗?我难道是不知道礼节的人吗?”
书生听罢拜得更低了:
“恩公有心了,但若是让恩公拜谢,小生枉为君子,便是在夫子面前,也是抬不起头的!所谓携恩图报者乎……”
陆在渊听得那些酸言酸语,便觉得连牙都要酸掉了,他一向不喜欢和那些读书人打交道,也是因为他们满肚子酸水,但面前这个好歹是自己恩人,再加上陆在渊有种奇怪的胜负欲,不愿在这种地方退居二位,落了下风,便耐下性子再拜。
那书生也是个硬气的,一点也不肯让陆在渊拜谢,于是二人行事便渐渐变了风格。
陆在渊先拜,犹是书生再拜,陆在渊不服对论再拜,书生酸文频频,复而再拜之。
阿芷在旁边看得目瞪狐呆,眼花缭乱,只觉得做人真累,拜谢都要分个胜负先后。
但有其主则必有其狐,阿芷看着陆在渊拜得兴起,突然想着陆在渊是个潇洒帅气的人物,他做这些动作指不定也是风流得紧,自己也想成为像他那样帅气的小狐狸,那这拜谢一举,便有些门道了!
试想一下,等她阿芷化形以后,若是遇到个敌人,一番雷厉风行将他打败,再对着败者缓缓点头做礼。
奥!对了!就是这个味!这就是陆公子口中的潇洒快意!
阿芷明显走错了频道而且越走越歪了,畅想着以后自己潇洒的样子,不禁一边小狐狸傻笑,一边抬着小爪子拱手对着虚空做拜礼。
眼看画风越来越歪,即将收不住的时候,陆在渊终于没了心情跟那个腐朽书生玩拜礼:
“停!就此打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拜了!”
“好!那便依恩公所言!”书生点头同意,但还是微微低头,手上小动作不断地做了一个拜礼。
陆在渊对书生的小聪明也是无语至极,但他是决心了不在那个话题上谈论的,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道:
“对了,有件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叫我恩公?”
“哦,这便说来话长了,且听小生一一道来。”
书生便开始讲解他的事迹,原来他是一个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名叫刘清风。
刘清风京城中失利,落了榜,盘缠又都快花完了,不得已只好先回乡再去苦读三年,一路上全靠给别人写字卖诗度日,在路过三金山的时候,看到有处山寨,正想看看能不能去讨碗水喝,这举动毫无疑问是掉入虎口,送上门的肉,虎候爷自然是笑纳了,这不,刘清风都已经捆好放在庖厨了,如果不是陆在渊今夜闯入山寨杀了虎候爷,指不定他就变成了下一道福鹿宴。
一想到这里,书生刘清风还心有余悸:
“夫子有言:君子不入庖厨。现在想想,夫子说的果然是人间至理!这庖厨,小生是再也不敢去了!”
陆在渊听了刘清风那句君子不入庖厨,总觉得他说的有些怪怪的,但他自己读书也不怎么认真,也说不出来怎么怪,又问道:
“那你这医术,是怎么学会的?”
“是这样的。”刘清风温婉一笑:
“家先父是个行脚医,小生受先父照顾,多少会一点能救命的医术。”
“有这种医术?为什么要去当读书人?”陆在渊疑惑:
“这般医术,去县里开个诊所,不说日进斗金,起码也能生活富裕吧?”
“恩公不知,圣人有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陆在渊一听刘清风又开始他那些酸言酸语,忍不住犯起了恶心: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听得有些恶心!”
“唉。”刘清风叹气闭。
“虎妖已死,你打算怎么样?”
“小生,大抵是备考回乡,再苦读三年,恩公呢?虎妖除了以后,恩公拿虎妖尸体去报给官府,便能一举扬名,成为天下皆知的武人了吧!”刘清风有些羡慕:
“恩公前途大好,小生先在此恭喜恩公了!”
“报给官府?不,我没那个打算。”
“啊?”
“只是杀个虎妖而已,知名武人不是我所追求的。”陆在渊毕竟是将军后代,眼光眼界志向都比刘清风要高了许多,他也不觉得只是杀个虎妖便能让他在那个老不死眼里变得如何有作为,更何况知道世界上有妖有仙有道以后,陆在渊更觉得杀一只虎妖只是件完全不值得夸耀的小事。
“我追求的,在这里!”陆在渊指向上空,神秘道。
刘清风顺着陆在渊手指方向看去,知道他说的是被破转烂瓦遮住的无边天穹,便更佩服了,但又有些沉默:
“恩公志向高远,小生佩服,但恩公哪怕是拿这虎尸去官府换些银两,也不错啊!”
银两?那就更不值得说了,陆在渊身上最不缺的便是银两,他甚至都懒得拿虎妖尸体去换。
于是陆在渊摇了摇头,打趣道:
“你不是正缺盘缠吗?要不你把这具虎妖尸体拿走投官府去罢,就说是你杀的。”
说完陆在渊偷偷观察刘清风的反应。
这话虽然是玩笑话,但如果刘清风把那具虎妖尸体拿走,陆在渊也不会说什么,顶多,就是轻视书生罢了。
刘清风听了陆在渊的话后,愣了半晌,接着做了一个陆在渊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对着天,行了一个大礼。
“怎么又要拜?刚才不是拜过了吗?”陆在渊大惊失色。
“恩公误会了。”刘清风掩面无颜:
“小生刚刚所为,是因为小生刚才有了歹意,面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竟有了犹豫,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也对不起夫子教导,所以拜向天边圣人,只求他们原谅小生的贪念。”
陆在渊无语,只觉得面前这人不像个落榜书生,倒像是个清修和尚,做事多不爽利,也没了兴致去逗弄他。
“些许银两而已,也别扯什么圣人夫子了,听着怪头疼的……对了,你接下来打算去干什么?”
“小生大概要回老乡再苦读三年,等待京都大考,恩公你呢?”
陆在渊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不过他想起了阿芷以后是要参加那什么泰山山神的诗赋大会。
自己虽然读过书,但跟没读也差不多,造几句歪诗还行,但让他去教阿芷不是逼着要把阿芷修成野狐禅吗?
可现在他上哪找个教书先生,遇到妖怪也不会害怕的那种,不对……眼下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吗?
“刘清风,你的学问怎么样?虽说你金榜无名,但既然敢参与京都大考,总有些水平吧?”
“学问,大概还是有一点的,平常也能卖出几首诗赋,恩公说这个干嘛?”刘清风一脸尴尬。
“这就可以了!”陆在渊笑眯眯地看向刘清风:
“我接下来没什么紧要事,但需要找个先生让他传授一点学问,不如这样,接下来你回乡,我和你同道,路上若是有什么危险,我都给你平了,路上的盘缠花费也全都我出,你只需要传授学问,这不算占人便宜,我们各取所需,怎么样?”
“这……好是好。”刘清风挣扎万分:
“可恩公都救了我的命了,还让恩公出盘缠……”
“各取所需,各取所需!”陆在渊又在这几个字加重声明了一下。
“好吧。恩公既然这么说,小生一定亲力亲为。”刘清风一番心理挣扎之后同意了:
“不知道恩公要学什么?”
“你要教的不是我。”陆在渊笑眯眯地推出小狐狸:
“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