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我把合上的笔记本电脑以及充电器装进包里,背在身上。
“我送你吧。”
“不了。”我拦住外套穿到一半的顾缘。
“我能记不住走出我小区的路?又不是第一次去你小区的那次。”
第一次离开她家时,不好意思让她送我,围着比我们那大两倍的小区绕了半小时,实在找不到出口,狼狈地打电话给顾缘来帮我,当时她还以为我已经到家了。
说起来那一天晚上,走太晚了,阿姨回来了,我成功被好客的阿姨留下来吃晚饭了,然后在饭桌上不断向我搭话。那种装作十分有礼节的模样,属实身心皆惫。而且我还不敢放开吃。前两次在他们家吃饭,我都顾着礼貌,饱腹感只达到平常的三分之一。
顾缘失落地垂下肩膀,长叹了一口气,就差把“我不开心了,来哄我”写脸上了。
看来她是想陪着我再走一段路。
“你不要买菜吗?”我开口给了她台阶。
“你都不在,我何必准备那么好饭菜,叫外卖好了,我本来就不喜欢出去走,脚酸,又没人给我按摩。”她将脸鼓得圆滚滚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有些外卖不卫生哦~”
“毒死我得了。”她别过脸,
“那我走了?”我走到客厅,打开大门。
“走吧。”毫无挽留之意。
“你真没什么要买的?”我临走前再次暗示她,语气刻意加重了几分。
“哦对,家里醋没了,正好买一瓶回来。”她小脑袋瓜终于灵活地转动了,听懂了我的含义,人都变精神了。
顾缘一路小跑到我身边,确认钥匙带好了之后,“哐当”一下重重关上门,发出厚重的声响。会妨碍到邻居欸!
“轻一点啦!”
“是风干的。”
我将手插在裤兜,顾缘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将手环在背后。
“买醋干嘛?我又不吃。”
“我爱吃醋,双重意义的。”
去编辑家前,我还要去一趟我爸那边。
回到家时,夕阳比之前更加西下。变得稍冷的风从后方轻拂而过,吹动行人的衣摆,掀起地面的落叶,姑且没有蝉鸣声,初夏也算是舒适宜人。
回家的脚步因恰好的体感变得轻快。
“我回来了,老徐,晚饭吃什么?还有你说的要给我的东西呢?”
卸下背上的包袱,我如留守儿童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般,迫不及待地躺到沙发上。
老徐是我爸,但我15岁后再也没交过他一声爸,就连相对严谨的场合下,我仍是以“老徐”代替父亲,对于我们父子二人来说,那晚的彻夜长谈过后,我们便是多年父子成兄弟了。
低沉的嗡嗡音和连续的沙沙声,不算悦耳甚至有些刺耳的噪音从我身后洗漱台里传来,想必父亲是在用电动剃须刀刮胡子。真搞不懂他为什么宁可花几千快买个手串,也不愿把现在这把廉价的剃须刀换掉,作为儿子,很是担心他会不会有一天被使用了三年的剃须刀划伤皮肤。
和他沟通过要不用我的剃须刀,他总是一本正经地以私人用品就像老婆一样,即便是父子也不能共享而拒绝了。
“我今天要去你张叔家把老头环通关了,礼物桌子上。”老徐上半身保持着刮胡子的动作走出洗漱台。
他是典型的动漫游戏迷,归功于我有个当老师的爷爷,老徐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是第一批用电视观看了七龙珠的孩子。
差点忘了,自我不小心把他手办弄断后,他连卧室里的游戏光盘也归于私人物品,不允许我乱碰。
但是书籍方面,他对我从不吝啬。我在家里的领地可以理解为自己的卧室、厨房间、和他的书架。也正是因为老爸从小喜欢收集武侠小说,才为我和顾缘的相遇甚至发展成如今的关系制造了机会。
我打开桌子唯一摆放着的包裹,是一把青轴键盘,我试着按了几下,很有分量,回弹效果很好,青轴的声音简直像钢琴家演奏的曲目般美妙。光是初体验,就能感受到一定是把优秀的键盘。
“哇塞!谢谢爸!”我不带保留地将心理对老爸的感激之情诉说出来,甚至重新把称呼改成了“老爸”。
“约好的,你考完试,不管你成绩如何,一定满足你的愿望。”老徐露出了老父亲经典替儿子感到高兴的笑容。
不过他之所以这么答应,是因为我原本的趁机就至少能读一所不错的大学缘故吧?
“至于晚饭,自己随便弄一下吧。”曾经身为西式料理厨师的父亲对儿子的晚饭就这么敷衍。
“给我钱,我点外卖。”我掏出手机,面无表情对着老爸亮出收款码。
10岁就被迫培养独立能力的我烧出一桌好吃的菜肴并不难,但为了今天上午的毕业典礼属实把我累的不轻,上台发言时,是勉强才能维持站立的状态,而且天色已晚,我不想花很多时间做准备工作。
“你这个月生活费应该够的吧?不给了!正好我手办的补款时间快到了。”
我保持着说完“外卖”两字的嘴型,皱着眉,一副愕然无语的神色。看老徐的眼神夸张到可以用仇视形容。
“抠搜!为二次元女儿花钱,都不肯请三次元儿子吃顿饭!今天还是我毕业典礼欸!你准备在我身上花的钱是放在了薛定谔的实验箱子里了吗?”我并没忘记几分钟前才收到了一把昂贵的键盘,我只是想表达你连这么贵的键盘都舍得买,为什么不能在今晚的生活费上多给个二十块钱?
与我的恼火完全相反的是老徐的一脸无辜。
“富养女儿,穷养儿!而且再过几天是你十八岁生日,一场宴会,录取通知书到了,又是升学宴,你说,毕业典礼跟以上两场宴席比起来,是否不值一提?”
你花重金富养的二次元女儿未来能给你养老——我把这句想说出口的话咽下喉咙。
思索了一番,老徐说的还算有理,况且我暂时没有赚钱的能力,确实不该向无偿养育了我十几年的父母要求过多,而且老爸还送了我这么贵的键盘。
“好吧,那我就把冰箱里的速冻饺子下了吃吧。”
老徐见我这么说,又连忙担忧起儿子的营养而否定。“也别太应付了。”
不给钱的人是你,不想让我吃的如此随意的人还是你。你是资本家吗?用最廉价的工资换最高的利益。
“还剩三十,你让我吃满汉全席?”
难不成让我去澡堂花三十蒸桑拿,把自己蒸成满汉(汗)全席。
听我这么说,老徐神情一转,身体向我倾斜,背在身后的双手像是拿着根皮鞭,一副审问的姿态。
“还没上大学的你,一个月一千五,不够?钱花哪去了?”
完了!经典的中式父母询问孩子钱去哪了环节。
我真是无聊,非要多一嘴干嘛。
若是买游戏,或是手办书籍也就算了,因为老徐自己也会买此类产品。
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大部分钱都是用于向朋友购买那种……青春期难以启齿的GALGAME光碟,还都是ntr系列(包括逆ntr),但是但是!我真不是为了发泄欲望,ntr也不是我的XP,只是为了更好地感受男女主一步一步从清醒堕落为麻木的过程,心理刻画。并且我也可以学到那些亲密的肢体互动是怎么描写的。
是认真的啊!我还真悟出了一个道理——痛苦的不是麻木,而是从清醒转向麻木的过程。
“这事就算了,下次花钱有个数,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不是心疼钱,我是怕你缺钱了不敢和我说,跑去办信用卡、校园贷和裸贷之类的,那玩意不是随便乱动的,参考你表哥。”老徐把剃须刀随手放在客厅台子上,长呼一口气,似乎不打算纠察此事了。
对此我心怀感激地表示,老徐——
——剃须刀从哪拿的放回哪去啊!你这不讲究细节的中年大叔!
仔细想想说的不无道理,表哥好像就是在校时期花钱太严重,不敢向家庭条件困难的姨娘借,最初向朋友借,后来缺口大了,碰了校园贷,之后差点动了高利贷的念头。最终是我们家出手,帮表哥度过了这一关。
“既然如此,再转三十块,大叔!你也不想自己儿子因为缺钱去贷款吧?”我学着老徐好兄弟的模样,手勾搭上他的肩膀上,模仿ntr经典剧情黄毛用拍到的秘密威胁女主时的口吻朝他开玩笑,当然,他要能给最好了。
“不给,第一!不能太纵容你!第二!我话都提前说了,你还想贷款,属于明知故犯,我不可能帮你善后!第三!我以前在别人手底下干活时,有一次工资吃紧!在你零花钱充足的时候问你借点钱补手办尾款,你没答应!害我错失了限定款手办!之后去二手市场多花了一百才买到!等于你的见死不救让我多了一百块的负担!”说到第三的时候,语气明显加重,而且还伴随着一种强烈的恨意。敢情手办才是重点呗!
“怪不得说天蝎座记仇,连几年前的事情都记得,见识到了。”我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以为你会用积蓄购买,所以我没借,哪知道你宁可放弃。”
老徐对于积蓄是很有原则的,不是到了关键的时刻,绝不动。
“总之30块钱活到下个月,算是给你的教训了。”
我默然不语。如果可以,我真想把那些东西卖了。话说那算传播黄色吗?
说是活到下个月,实际上今天已经是6月29号了,我用不着再去学校,家里的食材备的很充分,我恰好又有一身不错的厨艺。日常出门,我也有交通卡,也就是说,我甚至可以两天不花手机里一分钱。
看来老徐压根没有对我动真格的念头。感谢老徐的不杀之恩。
“哦对了,你姐明天要来。”临走前,他留下这句话。
我大脑瞬间像电脑接收到病毒软件,卡到无法正常使用。
姐姐?她为什么要来?专门为了找我吗?讲真,我对她的感情称不上是讨厌,但我也不想和她有过近的接触,因为儿时的原因……
算了,先别想这事了,解决吃饭问题吧。
确定老徐不回来后,我也不打算在家住。
正好到交稿时期了,于是便起身去往编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