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说的‘哦对了’,是指什么?”由于她“哼”了一声立马躲回了浴室,我又要隔着一扇门讲话。
“……”
不理我。
“……糖”细若蚊子的声音,从门缝里溜出来。
“什么?”为了听清楚声音,我不得已把耳朵紧紧与浴室的门相贴。还好没其他人,这要是被发现了,一定会误以为我偷听编辑洗澡的声音用来下饭呢。
“要做西红柿炒蛋的话,稍微多一点糖。”
门被打开了一个只能看到她半张脸距离的缝隙,躲在门口的编辑,就像内向的小孩到亲戚家做客,亲戚问想吃什么随便提,于是胆怯躲在父母身后,半探出个身体开口的模样。
由于开门的动作过于突然,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还好立马稳住了身体平衡,在她能看见浴室门外的事物之前,我先一步后撤,这才没造成麻烦和误会。
“西红柿都坏了,做不了,给你换其他的。”
“啊?我最爱的菜,一天就指望它活着了。”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声音萎了下去。
“那我看你今天原本的晚饭是意大利面,而不是西红柿炒蛋盖浇饭呢。再说甜的是什么鬼。”
“糖可以提鲜,再说了,这种酸甜口的菜肴,不放糖放什么?”编辑无意识地拉开了更多门缝,能看到的她完整的面孔,认真的表情,一副想和我辩论对峙的模样。
“放糖,但是只放一点点,吃不出甜味,我们都吃咸口的。”
“哈?咸口?那算哪门子歪门邪道的西红柿炒蛋啊?”
我以为饮食的甜咸之争只停留在粽子和豆花上,想不到有朝一日,西红柿炒蛋也会沾上话题。
“你那边才是吧,菜做成甜的还能下饭吗?”
除了地缘经济因素,木樨市和玉兰市分家的原因,大概就是饮食吧。
玉兰市的菜肴是有放糖的,但只是为了提鲜点缀,虽然同为江南,但我们对木樨市热爱甜食的程度表示不解。
“你是真不知道甜的地位有多高,北方中部地区的人们如果想问咸淡,就会用方言说‘甜咸如何’?甜字可是在咸的前面哦。”
为什么要和江南地区的人科普北方的方言冷知识?我连本地话都不会讲几句呢。
“我又不是北方人,我哪知道?”
“总之,你要是做咸的,我宁可今晚不吃,正好减肥。”
“西红柿都坏了,我也没说做西红柿炒蛋吧?”
再说你都这么瘦了,还要减肥吗?不就是上一次无意间说了一声大腿有肉嘛,以为我在说她身材的不足?拜托,微胖,穿起丝袜勒肉的大腿才最棒了!
编辑洗澡的时间,我用再三确认过没坏的食材做了小炒肉、酸辣土豆丝、“番茄”炒蛋。
编辑狼吞虎咽的模样,她的反响是:“好吃!人不可貌相!你这张看起来像是被女生包养的小白脸竟然能做出堪比大厨的菜肴。”
“你平常就是这样夸人的?”
夸菜就好了,干嘛上升到容颜啊?我对于她评价我长相这一点表示不满。
“再说了,正是具备家庭主夫的各项技能,才有被包养的资格吧?”我夹起一小口菜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我当然知道嘴里有食物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可面对编辑,我用不着太刻意注重礼貌,好比刚认识的朋友会相敬如宾,变成铁哥们后就互相爆粗口了。
我只需注意别说话时别把食物喷到她脸上去就行。
“都行啦。”顾着往口腔不断运输菜肴的编辑没空展开话题。
“这道西红柿炒蛋做的真不错,美中不足的是咸口,可惜,就像好不容易追到手的男朋友,却被告知他的初吻已经没了的遗憾。”
我觉得你用这个比喻就已经很奇怪了。
“那你还吃?”吃着我烧的菜,还提那么多要求,我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因为说到底甜咸只是初吻问题,而非忠贞问题。我只是不想浪费粮食。”
都说了这么比喻真的很奇怪啦。
给我编织了不像样的理由后,她用筷子扒拉了半盘的西红柿炒蛋到自己碗里,用汤汁和炒碎的西红柿包裹着每一粒米饭,吃了两口后,发觉用筷子实在不痛快,干脆使用木勺挖着吃。
“对了,你不是说西红柿坏掉了吗?”她吃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某个关键问题,圆睁着眼,腮帮子两侧被米饭充填的满满的,像只仓鼠似的发问。
“对啊,就是用坏掉的炒的,为了报复你压榨我的那段时光。”我一本正经地做出计划得逞的神情,嘴角挂着笑意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
她愣了愣,瞳孔顿时放大,放下勺子,双手紧紧捂住嘴唇,防止控制不住,口腔里的东西会翻涌而出。
至于这么夸张吗?眼角泛着泪水,嘴里发出“嗯嗯”的喘气声,一副嘴里被人强制灌了恶心液体的委屈表情。
然后,编辑做了我永远想不到的举动。
她突然揪住了我的领子,将我用力从座位按倒在地板上。
“我的后脑勺!”
头部传来的撞击,让我吃痛重呼。
顾不上疼痛,我更忐忑眼前的“仓鼠”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断发出呜咽声的她如快要溺水的人抓住了漂浮物般死死抓着我的衣领。
一下子靠的好近。泛红的脸颊,淡雅的气息,湿润的睫毛……
但其实,脸红是因为腮帮子鼓的太久了,疼,睫毛湿润是因为要吐了。
“你、你做什么?别冲动,我错了。”
她不顾我的求饶,一只手向我的脸靠了过来,企图用力量强行把我紧闭的嘴唇掰开。
双手被她展开的双腿分别压住,动弹不得。
我没锻炼过口技,嘴部力量自是比不过经常用手打字的编辑。
打开了能勉强注入液体食物大小的缝隙后,她将脸凑贴近,撅起嘴唇。
如果是沙滩,我应该是在溺水的人等待漂流姑娘的人工呼吸,可这是编辑家的客厅。
她的意思是——把嘴里咀嚼得已经沾满唾液变得黏黏糊糊的食物吐到我嘴里。
“别!我错了!开玩笑的!假的假的!”
见我诚恳地求饶,她终于放下心,长长呼出鼻息后,双腿从我的双手上离开。
她咽下憋在嘴里有一段时间的食物后向我投来谴责的视线。
“开玩笑,却不敢承担开玩笑的后果,你是雌小鬼?”
“啊?”
“对,你是男的,而且快是大学生了,那你就是雄大鬼。”
我开始好奇她作品中那些绝美的小说名字真的是她本人想出来的吗?
“那么,这些西红柿是怎么回事?”
编辑重新坐回椅子上,用木勺舀起一勺带有汤汁的碎西红柿果肉。
“西红柿都坏了,我看你那么喜欢西红柿炒蛋,于是用圣女果作为平替。”
“怪不得果肉都是稀碎的。”
看见编辑解除了顾虑,我也总算脱离了危险。
“本来想着用既然用圣女果了,干脆用鹌鹑蛋搭配炒吧,可惜你家只有水煮过的,没有生的。”我回到座位上拿起筷子夹着土豆丝说道。
刻意存放一袋水煮过的鹌鹑蛋我检查过,并没有坏,不过估计是留着火锅的时候吃,因此我没有动,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么处理已经煮熟的蛋类。
“有什么寓意吗?”
编辑将木勺里的食物送入口中,疑惑得一时忘了将木勺从嘴里拿出来。
“都是一小颗椭圆形状,主打个门当户对。”
“你是不是想点我如果不赶紧找男朋友,就只能找奔三的大叔了。”
一股幽怨的目光传来过来。
不愧是比我多吃十年饭的女人,如此轻易就看出了我的想法。对她的敬佩中带了一份畏惧。
“欸本来有,现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