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硝烟味围着客厅,在众人面前哭泣是很丢人的事,奕萌强忍对父亲的情绪,忍得她双颊通红,双目噙着泪水,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浑身颤抖。
安静的如坐针毡,仿佛有白蚁在胃里爬行,疼与痒暂且不说,累积在体内的血液不爽地蠢动着朝大脑流动,伪造了充满力量的错觉,饥饿感消失,连就着米饭一起下咽的食物都带有阵阵胃酸的恶心。
老实讲,现在的场面是我不多的情商对付不了的。想要逃避矛盾,颓废的心境令我加快了解决还有半碗饭的速度,仿佛早点离开客厅,矛盾的压迫感就被牢不可破的房门阻挡在外了。
好无聊,平常还能找奕萌玩,目前的状态肯定是不能了,我还没想好安慰她的言语,去了就是双方的沉默,说不定我不经意的某个举动还会成为压倒她理智的稻草,表哥还在我家,奕萌如果哭了,那副场面……我还是看会书提高文学修养呢。
从书架上找到了一本封面不错的轻小说——《妹妹人生》
关于家庭,有个不成文的说法——妹控的都是没有妹妹的。嗯!反驳不了的人生哲言呢。
今天起码要看完半本,我是这么想的。
时针转了几圈后。
“好耶!提前结束了!”
我在书桌前,双手交叉移动到后脑勺位置,身体向后仰,尽情舒展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久坐的躯体。
关节处弹奏出咔哒咔哒的交响乐,迎面的风从窗户吹来,驱逐了身体的僵硬感,好像身体都变得轻盈起来。
你问我书中写到了什么?我只能回答:一个哥哥,他有一个妹妹,没了。
等等等等!不是作者的问题,是本人阅读别人的作品时总会静不下心,焦虑烦躁会在五官来回打转,那张脸丑到我都认不出是自己。所以,看完两章后,我就打游戏去了。
真的不是我想玩,是电脑它诱惑我!对!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它才不是什么冷冰冰的机器。好比柔和的灯光下,长期对你照顾有加的熟女,穿着一套紧身的OL制服。为了散热而打开的玻璃外壳像是衬衫微开,一副诱人的锁骨,隐约凸出的山峰,裙摆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机箱就这么静静摆在桌子上,不就像熟女的手撑着头慵懒地躺在床上,黑色的涂装犹如穿着黑丝的修长双腿交叉,一抹妩媚地笑容挂在嘴角,眼神向你传递一丝挑逗,不正是邀请我跨越禁忌的边界,体验大人般的欲仙欲死吗?
离谱到我自己都认为尴尬。
当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时,时间像开了倍速一样,下午一点回到的房间,现在我甚至连夕阳都错过了。
什么时候能我对写作也能到废寝忘食的境界?自从签约后为了每个月低到可怜的稿费,我变得有种为了稿费而写作的感觉,对看书写作的时间可谓是度日如年,有点担心未来的某一天会因为写作把自己伤到了,像连续三个月吃同一道菜一样感到发腻,到那时候,我会对写作产生厌恶吗?
写作,寻找真我,多半是我难以越过的坎……吧?
到该吃晚饭的时间了,又要和那帮不会说话的人们同坐一桌,少盛点饭吧,反正我也不饿,尽管待在卧室没什么事干,也好过和他们在一起。
当然,我最担忧的还是奕萌,希望晚餐别出什么插曲。
晚上的聚餐是去靠近家附近一条韩国街吃烤肉。
也许陌生人多的场合下,也许是表哥发过火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行为有多像未长大的巨婴,直到晚餐结束都没出什么意外。
是说,不愧是亲生父女,完全看不出表哥生气过的迹象,奕萌也没露出受委屈的容颜,不约而同地删去了中午不愉快的记忆。
送进口中的烤肉裹挟着孜然与牛油,肉香味虽在口腔翻滚、爆炸,却无法传达到味蕾。肉是挺香,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就像没放盐一样。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这么快?饱了吗?”
“倒是有点意犹未尽,可惜肠胃塞不下了,我在车上等你们。”
其实我刚好处于不饿的状态,肯定算不上饱的。
昨晚是因为奕萌和表哥的电话辗转反侧,今晚又是奕萌和表哥的矛盾久久不能睡去,幸好明天是周末的最后一天,不然,我一定会为睡得晚起得早引起的睡眠不足加浑身如散架般难受而焦虑一晚上,以至于更睡不着。
今晚的烤肉真香啊,为什么现在才发觉?早知道就不听情绪的,多吃点了。
点外卖吧,感谢我生在半夜点外卖非但不会被指责还会一起吃的父母家庭。
炸鸡年糕备注芝士多放点,到了发信息给我,不要敲门(尽管父母不会因半夜点外卖指责,唠叨几句还是难免的)。OK!使用优惠券,省了十五块钱,结账——我迟迟没按下确认支付。
情绪波动剧烈会导致食欲消退,我都尚且如此了,何况当事人奕萌。
我修改了餐品数量,支付成功后,等到外卖员到达的信息,掀开被子,穿拖鞋,走到门前按下手把,取走外卖,关门,上床,一气呵成。
切换当前页面到通讯软件,找到侄女的对话框。
【来吃夜宵,我点了两份。】
用手机邀请她共进宵夜。如果问吃不吃,她的回答一定是委婉拒绝。我不想浪费来回推脱的时间,先斩后奏了。
别问我为什么不直接敲她房门,因为冷!因为懒!
我倒了一杯水,把外卖放在写字台,回到椅子上坐着,对话框里奕萌撤回了两条信息,留下OK的表情包和【好嘞!来了】四字。
【睡衣里面多穿一件衣服,小心着凉】
尽管开着空调,但卧室经过客厅的路程还是很冷的,因为母亲要通风,除非当晚可能下雨,不然她是绝对不允许客厅的窗户是关闭状态。
“真是的,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要让比自己年龄小的男生提醒身体问题哦。”
我叮嘱奕萌多穿点衣服再过来,谁曾想她竟直接把盖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像个粽子一样无比臃肿,以及这张从可爱悄无声息转化到清新的面孔,原来这就是以胖为美——开个玩笑。
“你当时不是提到外卖就闻风色变嘛,怎么又敢点外卖了?”
“啊没错,我现在能喝尸油了。”
我开玩笑调侃过去的自己。
“回到之前的话题,你辈分比我小,无论你将来是否会全方面超越我,这一点方面,叔叔我永远比你大。”
“好好,这张“辈分”永远能作为最大的底牌呗。”
奕萌随手把身上的被子扔到我的床上,露出了被柔软的睡衣包裹的身体,淡雅的袖口在空调的暖风下微微飘动。
“偶尔用用这张无赖的牌也不错。好了快吃吧!”
用闲聊作为开胃前菜已经吃完了,接下来属于正式的夜宵生活。
带上送的一次性手套,直接用手抓取一块炸鸡,指尖感受到表皮的酥脆后,将它提起,白色的热气从盒子中腾空而起,嘴巴凑过去,深吸一口气,油炸后的鸡肉将自身香气完美激发出来,沾满黄芥末,稍微有些辛辣的气味与鼻中蔓延。随着一口咬下,香气扑鼻的嗅觉终于转换成味觉。
酥脆的外皮与滑嫩多汁的内在融合的恰到好处!黄芥末的介入更是打消了可能会有腥味的担忧。
鸡肉塞满口腔的同时,猛灌几口可乐。冰凉与气泡在舌尖上还没来得及翻滚,就和鸡肉一同通过喉咙送入食道。油炸的油腻感被清爽感驱逐,只剩极致的满足感。
“爽!而且只有夜宵才更能提升爽感!”
室内温度差不多维持在18度左右,为了吃的尽兴,也是为了吃的过热,出的汗会把皮肤与衣物粘连住,我将外套脱下,随手搭在身后的椅子上。
话说回来,同样是吃一道料理,为什么夜宵背着父母偷偷享受的时候让人更愉悦呢?并且这种快感,还远远超越饿了很久得到食物后狼吞虎咽感受到的满足感。
重点应该是在于“偷”这个字眼上。所谓夜宵,在大众父母的规矩下,是一种禁忌的行为。夜宵不一定比三餐更美味、更营养,但它有“破坏规则”的背德感和刺激。正是这些偷偷摸摸的行为,反而更让常年严格遵守世间所框定对错而麻木的我们,有了真实的感觉。
三餐可能确实更丰盛,可进食了这些丰盛后,我们面对是一天工作与家务的压力,但是享用完夜宵后,我们会顺其自然地以最舒适的状态倒头而睡,在梦夜中,无需担忧任何事情,逃避现实的束缚,只是享受相对白天来说,片刻的舒适。
人性是原本就善吗?人性是天生的恶吗?
人性是降临到世间的那一刻,便向往着自由。
就算任何事都有两面性,若是还有活着的意图,对自由的追求便是永恒的不变。
“有手套,何必用筷子?”
呈大字型放松身体,向后倚在靠背上享受美味之余,无意用余光看见奕萌笨拙地尝试用拿筷子的正确姿势夹起年糕。看来她并没有完全学会,反复尝试的她就像刚满一岁的孩子学走路一样。不过她现在连基本的夹菜都做不到了,因此我用手肘把装有一次性手套的包装袋移到她面前。
“谢谢,但是这些手套质量较差,分子间排列是不规则的,密度有高有低,密度低的地方分子间隙较大,有部分油脂分子就会透过空隙渗透到手上,你没发现好几次吃东西,摘掉手套总会有油渍残留嘛。”
奕萌一本正经地向我解释一次性手套的信息,认真的神情是有股专家的模样,唯独手部,仍像四岁小孩一样不灵活。两根筷子像是被烧得通红,让她无从下手。
看吧,年糕从两根筷子中间脱落了,像一个人跳入泳池一样溅起黄色浓浊的芥末。
奕萌伸出舌头舔舐掉溅到手背上的芥末。我见证着那张优雅从容的脸蛋是如何被芥末辣到露出滑稽的表情。眼睛里闪烁着抗议的泪花。就算极力掩饰,动作还是明显的浮夸。
我记得带奕萌吃过不少次刺身啊,一次性吃这么多芥末一定会被辣到——这个常识她应该早就懂得了才对。
难不成绿芥末换成黄芥末,就认不出那是芥末了?日后未免也太容易上当了。
暖色的灯光照出空气中的灰尘,也照出奕萌藏进细节里的表情——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