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衣服这里开了个口子,麻烦看一下缝好需要多少钱?”我来到一位躺在老式木制躺椅上,用扇子遮住脸,应该是在午休的老奶奶问道。
听见外面传来动静,老奶奶缓缓把脸上的扇子移开,看了我一眼,随后长”嗯~~~“的一声,双手支撑着躺椅两边的扶手略带困难地起身。
从老奶奶脸上的皱纹,以及为数不多双手就能数的过来的黑发可以看出,她一定是位退休好久的老人,或者说是和这个社会半脱节的人。同样是老年,我的奶奶还可以用智能手机刷抖音呢。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钱。”
半眯着眼的老奶奶用着一口纯正的吴语口音朝我回答。
“啊、啊?您说多少钱?”我皱眉保持着晚辈该有的礼貌重新问了一遍。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老奶奶这次在吴语口音中参杂了些许普通话。
不过我还是没听懂。
“请问,缝一下这个衣服多少钱?”我也放弃了用普通话交流,用市区的吴语口音配合肢体动作询问,示意老奶奶也用手指比划出要多少钱。
“五元。”搭配老奶奶满是皱纹不太能完全张开的手掌,我终于听明白她的意思。
那可能就有人奇怪了,岛区不是玉兰市的一个区吗?说的不也是玉兰话吗?再说了你自己不就是岛区户籍的人吗?怎么听不懂岛区人说的话?
要解释这些问题,牵扯的事情就有些多了。首先玉兰市最开始并没有现在这么大,总共面积大概只有市中心和闵区的一部分,剩下的在当时都归属于木樨市管,到后来由于为了解决玉兰市的粮食问题,才从木樨市里化了那些县交给玉兰市,现在玉兰市总共有十六个区,唯有一个区——岛区是例外。
那十五个区最开始都是木樨市管辖的,而岛区,最开始则是由菊花市管辖,这才造成了岛区虽然和十五个区同属于一个市,但是方言却有明显的差别。而岛区那个年代的人,尽管当时已经划分到玉兰市,由于是座岛屿,里玉兰市的市中心有点远,所以去玉兰市的市区会说“到玉兰市去。”
再来说说我本人,我的父亲老徐是岛区人,从小到大生活在那边,会将当地方言很正常,而我出生在闵区,生活在闵区,教育也在闵区,由于闵区的房子是在我出生一年后才买的,所以出生后上的户籍自然就跟随老徐为岛区。除了过年偶尔回去看望一次奶奶,其余时间我都待在闵区,所以我对岛区几乎没有联系,这也就造成了我说不来也听不懂岛区方言的原因。
顺带一提,闵区虽然是郊区,但属于近郊,是玉兰市的中心城市,所以外地来这边打工的人不少,为了向众人展示出玉兰市是一座包容性很强的城市,在闵区的人无论本地还是外地,讲得都是标准的普通话,也就导致了我的吴语方言只会幼儿园老师教的吴语儿歌,和经常用得到的几句口头禅而已。
我确认了一遍老奶奶桌子上的收款码真的是她本人后,便掏出手机给她扫了五块钱过去。
“五块对吧,转过去了奶奶。”我把转账记录给奶奶看的时候,不知放在哪的音响以最大的音量经典女声来了句“xxx到账五元”,此刻我总算知道震耳欲聋是什么体验,真的是震得耳朵都将要聋了。
最可怕的是这奶奶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反而是看到我乖乖把正确的金额提交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点点头。
好吧,之所以我要确认老奶奶桌上的收款码是不是她本人的是因为我见过有人偷偷将自己的收款码粘贴在商家的收款码上面,然后用自己另一个支付账号付了该付的资金后,装模做样地给老板看一眼转账记录,把老板给骗过去了,逃了一单不说,接下来其他顾客付的钱全都流入他的账户里。小年轻精得很,中年人社会经验丰富,最容易上当的就是向眼前这位认知能力下降很多的老年人,而且我最初看到这个案例,就是发生在老年人头上的。
不知道老奶奶之前有没有上过当,但是从刚刚音量一定拉满的道长提示音下能看出,她至少以后不会上这种当。
店里没有其他年轻的异性,我就这么直接的把上衣脱了下来交给老奶奶。
岛区的特点是三面环江,一面临海,像六七八月这种湿热和燥热来回轮替的月份,岛上的男人基本会选择裸露上身,就像我现在这样。自从奕萌住进我家后,一开始我也对这种事比较抗拒,认为过于羞耻,但看见玉兰市很多人也这样时,我的羞耻心就飞走了,所以现在我没任何不安。这种心态就好像考试分数下来了,自己没及格,本来是很心灰意冷,或者还会恐惧,回到家会不会挨家里人的批评,更严重的甚至会挨打,但就在这时,听到了班级里其他人也在诉说这次考试没考好,没及格,就突然开朗了,也不用担心回家会被父母批评,如果他们要说,只需要一句“这次班里人都没考好,不及格的多了去。”就会顺利消减父母的怒气。
“奶奶,需要多久?”我用市区的吴语询问,像这种简单的交流还是勉强可以的,但也仅限市区话了,岛区的口音一时模仿不来。
“十分钟左右吧。”老奶奶背过身找寻着什么答应,通过之前的对话,她知道我听不太懂这里的方言,所以这一次她还是方言夹杂着普通话,并且语速很慢。
其实不光这位老奶奶只会讲方言,无法全程普通话,很多老人都这样,包括我奶奶也是,只不过我奶奶去市区的次数很多,所以她会说市区的口音,我才能正常交流。
看这位奶奶行动如此艰难的模样,我真的很担心她真的可以做这种细心的针线活吗?我都害怕她把缝衣服的针戳破自己的手指。
她将眼镜缓缓戴上,眨巴眨巴了眼睛,又搬来一张老旧的木制椅子坐下。开始研究手里的针线。
针线是分开的,因为每件衣服要缝补所需要的线长度各不相同,长了浪费,短了又需要重新弄,所以都是先判断这个洞大概需要多长线,然后用剪刀剪断,再开始穿针引线。
拿眼镜,搬椅子这两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年轻人顶多半分钟就搞定了,而老奶奶确用了一分多钟,简直像开了零点七倍速。那把一根和头发差不多细的绳线传入极为细小的孔里,对于老奶奶来说不说更难?花费的时间只会更多。我的天,有的好等了。
我视力还算说得过去,穿线这种活,我都需要花费较长一段时间,眯着一只眼,小心翼翼的,如果不成功,还要放嘴里抿一下,再穿,往往重复了五六遍都没有成功,我就要抓狂了。
不知道这位老奶奶需要多——我的天哪!
连半分钟都没到,她就已经把丝线穿了过去,开始对我上衣的破洞进行缝补了!
对不起,怀疑您的针线活水平这件事我很抱歉,以后不仅不能以貌取人,也不能只看到了一点表象就随便给人下定义。
等待衣服被缝好的期间,我坐在店里的木椅上看手机静静等待。我是抱着目的性来到岛区,附近的有趣的地方不值得我去转转,并且只有十分钟,我估计刚有兴趣,就要回来拿衣服了。况且我所说的玉兰市男人夏天喜欢裸着上半身只是存在于夜晚逛街,公共场合是不会有人这样的。
短视频刷腻了,没什么意思,而且容易让大脑碎片化;短短十分钟看小说也看不尽兴,就在我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我想到了可以手机码字的这一点。
小时候电脑玩的次数特别少,吃灰程度比平板还严重,平板至少还能用来压泡面,导致了我没怎么接触过键盘,对二十六键字母打字不熟悉,以至于我写的第一本小说前五万字是手机以手写的方式写出来的。或许是觉得效率太低,手指滑的疼,我满满尝试拼音。
所以说初次的事物总是很美好的。人们总能从初次中学到些什么。例如我的拼音打字,就是由第一本小说教会我的。也大致懂得了小说的框架。
写完第一本小说,进步可以说有百分之七十,而写完第二本可能只有百分之十几,第三本更少。所以我并没有像一部分人那般,认为初次作品属于黑历史,不想让别人看见,删除或是屏蔽。我没有,我就让它光明正大地躺在初次投稿地写作平台上。
我打开写作的作家助手手机版,进入作者后台,新创了一个全新文档,重新回到写第一本小说的境界,一个字词,一个标点符号,都由我不断点击屏幕完成。
论手机码字,我能想到的只有我编辑。她曾经晒出过自己的写作经历,其中就包含了写了多少字。其中电脑码字为两千多万。手机码字为一百万。真亏她能坚持下来啊。
总共两千一百万字左右,编辑写的作品不管是什么类型,一律是长篇文章,并且她的一本书会控制在一百五十万子结束。不会因为火了,就不断写后续恰烂钱,完结的刚刚好,不拖泥带水。该交代的交代完了,前期挖的坑也填好了。换算下来,编辑已经写了十四本长篇小说了。
她今年才二十八岁!何等恐怖的效率。难怪她在作者群里的称号是只会码字和怼你的无情写作编辑机器。
平常回信息也是用手机二十六键回复的,所以说突然改为手机码字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只是略微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怪怪的,难以用言语形容上来。
我写作的流程是先将这一章的内容大纲写好,然后把故事大体粗劣地写下来,不会有任何文笔,然后再沉下心,好好从大体章节上做文笔的添加,文笔的修改。
当我刚刚把大纲写好,才完成了第一阶段时,有个年轻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个洞,补一下需要多少钱?”
原本我是不会在这家店铺来来往往的客人,因为我不常住,不可能遇到熟人以“好巧,你也来这补衣服”为开场白寒暄两句,但当我听到了讲话的人询问的声音时,我顿时感到格外的耳熟,不说是我要好的朋友,但至少一定是我认识的人。
于是,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关掉了手机,抬头朝那人投去目光。
林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