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愣了一下,这个场合他确实不该说话。他不是这个学校的里的学生,只是一个杂工,是没有旁听的资格。因为今天这场辩论来了很多人,他也跟着混了进来,在后排一直听,如果不出声就不会有人发现他。
可他看到奥芬克也许要输,就挺了他一把,其实陆南和奥芬克不熟,只是上次奥芬克在社团客厅帮了他一把,他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也许对方已经不记得陆南了,可陆南还是记着了这个金发少年。
也可能是陆南单纯看那个胖子不爽,才出口反驳。但话已经说出来了,就没有余地,他被发现了,陆南在学校里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东方人,因为学校里就他一个远东人,想躲都没地方躲。
可没人为他出头。按理说,陆南没资格站在这个地方,他是偷偷进来的,尽管有些人知道,陆南喜欢旁听一些课,也就随他,但都不太在意,撵走就好了。但乌达兹把问题说成,偷盗贵族的财产,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在大陆帝国中,知识也是属于一种财产,奴隶没有资格接受教育,平民需要付出大量金钱,虽说学院里有很多平民,但这些平民可不是贫民学生,而是非常富有的平民子弟,只是没有贵族血统而已。
有的是贵族的私生子、有的大商人的儿子、有的是有大片土地的小地主,抛开血统来说过的并不比贵族差。真正的贫困学生在学院里少之又少,因为无法负担学费和魔法实验材料,就连陆南为了填饱肚子,都要去下城区买面包。
没钱的学生在学院里想要吃饭都是问题。
财产是被所有人看的很重的,偷盗更是绝不被允许,经乌达兹一提,有些人回味过来,似乎是这么回事。他们花了钱来上课,凭什么要被一个东方人免费听走?那不是侵犯了他们的财产么。
陆南也觉得气氛大有不对,他偷听贵族上课是没人允许的,如果有人较真的话,立刻就能送上绞刑。
这下又议论开了,似乎已经在讨论这个问题了,台面上的辩论已经不重要了,新的主题出来了,比起怎么去统治蛮族人,眼前这个东方人的问题不是更有意思么。每个人都可以参与进来。
可没为他出头,连奥芬克也很为难,他很看好这个东方人,但是议论的人太多了,他没信心去反驳这里的人,那样也会葬送掉他可能获得的胜利,无法得到支持。
“一个来自东方的窃贼,来偷盗我们的知识和魔法,窃取我们先进的机械工艺。”乌达兹也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是啊,这可以容忍么?能被容忍吗?应该在神的面前,吊死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的异端吧。”
被说成是异端的话,在翡冷翠这个神圣之地邦里,可以说是人人得而诛之了。而且这里也不是下城区的“宽恕之地”,揭发一个人为异端可以当场格杀。
陆南心想,这下是真的算完了。他知道这里的教宗法的严重,他一个东方人,就算说自己信奉教宗,那也是不被人相信的。而且这里是属于贵族的地方,他作为东方人,也不能拉到学院里平民的支持,最多是有点好感,但和异端扯上关系,那就是自找麻烦了。
“他不是异端!”一个清冷的声音突了出来,安琪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坐在教堂的最前方,身边的唱诗班的女孩,那些女孩都惊奇,平时对什么都好像冷漠不管的安琪儿居然站了出来,“我为他洗礼。”
她像是一位君王走向的陆南,背后是天使的画像,日光照射着周围玻璃彩色花窗,透出来的光晕,仿佛刀剑一样刺了进来,万花筒一样的花纹从天顶映在了火红色的地毯上,通向前面的路。
陆南呆住了,应该是被安琪儿身上散发的强烈威严给慑住了,这个女孩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目光坚决不容置疑,白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步伐起落,身边仿佛有无数朵玫瑰飘落。她是教廷册封的圣女,没人可以质疑一名圣女,因为那等同在怀疑教皇。
可那赫赫的威严,就如同觐见皇帝,像是看到了一位女教皇。
陆南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她乖巧的像是一只猫儿。
“谢谢你救我……可我报答不了你,我什么都没有……”
“你长得好看就行啊,你现在报答不了我,以后可以报答我啊……我叫你猫儿吧?”
“为什么?我有自己的名字啊?我叫安琪儿。”
“因为我喜欢养猫,就这么简单。你想跟我一起走吗?我刚来这个世界,虽然很穷,但我会给吃你的。”
“谢谢……我要跟你,我一辈子都跟你,做你的猫儿!”
……
“猫儿,别来了。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猫儿,你知道么。我有点累了,对不起……”
“别相信我,我以前都是骗你的……”
……
未来和现在很多场景都模糊在陆南的脑海里,但这时的陆南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见到教堂中央走来的女孩,走过路上一道又一道的光。
这天她穿着雪白的裙纱,裙摆很长,薄如蝉翼,轻轻走动就会飘动。这是女孩梦寐以求的白纱裙,只有用最薄最好的东方蚕丝才能织造。银色的高跟鞋踩着地板,年龄稍小的女孩,也有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所有贵族惊异地看着“圣女”,心里也仿佛受到了神的感召,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仿佛被弓箭击穿了内心,没有发出异议,也没有说一句话。连乌达兹都沉默了,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无比神圣的东西,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个场面。
教廷的圣女为一个东方人洗礼,这是一个皈依教派的仪式,任何神官都可以举行,但是绝无有人感觉仪式会如眼前一般的神圣,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眼前这个女孩更神圣之人。
安琪儿走过教堂的路,前方所有人都自觉为她让行,直到走到了陆南面前,伸出了手臂,轻轻弯下了腰,按在了陆南的肩膀上。
陆南下意识地半跪下来,看着面前这张纯洁无暇的美丽面容,身后是教堂花窗柔和的光,每一根发丝都像是金线,几根发丝在肩膀上飘然起落,小脸像是软玉温在了水中,虚幻而朦胧,美丽的有些不真实,令人不敢去触碰。
“圣主在上,我无所不能。”安琪儿凝视着陆南,玫瑰色的眼睛里,柔情的像是有水溢出来,“以主之名,为你洗礼。”
但是其他人看不到,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一切都那么美好让人心动。而陆南像是呆住了,那么久久的凝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时候,成为众人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些羡慕和嫉妒的眼光。
也许有人生出想法,自己成为异教徒,去换陆南的位置,接受安琪儿的亲自洗礼。这个宛如天使一般的女孩,没人会有亵渎的念头,和其他的想法。
所有人都觉得,这天使一般的女孩,在给一个东方异教徒作救赎,那么是多么善良和天真的心灵。
陆南心里却不能平静,他忽然真心觉得自己离这女孩已经很远很远了。她把自己武装起来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出色和美丽,她的光辉太强了,而陆南心里非常古怪的不想低头,有一种非常大的落差感。
安琪儿轻轻地笑了,她没能看懂陆南的眼神,只觉得陆南大概是为自己呆住了。她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目光,但最在意的,只有陆南一个人的眼光,所以她很得意,也很满足。她觉得,她可以保护陆南了,为此也可以不计一切手段。
陆南心里感觉到了这种奇怪的感觉,皱起了眉头。而安琪儿,也缓缓低下头,吻在陆南的左脸上。教堂里的人都非常嫉妒,虽然都知道,这是洗礼仪式中的一部分,亲吻洗礼之人的脸颊。
正如贵族男女之间,问候性地贴面礼,但还是不由的心生嫉妒。因为安琪儿太美丽而圣洁了,能有肌肤上的接触,就是莫大的荣幸,何况贴面礼。由于她身份的原因,只能亲吻手背,但至今她也没有伸出手过,和男生有过任何接触的行为,在圣女的身份上也是允许的。
她在圣彼得学院学习,没有贵族敢骚扰这个女孩,不然就会受到严格的宗教审问。
安琪儿亲吻陆南却不是简单的贴面礼,而是真的亲吻上的陆南的脸颊,而且刻意吻的时间刻意长了一些:“今天晚上不要出去了,在仓库等我。”非常微小的声音,在陆南耳边。
陆南没有开口说话,他正面面对是所有贵族的眼光,一举一动都不能乱动,像是有无形的枷锁在身上。而安琪儿是背对所有人的,可以做她悄悄的小动作。
而后安琪儿转身,白色的裙纱盈盈盛开,只有在陆南跪着的角度才能看到一瞬间裙摆下的玉足,而后裙摆轻轻合上,安琪儿返回了原来的座位,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但无人质疑安琪儿的决定,这已经等同是教廷的认同了。
就是再不愿意,也必须承认,陆南现在是属于教徒中的一员了,由圣女亲自洗礼,没有反对的理由。
乌达兹也只好咬牙作罢,再纠缠下去,也会落得败犬挣扎的狼狈模样,胜负不重要,但是如果被评价为一个失了体面的贵族,那就很难再和其他贵族打交道了。
名声对于贵族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这场辩论会就匆匆地散了,更有趣味的话题,就是今天这场圣女的洗礼,很快就会成为大新闻,传遍整个翡冷翠的,这是陆南第一次在贵族面前出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