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上,精灵之都。
坠落的诺儿已经失去了全部的魔力,她撑着手里的剑站了起来,尽管她耗尽了所有魔力,还透支了生命将自己燃烧起来,破开了结界。但她很高兴,完成了爸爸给的任务,打开了世界树的结界,切断了世界树的根基。
而周围满是紧握弓箭的精灵,她们拉满了弓弦,箭矢上附上了破甲的魔法,对准了诺儿,目光中充满仇恨。但她们却没有将箭矢射出去,说是精灵的固执也好,还是作为任何武士的高傲,没办法对一个已经身受重伤的幼女射出手里的箭,即便她是龙,是敌人。
作为一名武士的尊重,只要对方手里还有剑,就应当正面对决。人类的骑士精神也流行这套,但所有的贵族的礼节,最早都出自精灵。
这些精灵把诺儿当做了敌人,也尊重她,所以没有放箭。而且由精灵中的武士上前,手握刀剑,来杀死这只用生命撞开世界树的龙,而杀死龙的人,会成为英雄。
一名精灵武士提着长刀跨了出来,手里拖着刀跑着,就算心里微微有些不忍,但他还是要下手。
诺儿却瞬间抬起了剑,反手抛出刺穿了那名精灵的喉咙,用冷漠地目光看着这里所有精灵,显得那样平静、孤独,面对精灵脸上沾满了鲜血,那不是一个孩子的面容,而是一位真正的龙。
精灵也被激怒了,更多的武士冲了上来,她们也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年幼的孩子,而是强大的龙族,没有慈悲可言。于是更多的手段使用了出来,魔法和火枪、长枪与剑组成的军队,重重地包围了诺儿。
诺儿依然没有任何神情,只是冷漠和坚持。无数的精灵压了上来,咆哮着、怒吼着。但诺儿心里依然很平静,看着这些想要杀死自己的精灵,感觉到了她们的敌意、杀意,但自己却无能为力改变她们。
因为自己是龙,而不是一个精灵。
诺儿心想,如果自己是精灵的话,大概会很喜欢这片土地吧。她沉重地呼吸,缓慢而长,她想最后呼吸这片大地的空气,感受自然的气息,尽管周围只有血腥。她全力地瞪大眼睛,看着周围这些精灵精致却又扭曲的面孔,一切都像是变得缓慢起来,她能观察到那些人脸上的变化,盔甲上的花纹,刀上锋利的寒光,一双双眼睛也在看着自己,那是仇恨的眼睛。诺儿不想面对仇恨,更不想看到这些仇恨的眼睛,心里难过,却还是要面对。视野被泪水浸湿了,但还是要瞪着她们,这是龙族的高傲。
好想哭,真的好想哭。但绝对不能哭出来,诺儿要支撑龙的高傲,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团火焰从诺儿的脸旁掠过,银色的头发被燃断了几根。她原本能控制这些火焰,但是现在做不到了,她的力量耗尽了,诺儿终于也明白,龙也是会死的……
这个时候,诺儿想到那对黑色的眼睛,发觉心里像是在期待什么一样,她应该回去找陆南的,可是看到陆南吃下那个果实后,又害怕见到他。心里非常非常的乱,要是能把爸爸带到陆南面前,诺儿就可以自信地说,“诺儿找到爸爸了!”这样,她就没依靠陆南什么,说明自己也很棒啊,能搞定一些事了,不会把事情搞砸。
但现在看起来……还是做不到啊。很想陆南这个时候就在身边,可以依靠他,就算是龙也是想要依靠的啊。
看到这么多人想杀自己,也是会害怕的……
诺儿缓缓抬起眼,她没有没有看到陆南,只看到了狰狞的箭矢来到了诺儿的眼前。心底充满了失落,诺儿只微微抬起剑柄,却又放下了,她实在不想再杀人了。
“呼!”火焰腾起的声音,飞过来的箭矢上燃起了火焰,羽毛和木杆都烧成了灰烬。
以诺儿为中心像是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圆,地上亮起了一道法阵,那是东方的方块文字,在这个大陆上能使用这种法阵的只有一个人。
“阿南……”
陆南来了,他搭着一只巨鹰飞上了世界之树的顶端,巨鹰从低空掠过时,陆南一跃跳了下来,落在了诺儿的身边,半蹲在地上,手拍在法阵上,那个无形的圈扩的更大了,所有的精灵都无法进入这个圈内一步,随着法阵越来越大,整个世界树的顶端上的精灵都被逼到了下一层,而在清退了那些精灵后,倒显得非常空旷和苍凉。
破晓的阳光刺破了云层,世界树的顶端的云层变得金黄,陆南黑色的眼睛也映着金色的光,看着诺儿,但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对不起……”诺儿低下了头。
“为什么道歉?”陆南淡淡地回答。
“诺儿有事瞒着阿南……”诺儿的眼泪在这一刻绷不住,流了下来。
“什么事?”陆南没有动作,依然问。
“诺儿找到爸爸了……他被困在了这棵树的下面,诺儿想救他出来,就毁掉了这里。”银龙小姐擦了擦眼泪,“但是……诺儿发现这样不对;要是能和精灵谈谈就好了,但是诺儿知道爸爸被关在了地下很多年,就很生气,非常想要毁掉一点什么……诺儿杀掉了好多精灵,诺儿真的是恶龙了……”
“过来。”陆南招了招手,又走到了平台的边缘,从世界树上俯瞰下去,指向从地面塌陷下去的洞窟,一条黑色的龙正在那里盘旋,像是在施展什么仪式,“那样的龙,会是诺儿的爸爸吗?它正在毁灭整个精灵之地,用腐地感染树木,从牙齿中啐出毒液侵蚀湖泊,在世界树的底端,那只恶龙的爪牙,一群没有理智的野兽正在烧杀精灵的部落……你觉得,那样的龙会是你是爸爸?不要被所谓的亲情欺骗了,诺儿,用你的理智想一下,你心里的正义是从何而来?没人教过你‘正义’,但你一出生就明白什么是善良,什么是邪恶。那是龙族传承的记忆,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最宝贵的刻印,你的爸爸妈妈,是正义的龙。绝对不可能做出现在这样邪恶的事情。”
“诺儿……诺儿……”当事情被点明白以后,诺儿似乎又想起了更多龙族所传承的记忆,那些模糊在脑海中,血脉传承的东西更加深刻了,她也在瞬间明白,那只被憎恨和邪恶侵染的龙,不可能会是她的爸爸。
那种奇怪的失落涌了出来,诺儿蹲在了地上,抱住了自己,沉默像是石头,高空中吹来的风,缓缓地吹动诺儿的头发,可她的脸一直低着,地面上,水渍滴落了下来。她在哭,却倔强的强忍住声音。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陆南拍了拍诺儿的银发,轻轻地搂抱住了她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告诉我,说出来就好些了,我不会怪你的,不要怕。”
“诺儿想要爸爸妈妈,一直都想找到他们。”诺儿低声地抽泣着,“也不是没有想过,‘爸爸’,叫去做这些事的后果,但是诺儿宁可相信这样做可以帮助‘爸爸’,至少有一个爸爸了啊……为什么诺儿一出生就看不到爸爸妈妈呢?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诺儿就没有……为什么?为什么?”
“我帮你找他们。”
“你骗人!你骗人!你总这么说,但一直在赚钱!有时候根本不理会诺儿,还欺负诺儿,要诺儿做这样那样的事情。诺儿不愿意,就不给诺儿好吃的……”诺儿终于把平时想说的话都抱怨了出来,放声大哭,还咬住了陆南的肩膀,“诺儿讨厌你!最讨厌你了!”
“可我喜欢你啊。”陆南轻声说,“我喜欢诺儿。”
“什……什么……”诺儿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清,可是耳边就是陆南暖暖的声音。
“诺儿相信爱情的魔药吗?”陆南笑着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是有爱情魔药的,这种魔药就在人类的自己的身上。只要中了‘爱情’这种魔药,就会心甘情愿地为对方去做什么,想为她好,而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你会辗转反侧,相思难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对方,想她今天是什么样子,会穿什么衣服,讨她开心……‘爱’本身就是魔法,可以改变一切的魔法呢。古往今来,多少人会为爱付出,就算是举世无双的英雄也不例外。可我想爱,更要为某个人去改变。你改变了我,银龙小姐——”
“唔……诺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现在感觉好害羞……”诺儿的头垂的更低了,“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因为,我在向你求婚啊。”陆南后退了一步,以标准的贵族骑士礼半蹲跪下,垂下头,伸出手,“银龙小姐,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如果你没有亲人了,那就让来当你的亲人,我们会在永远在一起。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们会创造越来越多的亲人。”
“……”诺儿没有回答。
“嗯?”陆南抬起头。
“区区人类……说什么永远啊……”诺儿眼泪被风吹走了,但这个眼泪,却没有任何悲伤了,“你说过的话,要负责。不许再骗诺儿了。”
“啊,是永远啊。”陆南点头,“不管我是被判三年也好,三十年也好,三百年也好。我在此刻,也要向诺儿·维斯特艾莉小姐求婚。就算以后我死了,也会有我们的孩子一直陪着你。我只是区区的人类,但诺儿·维斯特艾莉小姐,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亲人吗?”
“这个……诺儿要想一想……”银龙小姐脸红了,“结……结婚……这种事,对诺儿来说还太早了。诺儿才12岁……”
“那把婚礼定到16岁好了。”陆南笑笑,“那时你也长大了,也许我们会找到你真正的爸爸妈妈,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诺儿想……14岁就可以了……”银龙小姐的声音很低,“要是能找到爸爸妈妈的话,只要他们同意,也可以马上结婚啦。”
“那我一定会尽快帮诺儿找到爸爸妈妈的。”陆南轻轻地在诺儿的手背吻了一下,“这是我对你的约定,我们在旅途中,不抛弃不背叛,永远。”
“我们在旅途中,不抛弃不背叛,永远。”诺儿也轻声回应,“但诺儿还是做了错事……诺儿不好了,阿南也不要嫌弃诺儿。”
“帮幼龙女未婚妻解决麻烦,也是我应该做的。”陆南站起来,指向那只邪化的龙,“它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