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III)

作者:幻宇千叶 更新时间:2018/4/9 22:05:57 字数:3339

诺儿恍然间像是明白了很多事情,心里想,原来是这样啊。陆南的很多话都忽然能够想清楚,他总是在说一些很奇怪的大道理,即使诺儿听不明白也要讲,反反复复直到诺儿记住,这些知识对龙来说并没有用啊。

比如如何在野外找吃的、哪里人烟稀少不会被发现,大陆上各个王国的历史,一些地方的文化和风土人情,河流从哪里来,方向怎么看,人类的聚集地,怎么赚到钱,认识冒险工会,怎么在商会取钱。

这些琐碎日常,诺儿完全不会做的事情。但陆南非常强硬的要让诺儿都明白,用好吃的哄骗,又或者不厌其烦地讲。

诺儿在某一段时间,觉得陆南很烦很烦,甚至想要离开他。

因为诺儿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诺儿一个人在人类世界生活的话,这些知识会有什么用。她从没想过会离开陆南的日子,那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可能要过50年?100年?那时候的陆南应该很老了,也可能死了。

诺儿以前从没想过这些,她一直有个念头,要是能让陆南一直活下去就好了。哪怕……和佩儿一样么?去杀人,为了换回陆南的生命。

这样的话,诺儿还是诺儿吗?

她就只能接受一个事实了,陆南终究是会死的。陪不了自己一辈子,所以那些知识就有用了,诺儿要学习一个人生活,一个在大陆旅行,甚至要学会忍受孤独,在寂寞的荒野上,不断前行,还要学会让回忆不再那么深刻,以免看到曾经和陆南旅行过的痕迹。

再次走过同样的道路,就要抑制住心里的悲伤,强行忍住眼泪。也许她会一直在那条路上,从起点走到终点,像是游魂那样……这样的想象,诺儿一想,就无法停住了。

这是让诺儿感到更为可悲的事情,因为现在的她发现自己已经可以一个人生活了,陆南把一切都教给了他。这个男人早就想到了会与自己分别的日子,所以教给了诺儿很多东西,即使诺儿现在不懂,可能还觉得很讨厌,但是还是想让诺儿记住,如果有一天陆南死了,诺儿也能很好的活着。

真是想的非常周到。可是想明白这一点的诺儿,却感觉陆南是个大坏蛋。他早就想过自己会离开了,但从来没有和诺儿说,只隐瞒在心里,然后不断让诺儿接受他的话,听他对这个世界为人处世的道理。

生死离别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诺儿终于明白了佩儿的痛苦,心里非常遗憾的没有问清楚她和那个冒险家的故事。

也许曾经的他们,就像是现在的陆南和诺儿?一起旅行,一起欢笑。可能也许下过相守一生的诺言,才有那样的执着吧?但就算是龙,也没办法的,人会老去,死亡。而龙那样漫长的生命,倒像是一种折磨了。

龙的生命要比精灵还长,诺儿难以想象,那些非常古老的龙,当对一切逝去的东西,最终不可追回了,会因为失去的太多而变得冷漠么?最终陷入沉睡,不再面对这个世界。

龙,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是这样吗?”诺儿抬起头,却又害怕陆南的回答,“阿南……”

“没有的事。”陆南摇头。

“可你说了,不再骗诺儿的……”诺儿垂下头,“好吧,现在诺儿知道了,诺儿是不好的龙,一直都是坏龙。但诺儿愿意相信阿南,即使知道阿南一直在骗我,其实求婚也是假的吧,诺儿真是傻呼呼的,可总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哪怕是自己骗自己。”

“我说的话再也骗不了你了。”陆南摸了摸诺儿的头,“可正如我之前所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由谎言和真相交织而成的,得看你自己选择相信什么?接纳谎言拥抱真相,即使这个世界上,有无情残酷虚假的一面,你也要相信这些话里的美好,即便那些话,你知道的假的,但话里表达的感情是真的。也许你现在还不会明白,也许以后就懂吧……”他说道这里,又没有再说下去,“你要对我有信心,我答应你会干掉那条恶龙,就会干掉它。”

“诺儿也去……”

“你要留下,以防万一。”法米莉拿住了鞭子,“这是我和陆南约定好的,他劝你不要抵抗,作为人质,然后他去迎战那条龙,如果他赢了,你们就离开。而如果他死了,你就留下,发动仪式。”

“把我们交易的内容说出来,这可不符合商业准则!”陆南很生气。

“你没说不能说,她也有权力知道。”法米莉看向诺儿,“如果你强行要走,我会阻止你,关到祭坛,这是为了我族的存亡。如果你能配合,那就再好不过了。虽然我不知道陆南会用什么办法对付那条龙,但我相信他,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他对你也许下了承诺,在他完成前,你愿意等吗?”

“诺儿愿意等,诺儿相信阿南。”幼小的手心握住陆南的手掌,明明还是不舍,金色的眼睛望着他,又立刻低下头,“只分别一小段时间对么?诺儿会等阿南回来,我们还会在一起。”她本来还是想说,永远在一起,但是这样的话,却忽然感到一点幼稚。

每个人也都是这样的,会某一个时刻,忽然开始讨厌以前幼稚的自己,收回曾经说过的话。

陆南沉默着,这对他也是难题,很多准备好想说的话,在这一刻忽然就说不出口。他只有蹲下来,摸着诺儿的头说:“很快,我不会输的,我有很多朋友不是么?我们在旅途中认识了很多人啊……我以前也总以为,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一切,但是也搞砸了很多东西,失去了曾经我最喜欢的两个女孩,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曾经的我刚来到这个世界,觉得自命不凡,认为凭借自己可以改变一切,但事实上,谁也无力去改变什么,有些事纵然是英雄持剑也无法挽回。那是从前的我,卑微而怯懦,但是我接受了这样的自己,我不后悔以前发生的事情了,我愿意接受自己,即便是一个小小的旅行商人,一群背弃过这个世界规则的人,也向这个世界发起反抗……我会召集,我所有的朋友们——我们聚在一起,将会无所不能!”

“期待见到阿南的朋友。”诺儿的目光。

“这些朋友,你也认识啊。”陆南笑着说,“他们是我们在旅途中认识的人,我们将重聚在一起,有了所有朋友们的帮助,不管前面是恶龙还是什么,都是小事一桩的。”

“诺儿知道了。”诺儿抹去了眼泪,信心满满地对着所有精灵说,“诺儿相信阿南,是绝对不会输的!”

精灵长老们却相视地笑了笑,像是有些无奈,又看向了公主殿下。而他们发现,公主和法米莉不知道在何时已经离开,只有空荡荡的帷幕在轻轻地飘落。

许多年后,精灵族的吟唱诗人想要编一本精灵史诗,去传唱精灵族经历过的伟大战役。里面讲述了很多精灵族的英雄,有些的和人类的战争,有些对抗兽人的入侵,在无数的精灵英雄中,金星历386年的精灵女王,维米莉欧有很大的争议。

这位女王在任期间并没有多少战事,唯一有记载的是她成为女王之前,精灵之地经历过一场恶龙入侵的事件,死亡的精灵人数几乎有整个精灵族的三分之一,世界之树都被摧毁,一些被污染的精灵投身黑暗之渊,成为暗黑精灵。

这算得上是精灵族历史中,少有的灭族性灾难。而解决这场灾难的,不是任何精灵族的人物,而是一群人类,传说是从大陆的世界各地赶来,最终竟然集合成了一支大军,这个大军的规模甚至惊动了人类帝国的皇帝。

或许只有全盛时候的罗斯格达尔帝国才能召集的兵力,却聚集在精灵之地,这让后来无数的精灵学者研究,在精灵记载中试图找出原因。但是找遍精灵文献上所有的记录,也没办法找到一个统一的原因。

但流传最广的原因,是那一代精灵女王的美貌吸引了无数人类的众人,对世界上所有的冒险者求助,是能斩杀恶龙,就可以迎娶女王。所以无数的冒险者蜂拥而至,来到精灵之地,与恶龙交战。

所以那位传说中绝美的精灵女王,在后世与玫瑰公主、远东公主、精灵公主在大陆历史上是并称为三大绝世美人。也有不少人称之为祸水,精灵公主只排第二。

不过这次战役在当时也算是空前绝后了,牵动了法斯特、东罗和西罗这样的大帝国,都各有不同的评价。

而只凭美貌确实算不上精灵历史中的英雄,但争议就在于,这位精灵女王在治理精灵之国的时候,颁布了一系列影响精灵未来的改革,对未来精灵在人类世界影响非常深远,其中有自由通商、解放奴役的精灵、废除高等精灵的制度,以及在当时争议巨大的,允许精灵和人类结婚。

这让许多后世的吟唱诗人遐想,到底是哪位人类敲开了女王的心扉。在无数杂乱的记录中,取自女王最信任的侍从法米莉的日记:

“那是男人虽然无耻、下流,可却令公主殿下痴迷,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的事情。又立刻和一位幼女结婚,又令公主殿下伤心。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果我能和老师一样伟大就好了。

我有些想念老师了,十二年前,老师去了人类世界。在一个叫翡冷翠的地方,当精灵游侠,我劝老师回来,但老师却留恋那里。再后来很不幸,老师死在了翡冷翠,没想到的是,她在人类世界留下了一个女儿——也是我一生的朋友维米莉欧殿下,在她被精灵树选为公主之后,我便发誓对她效忠。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友谊……”

不过看到这本日记的精灵学者认为只是有人胡编的野史,并不可靠,随手又封尘了,后来就再也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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