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知道什么是“运筹帷幄”吗？
这个词就指的就是拥有超群智慧的艾莉亚大小姐。
她之所以敢一次挑衅十几个神官，当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心中早已有了成算。
之前也说过，这伙神官长时间忙着救人，一个个累得如同死狗一般，根本就没剩下多少魔力。
别的不提，光看脸色，还以为他们集体闹了肾虚呢！
哪怕有药水相助——这个世界上的魔力恢复药水，可不是喝下去立刻就能魔力全满的，只是加快魔力恢复速度罢了——他们一时半会也缓不过来。
更何况艾莉亚又岂能给他们这种机会？
她当下就小手一挥，脸上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
“救人如救火，别磨叽了，咱们马上开始吧！”
“行！”
理查德显然是个爽快人，不，爽快舔狗。
他也不推托，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准备干活。
其余神官也有样学样，一人干了一瓶药水，然后纷纷动身走到伤员身边。
可就是这时候，圣女大人再一次跳了出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作妖行动。
“且慢。”
圣女一脸严肃的对众人说道：
“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也得体现一下身为圣女的职责才行。
容我先讲上一段话，给伤员们注入些正能量。”
你特么故意的是不是！！！
艾莉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老娘们好端端的添什么乱啊！
她连忙凑到圣女耳边，小声的抱怨道：
“你干什么玩意？
这么一打岔，不是给他们留出恢复魔力的时间了吗？”
“我就是要让他们恢复魔力啊！”
圣女点点头，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现在情况很糟糕。
如果不休息继续施法，很有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伤就伤呗，反正又死不了人。”
艾莉亚不耐烦的说道：
“他们恢复了魔力，万一我输了怎么办？我说你跟谁是一波的啊？”
“我是教会的圣女，又不是你的保姆，当然不会只向着你。”
圣女大人轻轻的哼了一声，不屑的回答道：
“你身为圣女候补，不要一天尽想着耍小手段。
干什么都要堂堂正正，你知道吗？”
得，完了。
计划好的趁人之危看来是实现不了了，看来非得公平的和他们比上一场才行。
不过她虽这么想，说实话倒也不算太公平。
圣女大人的话就是再多，也不至于讲上好几个小时——
实际上在她演讲结束的时候，时间也仅仅过了半个小时罢了。
这么短的时间，按理说神官们也恢复不了太多魔力才对。
不知道教会配发的魔力恢复药水，效果有没有游戏中的那么好。
好在就算跟游戏中的一样，这些神官也最多就是人均半蓝的样子。
问题不大，我现在可是满蓝。
艾莉亚默默的替自己加油打气，接着走到一名全身裹着绷带的重伤员面前。
看着绷带包覆下的纤细肢体，以及从缝隙之中偶然透出的娇嫩肌肤，艾莉亚能够判断出对方应该是个女孩子，而且年纪多半不大。
也许跟我同龄也说不定。
艾莉亚的心中有些难过。
为什么要让她遭遇这种事情呢？
“救救我……好痛……痛得受不了了，请救救我……求求你了。”
濒死的少女用细若游丝的声音，拼命的祈求着。
她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见了，并不能判断出艾莉亚确切的位置。
因此在旁人看来，她就像是在对着空气呓语。
可她的痛苦却绝无虚假，对生命的渴望，同样也真挚强烈。
即使失去了高声乞求的力气，但求生的本能，却依然让她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艾莉亚被撼动了，她的灵魂在某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共鸣。
这是对希望的呼唤，亦是对不幸命运，所发出的不甘怒吼。
那些没用的算计，那些多余的小心思，在此刻被她全然抛之脑后。
甚至一直被艾莉亚挂在心间的，有关克洛的苦恼，也被她暂且忘记了。
与生命的重量相比，那些所谓的儿女情长，本来就轻飘飘的，如若一吹就散的鸿毛。
又哪里值得分心去挂念呢？
此刻艾莉亚的心中，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
我要救她。
不，我必须救她。
艾莉亚迅速从怀中掏出记载咒文的笔记本，刚拿到的时候，她的手还略有些颤抖。
但在翻开笔记本的同时，她的双手就变得稳定而有力。
她的心脏，同样也是如此。
艾莉亚的视线飞速略过上面几行魔法，直接落在最高阶的【复原术】之上。
她不想再去考虑什么魔力性价比问题，只执着于一步到位。
只因她不愿这些可怜的伤者，再多受一丝的痛楚，哪怕只是一秒都绝对不行。
艾莉亚开始念诵咒语，用齐格拉精灵语写成的咒文格外拗口，因此她念的十分缓慢。
或许是精神格外集中的原因，艾莉亚的声音中，并没有出现任何微小的失误。
复杂的魔法结构，在艾莉亚的脑海中逐渐成形，她将施放对象锁定为眼前的伤员。
她透过回复魔法的波动，清晰的感知到了少女全身伤口的资讯。
双腿肌肉贯穿伤，胸口大面积烧伤，手臂多处撕裂伤，眼球破裂...
原来这就是治愈魔法的感受。
艾莉亚恍然大悟。
所谓治愈魔法，是在用魔力填补对方身体上，每一处不该存在的缺损。
很简单，所以我一定可以做到。
【Vastaus！】
随着最后一个语句脱口而出，金色的光芒代替了死亡的阴影，完全包裹住了少女的身躯。
在光芒熄灭之后，原本奄奄一息的少女猛然坐直了身子。
“我，我能看见了。”
她一把扯下脸上的绷带，睁开双眼，来回盯着双手看个不停：
“我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艾莉亚伸手抹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仅仅只是施法了一个魔法，还不至于让她感受到如此疲惫。
奈何精神上的压力太大，有些超出她的想象。
艾莉亚的内心深处始终保持着惶恐，她害怕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够，会带着这名少女走向死亡。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艾莉亚由衷的感到庆幸。
可惜这种庆幸还未持续一秒，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不客气的打破了。
“我...不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哀求的惨呼声戛然而止。
在艾莉亚未曾看见的角落，一个悲哀的灵魂，在不安与悔恨的陪伴下，慢慢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如此轻易，如此简单。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仿若潮水般，不住的冲击着艾莉亚已然摇摇欲坠的价值观。
为什么？
为什么人的生命会如此轻易消逝？
过惯了安逸生活的艾莉亚，无论如何都搞不懂。
但她终究明白，在绝望中死去的人，能留下的只会是无尽的痛苦。
艾莉亚无言的转过身，向着这下一名伤员走去。
眼前出现的，是一名双腿被硬生生扯断，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战士。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艾莉亚念着笔记本上的咒文，试图将其刻入脑中。
【Vastaus！】
淅淅沥沥流个不停的鲜血开始止住，就连伤口本身也开始消失。
或许这位战士此生都再也无法站起来了，好在生命总归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躯壳。
“西里斯小姐，这个人快不行了！”
【Vastaus！】
颂咒的速度开始加快，法术的构筑愈发纯熟。
“西里斯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Vastaus！】
那些陌生而拗口的字眼，像是正在融入血脉，逐渐化为一种本能。
“西里斯小姐，这边也拜托您了。”
【Vastaus！】
笔记本早就不知道被艾莉亚丢到哪里去了。
但没关系，她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了。
【Vastaus！】【Vastaus！】【Vast……】
正在施法的艾莉亚忽然一个踉跄，已经构筑完成的魔法结构瞬间崩塌，魔力四处逸散而走。
艾莉亚感到头晕目眩，眼皮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
一股陌生的感觉突然出现，开始萦绕在她的身旁。
是脱力了吗？
艾莉亚说不清楚，或许是精神压力过大也说不定。
只是艾莉亚并没有心思去在意这种事情，她没有时间，还有更多的人等着她来拯救。
艾莉亚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下一位伤员，五脏六腑似是在向她报警，隐隐有些疼痛。
好在她还能忍受。
金色的光芒没有丝毫黯淡的趋势，闪耀着从一个又一个人的身上穿梭而过。
它似乎象征着一种希望，每当光芒亮起，必然会带走痛苦。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每一个伤愈恢复行动能力的人，都默默的跟在艾莉亚身后。
每当艾莉亚开吟唱咒文，他们就会屏住呼吸，保持安静。
但每当有人被治愈，他们就会一齐欢呼，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情绪，高声赞颂艾莉亚的名字。
到了后来，魔力彻底枯竭，无法再度施法的神官们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就连理查德也不例外。
他难以置信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艾莉亚纤细的身影，久久难以移开。
“真是后生可畏，我们加起来才救治了不足百人，而西里斯小姐已经治愈超过五百人了！”
老神官在一旁啧啧称奇的赞叹道：
“而且她使用的全是高阶的【复原术】，一次低阶魔法都没有用过。”
“那，那还不是因为她不会。”
理查德挥了挥捡到的笔记本，坚持嘴硬道：
“她连咒文都没有记住，得靠小抄才能施法。”
“西里斯小姐年纪还小，她还有继续成长的机会。”
老神官摇了摇头，指着艾莉亚说道：
“你看看她魔法的光芒。
别说是魔力枯竭了，甚至连魔力不足的征兆都完全看不出来。
施放了那么多次魔法，居然还有余力。
老实说，我实在是难以想象。”
“……”
理查德不说话了，他的脑中，其实早已被惊讶所填满。
我能够使用多少次【复原术】呢？
他默默的在心里问着自己。
十次，也可能是十几次？
艾莉亚的魔力总量，恐怕有他的上百倍之多。
理查德根本无法想象，人类竟可以拥有如此之多的魔力。
这等离谱至极的事情他非但平生仅见，更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艾莉亚的治疗还在继续，躺在地面上的伤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减少。
理查德这时候才蓦然发现，艾莉亚口中的咒语开始变得越来越短，也越来越简略，最终变化为一个短短的音节。
她竟然自行掌握了“魔法瞬发”的技巧？
那明明是需要长时间钻研才能做到的事情，即使只是【复原术】这一个魔法，也不可能例外。
理查德原本以为，今天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再度吃惊了。
可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除了震惊他还能产生何种情绪呢？
或许还得加上一点佩服。
纵然是他这种自傲之人，到了现在也只能承认，面前这个娇小的贵族千金，定然是超乎想象的天才人物。
她将来究竟会达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理查德不禁产生了一个违背本心的想法：
或许她的确是比芙蕾迪殿下更适合成为圣女的人。
“谢谢您，西里斯大人。”
一名男性伤员从地面上站起，躬身向艾莉亚道谢。
艾莉亚随意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向下一个治疗对象走去。
直到这时，她才恍然察觉到，教堂宽阔的大厅之内，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还躺在地面之上。
所有的人都站立着，环绕在她四周，用憧憬的目光盯着她，向她道谢，为她欢呼。
“结束了吗？”
艾莉亚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有些茫然的出声问道：
“没有伤员了吗？”
“没有了。”
圣女出现在艾莉亚身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用宏伟的胸膛支撑着她身体的重量：
“你做的很好，是你拯救了所有人的性命。”
“那就好。”
艾莉亚吐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
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奔涌而来，她的意识不由得开始变得模糊。
“比试的结果呢？”
艾莉亚强行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出声询问道：
“是我赢了吗？”
“你自己看好了。”
圣女轻声笑了笑，指着一旁说道。
艾莉亚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头扭了过去。
只见全体神官站成一排，齐齐朝她鞠躬行礼：
“是我们输了，副圣女大人。”
艾莉亚想笑着向他们挥挥手，可手臂此刻仿佛重逾千钧，怎么也抬不起来。
算了，偶尔失礼一次，也没人会指责我吧？
艾莉亚迷迷糊糊的寻思到。
况且这些人也都没什么礼貌，连我的称号都叫错了。
我“常务”呢？
这是她意识落入黑暗之前，脑子里存在的最后一个念头：
明明那两个字才最关键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