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可惜了，多好的个姑娘，来人间走一遭，不容易啊。”
“是啊是啊，好不容易从山魈神那边逃回来。”
“嘛，仔细看看，这丫头长得还挺周正的，啧啧啧。”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好像真的在为少女的凋零而叹惋，这都是她们的表现在人前的虚伪说辞。
白若芷清楚地知道，这村子里面的大人，几乎没一个好东西。
不光是在这件事上，前几天他们把自己推出去，献祭山魈神，从中也可见一斑。
呵呵，既然你们都盼着我死，那我可就更不能如你们所愿。
白若芷恨恨地想着，突然，外面冲进来一个目约八九岁的小女孩，她的脸上长着些许雀斑，面黄肌瘦，模样虽然远远比不上白若芷，但也算得上俊俏。
她一边哭喊着，一边被几个大人拦住。
“姐姐！若芷姐姐！”
这一刻，白若芷的心弦微微颤动。
她虽然在床上装死，但这熟悉的声音，她确实听得出来，正是从小和她玩到大的女孩，大家都叫她雀儿。
雀儿是村子里面，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在此之前，白若芷作为蛊圣的记忆尚未觉醒，她们基本上整天腻在一起，正如村子里大多数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一样，学习女工或者放牛之类的。
白若芷从小在大人眼里傻傻的，但在雀儿面前，却表现出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成熟，这就导致雀儿一直像是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
“姐姐，你的手真好看，为什么你手上不长茧子嘞？”
“我的……我的牛牛跑掉了，呜呜呜，姐姐，怎么办，爸妈会打死我的。”
“嘿嘿嘿，姐姐，大人说女孩子长大了是要嫁人的，但是雀儿不想，雀儿想永远和姐姐在一起。”
花老太家里原本是有纺织机和牛羊的，前不久被那帮崽种抢走了。
除了这些，白若芷还想起了她前天被众人送上山时，雀儿不顾家里人的阻拦，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哭的样子。
这妮子就会哭，就像现在一样。
呵，真没用。
雀儿没能进屋，很快就被家里人拖走，远远的还能听到她的家长数落她的声音。
女孩的哭喊声回荡在乡野间，虽然逐渐远去，但却隐隐盖过了这群邻居的聒噪议论，成了白若芷耳边唯一的声音。
就在这时，白若芷感觉身体一凉，原来是曹玉莲走过来，一把掀起了她身上的被褥，作势就要把她这具尸体抱走。
曹玉莲舔了舔嘴唇，想试试这她还有没有呼吸。
就在女人那布满青筋的老手，即将触碰到少女口鼻的前一刻，白若芷突然动了，像是诈尸一般，猛地支棱起上半身，一个头槌砸在女人的下巴上。
邦！
这一个头槌，结结实实，是白若芷故意而为之，曹玉莲当即惨叫一声，后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哎呦！”
这一撞，白若芷感觉自己的额头有点疼，但她哪怕身子骨再软，那也是额头撞别人下巴。
再者，曹玉莲方才刚好在舔嘴唇，下巴受到撞击，差点没把她的舌头咬掉。
为了避免被人怀疑，白若芷早就为自己找好了退路，在睁眼的第一时刻，就开始剧烈咳嗽。
“咳咳咳……”
曹玉莲捂着还在滴血的嘴，一阵龇牙咧嘴，黑痣被挤到了皱纹之间，看到白若芷的样子，不好发作。
少女瑟瑟发抖，抓起被被子重新裹好，惊恐地看向室内的众人，张嘴想要说话，又是一阵咳嗽。
众人纷纷后退，一方面是被少女突如其来的诈尸所吓到，另一方面则是害怕她把风寒传染给他们，咳了许久，白若芷才抬起头，故意瓮声瓮气地道：
“大家伙，来这里干什么？我，咳咳咳……我要死了，不想，咳咳……传染给大家。”
包富贵大义凛然道：
“大家都是担心你，你没什么事情，那我们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记得一定喊我们。”
“谢谢，谢谢大家，奶奶临死前，给我留了几两碎银，我死后一定都给你们。”
一听到说有银子，众人的眼睛顿时亮起来，齐刷刷地看向白若芷，心中暗骂老太婆不厚道，果然有藏私。
卢桂花当即脱口而出：
“在哪里？咳，我是说，我来帮你暂时保管。”
白若芷心中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
上钩了。
“咳咳咳，就在……咳咳咳……就在……咳咳咳咳咳咳……”
众人耐心地等待着，等待少女停止咳嗽，卢桂花还凑上来，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她咳地太过剧烈，让人不禁担心那娇小的身体，会不会在下一刻，因为咳嗽而散架。
少女水蓝的眸光真挚无比，不掺杂半点谎言，打消了个别几个人心中的少许怀疑。
“你们，先出去，咳咳……我不想，不想传染给你们。”
少女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原本清脆如泉的稚嫩嗓音也变得沙哑无比，哪怕是这帮自私自利的冷血村民，心中也不由地升起一丝同情。
更有甚者，潜藏在心灵深处的人性尚未完全泯灭，背地里暗自咂舌，心生愧怍——
人家姑娘家家今年才多大，生病了要死了，心中还是想着不能传染给别人，想着我们的安危，然而我们却只想着怎么分遗产，吃绝户。
真该死啊我们。
众人在自责中离开，临走还不忘轻轻关上木门。
等到门缝的最后一丝光亮被掐断，屋内再度陷入黑暗，少女这才爬起身，眼中的高光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年龄不该具备的、最为极端的冷静。
整个过程中，她都在示敌以弱，弱小是她的劣势，但同样是一张挡箭牌，能让敌人掉以轻心。
前世的她作为正道，本不屑于用这些手段，但这一世则不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魔道的路上一路走到黑，自然不会顾忌使用这些手段。
因为有荣鸢的缘故，夜里抱着她睡觉，出了很多汗，她身上风寒正在渐渐好转，只是在众人面前，永远保持那副病恹恹的状态。
哞——
隔壁的牛叫声正好提醒了她，现在是时候行动起来了。
狩猎，就从今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