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感觉自己的翅膀微微传来伤口撕裂的疼痛，不过暂且还能忍受得住。毕竟刚才可是硬吃了一颗破片手榴弹。多亏了这副身躯的再生能力。
她并没打算飞得很快，有几只善于飞行的红棕羽毛的隼鸟伴行在她的身边；不过大多数鸟儿都被她甩到了身后去，跟随着女孩折起来勉强用作方向舵的尾巴，本能地借助那天使般的巨大羽翼产生的气流让自己的飞行更省力气。
裙子的布料也破了不少洞，湍流的空气拂过那些地方稍微有些凉飕飕的。
“明明早就知道吾会被那些家伙欺负，为什么要给吾穿这种衣服。”她有些抱怨地自言自语道，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出那张隐藏在面罩下面容。
小女孩咬了咬粉红柔软的唇瓣，摇摇脑袋，重新把视线聚焦到地面上。
在她出发的地方，研究所是一座巨大的圆环形建筑，穹顶透露着金属般的银灰色，外墙上许多大玻璃窗还亮着灯。她尝试着对焦，看见那些房间大多也空无一人。看来外圈区域的人员也被疏散了。她随意地想着。
诺亚尝试在这片天空中寻找自己熟悉的地方。自己身上的奇怪特征，医生，穿着隔离服的士兵，研究所，思绪的中的琴弦，病态的鸟儿……她隐约感觉到这个世界可能和自己熟悉的那个相比大变样了。不过到底会是怎样的呢？
她一边盘旋着，一边环视四周。
这里应该是P市外环的某个角落，方块状的街道鳞次栉比，散发着昏黄灯光的路灯也如她记忆那样安静地亮着。研究所旁是一大片规则的绿地，不过绿地外仍有着她所熟悉的高高的公寓楼与临街商铺。商铺大都关着门，居民楼的高层只有几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比起过去那座不夜之城显得稍微有点...冷清。
大街上空无一人。象征着城市与非自然的钢筋混凝土大楼上，大都垂下一条一条的翠绿藤蔓，清新而悦目。在小女孩的眼中，那些藤条仿佛是某种爬山虎的等比例放大，从破碎的窗台，楼间隙，或者绿意盎然的顶层伸出，杂乱地缠绕着玩具一样的高楼。
长势真好。为什么。
诺亚揉了揉眼睛，舞动着羽翼，打算稍微飞近点观察。不过侧身看了看远方被黑暗完全笼罩的繁华都市，遂放弃了这个计划。
她稍稍晃了晃耳朵，听见从那边传来的悠长嗡鸣。像是她曾经在纪念日里听过的防空警报的声响。这声音又是哪来的呢？异类少女想了想，最后决定不在这些弄不明白的问题上耗费时间。
“咚。”“咚。”“咚。”
忽然间，她听见地面某处传来数声相似的声响。紧接着，映入她亮红色眼眸的是几道拖着尾焰的明亮闪光。
下一刻，异类少女以极快的速度扑扇羽翼向正上方疾驰而去，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像过山车似的陡峭曲线后，汇入了身后跟随的群鸟中。
“轰！”
病鸟一窝蜂地朝火光飞扑而去。火箭弹在鸟群的边缘炸开，也许有数百只鸟儿拖着残破的折翼挣扎着往地面坠去，但那也只是乌云的一角。
吾不想再跟你们这些坏家伙打了。
诺亚试着以认知中的频率拨动丝线。几只通体瘦长，长着漆黑羽毛与黄色鸟喙的病鸦领着一小片乌云向火箭弹发射的方向俯冲而去。女孩自己则掠过真正的云朵，向着身下这片尚存灯火的土地的边缘飞去。身后不断传来炸药爆炸的震颤声响。声音越来越远。
又飞过数条街道，小女孩俯身朝下望去。
灯光与月光之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人们在高楼之间修筑起高大的混凝土城墙，外围架立着闪烁着银黑光泽的电网，最外侧的道路上还铺着杂乱的铁丝网。哨塔建在城墙上，上面还有高空看去如同蚂蚁大小的士兵走动。
她看见亮着点点星火的细线在城市边缘蜿蜒前进，直到被建筑物完全遮挡住。
“外面是怎么了...”
诺亚低声说道，毫无阻碍地穿越那条界限，思绪里震颤的弦音让她感到宁静与久违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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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
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
诺亚抱着膝，眼角泛着红色墨水似的泪花，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躺在大马路上。她的身边横七竖八地停着数辆似乎废弃已久的车辆，其中一辆的侧门处有个崭新的小小的凹陷。
几秒钟之前，异类少女尝试在街道上降落。不过速度太快，跑道状况复杂，下降率太大，于是最后的结果是砸了下来，靠着碰撞产生的反向力停下了。
夜空尚且晴朗着，金黄的月亮向废土洒下微明。柏油路面尚且维持着原状，不过一条街上满满的弃车似乎预示着这城市的血管再也不会有复苏的一天了。人行道两旁种植的树木比她记忆中高大好多好多，快要顶穿临街楼房四五楼的窗户。
这座城市死掉了。不过也许死得不太彻底。
“咕。”
那只白鸽又落到小女孩身边。她忍着痛伸出手，揉了揉那小得似乎什么都容不下的鸟脑袋。
诺亚降落之前就试着把鸟群给驱散了，那群不算可爱的生命重新分散在城市各处，一如它们原先所做的那样。不过女孩稍微有些后悔——
也许自己尝试之前先看看那些小鸟怎么降落的，就不会摔得这么可怜了。
她咬着小尖牙站起身，收起有些发酸的羽翼，朝周围的街道看去。
街上悠悠地刮起轻柔的晚风。诺亚闭着眼睛，耸了耸小巧的鼻尖。城市里的破败景象似乎并没有过多地改变它所携带的味道。风中有些微的甜味，也许来自于繁茂的草木。
所以...该去哪儿呢。
诺亚漫无目的地在人行道边缘行走着，小皮鞋踏在石板上发出响亮的音色。她对于这片街区也并不算熟悉，也许记忆中的那个家伙跟朋友来过这一片...记不清了。
被树叶遮挡一部分的招牌名让她感到一丝熟悉。那是一家在她的记忆中常去的连锁便利店。店门口的玻璃门已经被砸开了，碎玻璃反射着洁白的月光，在人行道上洒了一地。
异类少女站在门口，隔着单薄的裙衣摸了摸光滑匀称的小肚子。
“要去吃点东西么？嗯...小白？”她转头问道。
白鸽蹲在女孩肩头，用智慧的眼神盯着她。
“吾就当你答应了。”小女孩抖了抖灰白的毛茸茸狼耳，白白嫩嫩的小脸上露出一抹轻柔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