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真能吃么。
小女孩拿着筷子犹犹豫豫地看着餐桌上的一桌子早餐。面前有一碗白粥——这个不是重点，餐桌中间摆着一碟奇怪的凉拌菜，黑色的酱油和调料下，撒着些葱姜蒜，食物的主体是一根类似植物茎杆一样的东西，粗大而晶莹剔透，上面还长着些渗人的紫红的小斑点。
不过闻起来倒是挺不错的。
“诺亚大人，这个是空心菜，只是升华后的样子，味道应该还是挺不错的。”
早餐的主厨，长着透明虫翼的少女坐在诺亚旁边的位置上，满怀希冀地看着她。
“好吧...吾试试。”
小女孩颤抖着用筷子夹起一根神秘黑暗料理，心一横闭上眼睛送入口中。那植物的口感竟然意外地可口，质感脆嫩多汁，而且含有不同于以往的奇特甜味，像是糖精一样。
只是不会感觉到腻。好像吃多少都可以。
“好像真的还不错。”小女孩的狼耳朵抖了抖。
“那就好。”少女撑着脑袋微微笑。
诺亚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碗边还温温热热的。
“琳不吃点么。”
“抱歉诺亚大人，我之前吃过了。因为诺亚大人很晚睡嘛，所以想着您暂时不会起床。”少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因为升华之后容易变饿了~”
诺亚点点头。她看见琳面前有一叠书，刚才下楼时琳好像就在看这些。
注意到异类少女的视线，琳于是从那堆书本中抽出一本立起来。那竟然是一本初中数学教材，塑封的封面蓝绿配色，透透地反射着灯光。
“咕噜~你为什么在看这种东西？”
来自某苏楠的记忆让她模糊地想起来这本书上的内容。大概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是为了诺亚大人哦。因为岳琳之前上课的时候学得不好嘛。”琳翻开书展示给诺亚看了看，上面的页边角处画满了奇奇怪怪的可爱动漫女生，不难想象危机前那个名为岳琳的国中少女总是在数学课上做些...充满艺术感的事情。
小女孩就着凉菜一口气喝完粥，轻呼一口气。
“为了吾？为什么？”她疑惑地问。
琳直起身子，露出一个wink~☆的表情：“我猜诺亚大人就不知道这个。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能知道了。”
谈话间，诺亚忽然感觉控制线海里属于琳的那一根中继弦出现了明显的异动。她放下瓷碗，惊讶地看向坐在一旁的黑发少女，对方点了点头。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试着牵了牵它。接着，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涌入她的思绪中。
“这是...琳的视角？”
一瞬间，诺亚眼中的世界似乎被平均分成了两份，一份从餐桌的右边望着左边的虫翼少女，这是她自己眼中的世界；但另外一份视野中，她看见了自己的样子——长着翅膀尾巴的奇怪幼女的银色长发睡过一宿之后显得乱蓬蓬的，血红色的眼眸中正透露着满满的惊讶。
“是哦。厉害吧？”
蜻蜓萝莉欢快地说道，声音里透露着些自豪的情绪。
不...好像不是声音里的情绪。小女孩想。
诺亚觉得现在的自己仿佛具有完全的两份意识。不止是视觉，听觉嗅觉等对外的探测感知一并包括在内；只要她稍微将意识集中在身旁少女对应的感官上，就能得知其感知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信息。
但这些来自于两个不同躯体的信息并不混杂在一起，而是有一道明确的界限，让诺亚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属于自己与属于琳的信息流。
更让人惊讶的是，小女孩丝毫没有从“同时从两个个体上获取感知”这件事中感受到丝毫的疲惫，仿佛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天生如此。就像超级计算机集群，从设计之初就是被用来并行处理成百上千的任务。
虽然单核性能可能不太行。就跟诺亚自己行动时像个可爱的小傻瓜一样。
小女孩久久没能从震撼中缓过神来。
“吾觉得好不可思议。你也能看到吾的视角么，琳？”
“不行。这个信号传输是单向的，只有诺亚大人能做到——因为是妈妈嘛。”琳耐心地慢慢解释道。
果不其然，在声音穿进异类少女耳畔的五百毫秒前，诺亚就已经从琳的想法中获得了关于这句话的所有信息。甚至包括一些她不曾注意到的话外之音——比如琳提起“妈妈”这个称呼时，思想会同时联想到蚁群。
她想起昨晚与杨木的隔空对话。这两种交流方式有相似点，不过她觉得与琳的交流远比与杨木的交流更流畅，就像是在两台协议完全兼容的通讯器上进行信号往来，省去了复杂的转码流程后带宽和信息流密度都提升了不少。
“琳，你是不是...今天早上6点起的床，然后从阳台上的花盆里摘了一把空心菜回来，清洗的时候还发现一条...啊，虫在啃菜叶...好讨厌跳过这一段，然后6点41分回来开始看书，在吾下来之前学到了...辅助线，截长补短什么的。”
诺亚的声音小了下去。她已经从琳的思绪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吾也会那道题了。”异类幼女惨惨地笑了笑。
“太好了。所以说是为了诺亚大人嘛。”对于诺亚读取记忆的行为，琳似乎完全不觉得反感，还是保持着一副面带笑容的元气神色。
隔空传信，读取感知，读取另一个个体的所有记忆......这样特别的能力除了带给她惊讶外，还带来一点点微妙的无所适从感。
到目前为止，她都在按照那份人类的，来自苏楠的先验记忆行动着。不过现在看来，自己显然已经和人类这个物种之间在生物学意义上产生了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
诺亚有点不太明白该如何响应这个世界，是该继续按照属于人类的记忆行动，还是...像琳所说的那样，升华？
说到底连自己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小女孩又想起醒来第一眼看见的那个医生。说起来昨晚似乎跟杨木说之后会找他联系...好像忘记了。待会再跟他发信息好了，希望他不会介意。
不对，介意也没用。明明是他才是提请求的那个。异类少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