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伦在城内绕着跑了六圈，光洁的额头才沁出点汗，见四下无人，她躲到一个暗巷，用血石气膜吸走体表所有汗液，并令气膜在极限距离消散，刚才被吸收的汗液被释放出来，挥洒在空气中。
她扯了扯衣领，让空气涌入降温，只有体表降下温，才不会继续出汗。
进入“美人”酒馆时，不少酒馆住客才刚刚起床，勤快一点的下到酒馆大厅吃着早食，稍懒的则是喊上一个小酒保给送到房间。
欧格蒙正在就着碎肉浓汤啃着猪扒，手上抓的全是油。
诺伦嫌弃的盯着他，心想男人吃完肉扒会不会擦手。
欧格蒙吃完猪扒用舌面“擦”干净手指上的油渍，又意犹未尽的舔过一圈嘴唇，满足的拍了拍大肚囊。
“欧格蒙。”
男人听到有人唤自己，见到是诺伦，赶紧一口饮尽浓汤，屁颠屁颠的跑到她面前：“女士，我的车队在商旅集市，您看我们是现在过去，还是……”
“带路。”
赫拉德茨的大集才结束几天，集市空地上，不少商旅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启程前往下一座城市，给中世纪经济建设添砖加瓦。
这其中也包括欧格蒙，但他准备临走之前再做成一单。
他牵来两匹马，一匹稍高，骝色，额前一撮白毛；另一匹体灰有杂毛白斑，但看着更壮。
“你就只有这种货色？”
诺伦上前，两匹骑乘马的鬐甲连她的肩高都够不着：“太矮了，如果能有这么高就好了。”
说罢，她比了比自己的右肩。
胖子不动声色的瞄了眼接近六英尺的少女，斟酌语言，然后说道：“女士，您的身形如您的美貌一样令人敬畏，难以企及。”
他顿了顿：“可能……很少有那么高的骑乘马，这么高大的往往会训练为战马，而战马我虽然可以帮您弄来，可是大约需要五十磅银。”
诺伦哑然失笑：“我怎么听说一匹品相最优的战马只用十磅银，无奸不商啊。”
“欸……我提供的都是布拉格的优良马种，它们经过最好的训练，吃最好的马料，天天有仆人伺候，当然贵啦！”
胖子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你是马商还是他是马商”。
少女不想再听他瞎掰扯：“够了！你直接说个价，不行我宁愿等下次大集或者找其他马商。”
欧格蒙摩挲手掌，肥脸一笑：“诚惠，带上马鞍一起收您十磅。”
“我只要一匹。”
“阿？”
“卖，还是不卖？”
“卖，卖！五磅。”
诺伦上前直接解下骝色骑乘马的肚带绑带，把马鞍一整个砸进奸商怀里：“你这马镫的蹬带太短了，鞍座太小了，我只要这匹马，一千银币，卖不卖！”
欧格蒙“唉哟”一声被鞍具砸倒在地，商队护卫将压在他身上的马鞍挪开，又将他扶起。
他刚扶腰站起，不自觉的又摸上人中旁的细长小须：‘一千，高利贷也没放出去，算了，这年头骗……挣钱不容易，权当委屈自个儿吧。’
胖子勉为其难：“成交。”
午后，诺伦和托尔克一起在市长家用餐，六个人，市长三口、诺伦、托尔克和卫队长克提尔。
桌面上，鸡鸭鱼等白肉没有，甚至半白半红的猪肉也没登上台面，满盘的鹿、牛肉，有的盐椒、有的炭烤、还有的浇上的金黄灿灿的蜂蜜，中间是一盆白面包，每人的餐盘木板上放着一碗红色的酸甜果酱，是刺檗等野果熬制的，涂抹在面包上食欲大增，左手边还置着汤，红肉搭着草药炖煮，身边几个女侍端着酒壶随时加满酒杯。
“斯维恩教你用草叉吃饭？”市长学的有模有样，左手拿二齿餐叉右手拿刀，从餐盘里切下一块肉送到嘴里，“唔……确实感觉不一样。”
他抿了一口混有苦艾、橙皮的加香葡萄酒，略微思索：“感觉自己比国王还像国王，但我还是觉得用手更方便。”
“确实如此，既然我们生下来就有手，不用来抓食物还能用来干嘛呢？”诺伦附和，但用筷子的手毫不停歇，将改刀为小块的牛肉夹入口中。
安娜姑姑盯着少女手中的木筷：“那你手上的是……”
“这是一种武艺”她一本正经的瞎扯，“仅用两根木棍能锻炼我手上的技巧，战士不仅要学会以力压人，还要学会用技巧给自己增加胜率。”
“也是斯维恩教你的？”
“呃……对！”自己威望不足，凡事多用用老爹名头。
市长西提今日胃口不佳，才吃了一点就用面包擦掉手上嘴上的油渍：“买到马了吗？”
“买了，一千德涅尔。”少女回答。
“贪婪的欧格蒙，两匹马收了一千。”西提骂道。
诺伦尴尬的双手合拢，两根食指竖成尖：“一匹马。”
西提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睛被额头、面颊挤的几乎仅剩下缝，妥妥的老人、地铁、手机：“抱歉，诺伦，我没听清楚。”
诺伦抬高语调：“我说——我只买到了一匹马。”
西提仍觉得不可思议，不由得质问道：“你是在欧格蒙那里买的吗？他可给赫拉德茨提供过不少好马，价格虽贵，但也不会超出几倍！”
“他确实自称欧格蒙，胖子，黑发，穿着绿色衣服。”
西提明白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他朝门口的侍卫喊道，“叫布克过来。”
一两刻种后，一个吏员走进了宴会厅，他先是朝主座上的市长行了一礼，又向两边行礼。
他毕恭毕敬：“大人，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布克，我问你，这个月门口值守的税吏是谁？”
“是莱特斯拉夫。”
“让他带着这个月截止到目前的商队入城名单，然后到这来。”
“遵命。”
接下来一直到就餐结束，大家都在饮下最后一杯红酒收胃，那名叫做莱特斯拉夫的城门税吏才抱着一打羊皮纸姗姗来迟。
他进来首先也是行礼：“日安，各位大人。”
西提开门见山：“最近欧格蒙有没有来赫拉德茨？”
“呃……”税吏翻找着羊皮卷上的商队名字，“来过，大人。”
西提眉头一皱，不过听到税吏接下来的话后，眉间肌肉夹得更紧了。
“不过，他两天前就走了，去哪了具体地方不知道，羊皮纸上只记了每支商队的主要货物、人数、入城时间、出城时间、是否缴纳入城税与押金。”
“还有没有其他商队主人名字叫欧格蒙。”西提继续询问。
税吏又是一阵查阅，他抬头喊道：“没有，不过……”
“急死人了，快说！”诺伦一拍桌，娇吒道。
税吏一缩脖子：“不、不过有几支商队没记名字，只记了商人的体貌特征，其中一支今天早上出城了，其余的还在城内，离城的那支商队主人外貌特征是：肥胖、黑发。”
少女雷厉风行，作势要追：“走，追！”
西提喊住她：“别急，诺伦，离开赫拉德茨后有好几条路，分别是去克罗梅日什、普热罗夫和伯领首府奥帕瓦，你知道他们的行进线路吗？”
安娜姑姑早就火冒三丈了，骂了丈夫后又转头对卫队长发话：“西提，瞧瞧你办的蠢事。克提尔！从巡逻队里面把会骑马的都抽走，沿克罗梅日什、普热罗夫去追，奥帕瓦可以最后再去找，我也一起去！”
“安娜，你！”西提诧异，安娜自从当市长夫人后就再也没干过盾女的活计，每日只相夫教子。
“怎么？你忘记是谁把你从那群马扎尔鞑子手里救下来的了？”安娜柳眉倒竖，揪起西提姑父的耳朵。
“没没没……”男人搓了搓耳垂，“手劲儿真大……”
“你说什么！？”
“没啥，啥也没说！”西提姑父连忙摆手，屈服于安娜的淫威。
门口站岗的斯拉夫卫兵昂着下巴，目不斜视，心里却默默想着：‘我以后一定不能与诺斯人结婚，就算长相貌美。’
安娜着好盔甲——全覆面盔、扎甲、条板护臂、条板护胫、复合软甲、牛皮手套、一柄宽叶刃骑兵长矛、一柄短斧、一把三十三英寸的剑。
“让侍从为我的战马披上马甲。”声音嗡嗡的从铁盔下传来。
诺伦歪头问道：“姑姑，你不是说诺斯人不用学骑马的吗？”
“是吗？我有说过吗？”尖顶头盔上的羽毛歪了歪，她不认账了。
诺伦眼角抽了抽。
接着安娜又说道：“诺伦你就留在赫拉德茨，西提害你损失不少，理应我们帮你把人抓回来，你就在此静静等候，或者先去试骑一下刚买的马。”
“好吧……”少女应道，目送安娜骑马领着十几名骑兵匆匆离去。
一旁的小表弟把手上握着的木雕假人来回不停撞到她大腿上：“埃德蒙，你已经被我包围了，快快束手就擒。”
西提大手抚上小男孩的金发，满眼宠溺：“安娜不在时他就异常活泼，他的哥哥向来不喜欢他，可能是因为同父异母，但我感觉克努特特很喜欢你，诺伦。”
“诺伦。”
“嗯？”
“我有一个请求。”
“您请说。”
西提双眼灼灼，表情认真无比：“我想请斯维恩教育克努特特。”
“老爹他只是个铁匠……”少女婉拒。
“不”他斩钉截铁，“斯维恩铁匠身份只是出于生计考虑，他会拉丁语、希腊语、诺斯语、斯拉夫语、撒克逊语，甚至德语和意大利拉丁方言都会，如果他想，十六年前他就能当普热米斯尔家族的宫廷教师、宫廷医师，当然，其实布热季斯拉夫大人更愿意任命他为军事统帅兼马厩总管。”
‘几种语言来着？一、二、三、四、五……厉害，十六年，我光是学诺斯语和斯拉夫语就舌头打结，真不知道是如何记下来这么多种，更别说还会草药学、锻铁、制药、战斗。’
‘简直是个超人。’诺伦素知斯维恩有“天才”之名，但没料到会有如此夸张。
少女无奈摊手：“你应该去问斯维恩，而不是问我。”
可西提默默注视着她，配上他黑白相间的头发、发黑眼袋、蜡黄面庞，十分的瘆人。
少女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回去同老爹说说，不过结果如何我不能确定，你知道的，他坚硬顽固的就像一颗石头。”
“感谢，上帝保佑你。”男人低头行了一礼。
诺伦仔细想了想，又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让安娜姑姑去开口？”
这下轮到西提无奈摆手了：“不知道，她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教育，即使那个人是她的兄弟。”
‘淦，这个西提太不地道，那不是最后斯维恩把表弟接走了，安娜还得怨上我？就算没接走，也会凭空多出点芥蒂。’诺伦心中窝火，但又偏偏不能对男人怎么样，毕竟是自己的姑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