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雨好大。”
少女站在屋檐下，穿着半袖亚麻短衫，胳膊伸将到屋檐外，檐边汇成的大水滴几乎连成串，和屋外的大雨一起捶打在瓷白透亮的肌肤上。
天空中许多欧洲雨燕俯冲滑翔，然后又扇翅攀高，捕捉着空气中飞舞的昆虫。
在铁匠小屋的屋檐下一窝雏燕挤在一起，只探出半边黑的小脑袋，闭着宽扁的泛黄嘴巴，等待着吃饱的母燕捉回虫子。
骤风来袭，雨水刮了少女一身，屋檐上的雏燕们也缩回窝内，免得不慎被风刮出燕窝。
诺伦躲进屋里，大门敞着，搬着个木椅坐在壁炉前，翘着惬意地二郎腿，一边烤火一边欣赏雨景。
她想到些什么，看向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弟弟：“麦子都收进屋没？”
弗雷还在半睡半醒间不断“点头”，听到诺伦的话，鼻涕泡泡“啪”地炸开，抬起头一脸迷茫：“阿？”
“我说——麦子都收了没！”她重复了一遍。
弗雷挖挖鼻孔，天气骤变，他有些鼻塞：“下雨呢，怎么收？”
她没表达到位，又只能再讲一遍：“晾晒的麦子都收了没？”
弗雷含住指头砸吧砸吧嘴，好像还在回忆梦境中的美食：“真好吃……”
“喂！”
弗雷回过神，吐出嘬入嘴中的手指，又掏起鼻孔：“姐，田里的麦子都没割完呢，麦子没打，晒什么晒？”
得到答案，她将注意力转移回壁炉火堆，手上的水甩到炽热的炭火中，发出一闪而过的“滋滋”声，少女盯着橘红晃动的火焰，眼中浮现出穿着红色衣裙的舞女，扭动细腰，裙摆肆意狂甩——睡意涌上。
“姐。”弟弟打断她的施法，明明马上就要睡着了。
她压住怒气：“咋？”
“村民想要用粮食换铁具。”
“换给他们，村民都没什么钱，最多只能拿出些剪币碎银，不如让他们拿粮食换。”她遏制住打呵欠的生理冲动，张开唇瓣，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弗雷说出第二件事：“还有，村子里又逃来几个流民，好像是从奥洛莫乌茨来的。”
她沉吟稍许：“村里现在多少户了？”
“二三十户吧！”弟弟给出一个大概。
“按老规矩，先留下帮工，给口麦糊糊吃，如果待够一百天的话就允许他们一直住在这儿，这期间若是与村民发生冲突就撵走。”
弗雷听完点点头，接着说道：“姐，我把肥猪肉都熬成油了，你……”
诺伦摆摆手：“暂时做不了，那道菜工序繁琐，蜂蜜也用完了。我走之前在罐子里腌些卷心菜你解解馋，天晴后你把芜菁叶子、卷心菜、采的野菜全都晒干，我回来后再慢慢做。”
说完，她靠在椅背上休憩，气息慢慢变得绵延悠长。
………
两名少年人骑在一灰一白两匹骏马上，他们披着兜帽斗篷，内着软甲、头盔，腰胯阔刃战剑，鞍后绑着包裹、鞍边分别挂着弓、箭囊与标枪。
“弗雷，我去赫拉德茨找工匠修井，应该几天就能回来，有什么突发情况先找托鲁克，他解决不了就骑马到赫拉德茨。好了，我走了，驾！”少女一夹马腹，骏马迈着轻快步远去，马蹄踏在路面小水坑里，溅起水花，泥水染脏了斗篷。
弗雷目送姐姐骑马离去，吐出嘴里叼着的狗尾草，转身回村。
大雨刚刚结束，道路有些泥泞，空气中弥漫着雾气，路边的树林中传来鸟儿们欢欣雀跃的叫声，一只长尾山雀甚至扑棱翅膀降落在了少女握缰的手套上。
诺伦见着小家伙不怎么怕人，腾出一只手从包裹中摸出一长条熏肉：“吃不？”
仅有指节大小的山雀歪着脑瓜发出一声轻鸣，盯着熏肉看了一会儿，然后振翅飞走了。
她收起笑容，拽了拽低垂的马头，看向驾马在前的托尔克：“托尔克，饿不饿？”
少年没有回应，诺伦微微皱眉，再次问道：“托尔克？”
“阿？”少年的背板突然挺直，并猛地一抖。
“吃不吃肉干？野猪肉做的。”
托尔克扭头：“不了，诺伦，我还不饿。”
“那就打气精神，别睡着了”诺伦提醒，然后腹诽道，‘肯定昨天晚上弄手艺活了，年轻人就是火旺。’
她咬下半根熏肉，耐心咀嚼，可能过了两三分钟，她又听到一声弱弱的鸣叫。
低头一看，四只小山雀翘着黑色长尾羽落在马鬃毛上，小家伙们胖胖的身体挤在一起，八只滴溜溜的小眼盯着她手中半截熏肉。
少女心情顿好，张开手掌，小山雀们直接飞到掌中开始啄食熏肉。
“ga！”两只小喙乌鸦停在了灰马头上，它们啄了啄马耳、又薅掉点灰马头顶的毛，直勾勾的盯住那半截深红肉条。
这是两个不速之客。
两鸦被少女注视，收拢羽翼，表现出一副安分守己的样子，但她知道，这种聪明的鸟类最喜欢麻痹敌人，干趁人之危的事儿。
她也一向不对这些过于狡猾的动物抱有好感，不如狗忠诚，不如狐狸会撒娇，更重要的是它们会团伙作案，偷窃粮食。所以，两只乌鸦一出现，银质项链上的血石便亮起红光。
果不其然，在她将头偏开的一刹那，两只中型鸦科就迫不及待展开了行动，扇翅猛扑，张开尖爪，或许它们想要的不仅仅是肉条，还想要四只活物打打牙祭。
“咔。”骨骼被拧断的声音。
气膜触手紧紧束缚住“强盗”们，随着缠绕加重，骨骼断裂声愈发清晰。
四只长尾山雀早就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呆了，以为必死，缓过劲儿之后扑棱着小翅膀逃走了，连熏肉都不吃了。
“哎~你们别走啊！”诺伦不舍地挽留。
托尔克听到她说话，回过头：“什么别走？”
“没你的事！”
“哦。”
扔掉啄食过的肉条，松开触手，两只乌鸦死透了，少女拔下它们的飞羽，冷声道：“只有我能赠予，还没有谁能当面抢走我的东西，你们的羽毛我就笑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