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西提市长。”
“你也一样,西斯长老。”
西斯长老不着痕迹的瞟了眼市长书桌前盘子里的烤肉,忽略掉此时正处于四旬斋,他略微感叹道:
“瘟疫终于结束了,教堂之后的墓园塞满了尸骨,每天都有人向神父忏悔,也陆续有人投身主的怀抱,瘟疫的出现或许是主给信徒们的考验。”
市长也不由地感慨:“是啊……没想到瘟疫是来的如此突然,短短半年时间就有数百人丧命,恐怕有巫师在作祟。”
长老对此不置可否。
市长接着说道:“对了!西斯长老你是否旁观了最近的火刑,散播瘟疫的女巫被活活烧死,邪恶的瘟疫之源在烈火中被净化!”
西斯长老作为睿智的神学者,对世间存不存在巫师再清楚不过,在主的地上神国中不可能存在巫师,那只不过是愚昧的民众面对天灾人祸时的恶意揣度。
于是他坚定地反驳:“市长大人!你我都非常清楚,在天主营造的世界中并没有任何一种存在可以被称作‘巫师’,在过去也不过是人们对异教徒爬杆的另类别称,自从圣瓦茨拉夫殡天后,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异教徒了。”
门口执勤的诺斯少年轻蔑的嗤笑一声,撇了撇嘴,悠扬地吹了一声口哨。
长老纯当没听见,自顾自继续说道:“我认为市长你应该向市民们言明真相,解救下那些被活活烧死的无辜少女。”
西提讥讽:“那是神父们的职责,如果你们能够挽救这些饱受瘟疫折磨的人,市民们会这样?从瘟疫到现在究竟有多少人是放血死去的?又有多少是真正在瘟疫中病死的?想必西斯长老你不会不知道吧?”
面对市长明晃晃地嘲讽,西斯身为修院长老只能保持沉默,因为他说的是事实,但草药学、医学的事市长这个商人又怎会明白?
只有饱含瘟疫的污血排出,上帝创造的神奇人体自会诞生出干净又无毒的新鲜血液!
但他不愿意多说,也没兴趣接着探讨这个话题,于是道明来意:“听说您最近得到一种名为‘赫拉德茨’的新酒?”
西提仰头大笑:“哈哈!我就知道!你个老酒鬼肯定不会无缘无故上门!”
揶揄之后,西提给出肯定的答复:“对!没错!是有这么一款酒,不过我劝你可不要打它的注意,它可被我的侄女视若珍宝,你如果想要配方那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我可以用二十罐蜂蜜、十罐蜂蜡、以及四十亩熟耕地来换。”长老摆上自己的筹码。
“太少了,并且‘赫拉德茨’是我的侄女酿造的精品佳酿,我并不知道配方。”市长摇摇头。
“但您能替她决定,不是吗?再加五箱羊皮纸。”长老添注砝码,但天平纹丝不动。
市长吐槽:“拿我赠送给修道院的羊皮纸当做筹码,你可真会做生意……”
市长吐槽完,将鹅毛笔插回墨瓶,对门口执勤的诺斯少年说道:“提尔,送这位长老离开,吩咐马厩管事安排马车将诺伦存在这里的酒全都运到修道院。”
被称作提尔的年轻卫兵点点头,然后招呼其他卫兵来站岗,自己则小跑离开。
西提看向长老:“如何?我侄女下次来赫拉德茨我会派人通知你,到时候你们能否达成交易就不归我管了。”
西斯长老起身,双手合十微微鞠躬:“上帝保佑您。”
然后转身离开市长的公事房。
修士学徒西米尔见状也微鞠一躬,迈着修士特有的小碎步赶紧跟上叔叔。
………
空荡荡的集市上,部分积雪还未融化,路人行色匆匆,奔于生计,小贩支起摊子,叫卖蔬菜水果。
集市中央的木台周围几根圆木竖立,面容姣好的黑发少女浑身赤|果绑在上面,她们头发湿漉漉,全身冻得发紫,眼皮无力的耷拉,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的音节聚不成完整的一句话。
天空泛黑,厚厚云层上透射下来的光恰好照射在这些少女身上,好像是耶稣认可了市民们对女巫的审判,又或者上帝就是个lsp,从天上照下来几束光就是为了方便他自己看清楚更多的细节。
包着头巾的胖妇面露嫌恶的路过,准备从篮子掏出鸡蛋给柱子上的女巫添加一抹颜色,但想了想还是只留下了几句恶毒的话,丢鸡蛋?她可舍不得~
西斯叔侄目睹了这一幕,他们站在十码开外,远远地看着,神色呆滞,浑然无动于衷。
西米尔终究还是个少年,出生富裕之家又早早加入修道院的他对中世纪的惨状见得太少,他十分于心不忍:“叔叔,不能救救她们吗?”
“叫我长……算了”西斯仰头望着无辜的替罪羔羊,“如果你不想被扒下这一身修道服,或者说不想死的话,就别救,也救不了。”
“为什么?您不是教导我说神爱世人,当以大爱救苍生吗?”
西米尔脑海中充满了不解,在他看来身为长老的叔叔虽然严厉,但从来不缺乏仁爱、善良。
叔叔低下头,小声道:“因为愚昧无知的刁民。”
“?”
见侄子仍然是一副茫然的表情,他继续道:“因为羊羔是愚昧的,是暴怒的,如果你试图阻止,他们的头上就会长出尖锐的角,向你狠狠地顶来,夺走牧羊人的性命。尤其是在这里,民众是刁蛮的,也只有市长手底下的那群卫兵才能镇的住他们,我可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导致修道院里数十人枉送性命。”
“您就是怕死。”侄子一语中的,投去鄙夷的目光。
叔叔陷入久久的沉默,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他迅速忘掉所见的一切,登上运酒马车踏往返回修道院的路。
西米尔被叔叔拉上马车,他不忍心的闭上眼,咬咬牙,强迫自己忘掉那一切。他真该向叔叔以及所有神父们学习,学会如何用酒精麻痹大脑,从而在其营造的幻境里与神亲近,聆听福音,从而不至于在这人间炼狱目睹惨剧。
马车驶动,轮毂咯吱咯吱。
………
教堂的钟声响起,修道院内开始宵禁。
西米尔已经回到了学徒宿舍,他此时醉醺醺,眼神迷离,一头栽倒在草铺床上。
他嘴里喋喋不休的念叨着醉话,什么“神啊”、“炼狱”、“可怜”、“曹丕”之类的呓语。
听得格雷戈尔那叫一个头大,今天他刚开始接触天文,本来就学的身心俱疲,没想到回来还要和一个酒鬼睡在一个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没有一点隐私可言,好在地方够大,也没有杂物堆放,不用头挨头脚挨脚,即使每张草铺间隔上半码宽,每排也能容下十个人,整间房容纳三十号人绰绰有余。
不过这个房间里只有寥寥数人,都是家里给修道院捐了地产的学徒,当然格雷戈尔不一样,他……算了,格雷戈尔不愿意提及。
格雷戈尔一脚将这个醉汉踢得滚到墙角,只见西米尔趴在地上,嘴里仍说着些醉话,还用手挠了挠屁股上的痒痒。
“格雷戈尔,他……”说话的今天新加入修道院的学徒,院长给他赐予了新的名字:安东尼。
“别管他,睡觉,如果你睡晚了错过了明天的早祷,等着挨罚吧!”格雷戈尔吓唬小学徒,他教了小学徒安东尼一天的修道院常识,现在的他只想早点睡觉,而不是介绍人际关系。
“哦……”小学徒瘪瘪嘴,在黑暗中朝格雷戈尔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房间内重归宁静,其余老学徒微笑着闭上眼,终于可以睡觉了。
“呕——”
暴射而出的呕吐声惊动了所有学徒,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咒骂:“淦他**娘养的,耶稣在上!”
小学徒望着跳到窗台上的格雷戈尔,迷惑的眨眨眼。
站在窗沿的人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西米尔你个杂种!混蛋!吐到我身上了!”
西米尔这个始作俑者睡意朦脓的擦了擦嘴角,完全没注意到身前喷射了足足三码远的呕吐物,他起身走到另一个墙角,靠上,两膝一弯,慢慢倚着墙滑坐到地上,脑袋抵住墙面,睡着了。
格雷戈尔恨不得冲上去暴揍酒鬼一顿,可是走廊上若隐若现的脚步声提醒着他——是夜间巡逻的修士!
“TNND的!早不来晚不来!”他低声唾骂,急忙跳进两个学徒中间,将他们搂抱在一起,装睡。
“吱——”刺耳的推门声。
一团火光漂浮在空中,它先是到墙角的醉汉面前晃荡,并发出感慨:“我也想喝‘赫拉德茨’。”
接着又飘过来查看正搂抱着睡得正酣的三位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又是一声感慨:“看来可以少招三个修女了。”
最后在离去的时候这个烛火精灵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重重地跌倒,它从空中落到了地上。
“嘶~什么东西黏糊糊的?嗅嗅~呕!!!!”
房间外另外两团烛火飘进,将跌倒的烛火扶起来,可能是西米尔的喷射范围有点大,在搀扶时三团烛火竟齐齐跌倒!
“哎呦(×3)!”三声惊呼,代表的是三个遭殃的修士。
学徒们脑海中一同喊道:‘西米尔,瞧你干的好事!’
三名修士踉跄爬起,晃晃悠悠挪到西米尔身边,一人给了他一个大逼兜,谁料他只是咗咗嘴,似是嘲讽修士们身体柔弱。
于是三位修士互相对视一眼,把胳膊抡圆了给他来上三巴掌,但这三巴掌下去没让西米尔有丝毫醒意,作势又要呕吐。
修士们赶紧松开他,骂骂咧咧推门走了。
格雷戈尔与搂抱的两名学徒同时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一起哀嚎道:“我未来的妻子阿~~~”
安东尼黑暗中眸光闪闪:‘修道院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