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血痢

作者:蒙娜卫莎很担心你 更新时间:2024/6/10 22:34:32 字数:3223

“赫拉德茨”这款麦芽酒让作为市长的西提看到了巨大潜力,于是他从西里西亚跨境运来的麦种中挪出二十车大麦,送给诺伦用于制酒,只不过西提要收购麦芽酒作坊产出的所有美酒。

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姑父,诺伦委婉的拒绝,称这是去世母亲留给她的遗产。

没想到这个理由还挺管用,西提直接哑火了,然后改口称愿意以每加仑一枚银币的价格收购。

大概是小酒桶两枚银币,大酒桶五十枚银币。

以两种不同规格大小的酒桶贩卖是她的销售策略,既能以两加仑的小容量满足酒蒙子们抱着喝的需求,又能使想要大批购酒的商人无法在大酒桶上讨价还价,要么整桶买,要么不买。

没错,你可能也发现了,诺伦打算自己成立商队,在市长商队往外售酒时她也要带领自己的商队四处跑商。

一则可以了解奥帕瓦周边的领地状况,二则可以在商旅途中与一些低等小贵族结识,这将对她今后的规划大有裨益。

若是她一心只为了挣钱,完全没必要让啤酒(以啤酒花为配料的麦酒)提前几十年在中世纪出现,挣钱的方法多了去了,但没有什么能比美酒琼浆更能打动人心、拉近彼此间的关系、促进友谊。

诺伦此次来赫拉德茨便是物色商队护卫的人选,至于托尔克……必须等到他的成年礼结束,他小诺伦一岁,今年四月刚满十六岁。

他选择以“离群索居”来证明自己的成年,独自一人离开俄斯特拉发前往临近的苏台德群山山脉,那里野兽环伺、地势崎岖不平,或许还有潜藏的逃犯、山贼。

‘为什么托尔克就不能选择兽猎呢,偏偏要选索居,真是麻烦!’诺伦感觉到了青春期少年的叛逆,殊不知托尔克此举正是因为她。

因为她的成长太过迅速,仅仅四年时间就从一个四尺八寸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位六英尺高的女战士,以至于少年心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害怕未来将会有另一个比自己更优秀的人顶替在诺伦身边的位置。所以他必须变强,必须要有陪伴在诺伦身边的力量!

诺伦早就过了青春期烦恼的年纪,算上这辈子已经过去二三十年了,她自然难以猜到托尔克的内心想法。

除了托尔克这个麻烦,她眼前还有个现成的麻烦——来自修道院的西斯长老。

听说他想要为修道院购置麦酒“赫拉德茨”。

市长西提作为中间人邀请两人到宴客厅洽谈,那里宽敞,长条餐桌也够宽,如果双方谈崩了或是修院长老激怒了诺伦,至少她一拳抡不到修院长老脸上。

少女与黑袍长老就坐在长桌左右两端,市长西提于长桌正中端坐。

市长拍拍手,一个训练有素的仆人端酒盘走入会客厅,酒盘上三个高脚花边银酒杯、一壶窖藏四年的加香葡萄酒。

仆人先给位于正座的市长倒上小半杯。

市长俯下头轻轻吸气,似是享受的闭上眼回味酒香,吐气并指着酒杯示意仆人加满:“就它吧!”

然后他接着吩咐仆人给诺伦、西斯奉酒,不着痕迹地炫耀道:“这是美因茨产的葡萄酒,香醇可人,是不可多得的佳酿,两位可要好好品尝。”

诺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不喜欢葡萄酒,又酸又齁鼻,更确切的说她什么酒都不喜欢,可是中世纪饮酒文化太过繁盛,她身处这个时代又怎能滴酒不沾?

“两位,想吃些什么吗?新鲜的鹿肉?或者蜜饯小吃?”西提微笑道。

黑袍长老抬手拒绝:“不了,直接步入正题吧。”

他转头看向诺伦:“如何?”

少女微微颔首。

话音未落间,黑袍长老乍然腾身而起,一根黢黑的手指控诉般指向诺伦:“你!盗窃了耶稣的酿酒配方!”

“啥玩意儿?”少女眯眼歪头,脑袋顶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眼前这个修院长老应该还没酒醒,但当她与之对视却看到了一双无比清醒、认真的浅褐色眼睛。

‘想扣大帽子来巧夺豪取?’她一翻白眼,起身就要离场。

她对于修道院的那群酒蒙子早有耳闻,以为在这种十分正式的场合,由西提作中间人,必然是商讨买酒的事,没想到一上来就是更劲爆、更nt的开场白。

诺伦懒得奉陪了,看在市长姑父的面儿上她已经同这个基督的牧羊人浪费了半刻钟的宝贵生命。

西提立即她叫住:“等等,诺伦!你还没回答西斯长老的问题。”

‘回答什么?为我没有盗窃耶稣的酒方而辩白?就算盗窃了又怎样,人家都死一千年了,专利保护期早过时了!’

少女仿佛被戳中了槽点,吐槽之泉狠狠地喷涌而出,但常识告诉她不要和傻子较劲,所以还是略有不耐地回上了一句:

“没有!”

“是吗……”黑袍长老脸上因愤怒扬起的褶皱瞬间荡平,他平静的坐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双手合十:“我向您致歉,诺伦小姐,现在请您坐下,来商讨酒的价格吧!”

少女虽然诧异于黑袍长老的态度转变之快,但她还是回到座位上。因为修道院算得上是一个大客户,有钱不挣王八蛋。

她用红酒润了润嗓子,然后开口道:“我这里目前有五十加仑的大桶麦酒以及二加仑的小桶,每加仑一枚银币。请问您需要多少?”

交易之时不能率先露底,先让对方报价,预测出买家的心理底线,然后再一步步的朝这条底线逼近。若是买家的底线够不到自己的预期,那么这单生意只能黄了。

“修道院每个月需要三百加仑‘赫拉德茨’麦酒,但一银币每加仑太贵了,只能支付两百银币。”西斯沉吟片刻后报价。

少女摇头:“太少了,我甚至都会亏本。”

当然不会亏本。酒桶方面,小号酒桶的桶身木板、箍桶铁环她全包给木匠和弗雷去做了,大号酒桶西提成本价提供。原料方面,啤酒花野生采摘、大麦更是廉价。

“两百一十枚德涅尔银币,同时每个月修道院会给你提供三罐品质优良的蜂蜜。”西斯填上筹码。

“再多点。”

“两百二,再加上五根蜡烛……”

“再多点。”

“你简直比卑贱的犹太人还要贪婪!”

………

一番粗陋的讨价还价,诺伦与西斯终于达成协议。

协议规定:诺伦必须每月向赫拉德茨修道院提供三百五十加仑“赫拉德茨”风味麦酒,修道院将以二百三十枚银币、四罐蜂蜜、十五根蜡烛作为偿还。

市长见证下,诺伦与西斯在羊皮纸上签署协议,诺伦不会写拉丁文,由市长代签,西斯则署上修道院长的名字。

事情结束,西斯抱着刚到手的美酒狠命地“吨吨吨”,两颊肉眼可见的浮上两团坨红。

诺伦不动声色地瞟了黑袍长老一眼,暗道一句“酒蒙子”,然后披上毛皮大氅向市长告辞。

离开市政厅后的一路上市民都步伐急促,很少能看到人们谈笑风生,大道上不复往日常见的孩童嬉闹的景象,就连躲藏在街头暗巷的流氓、黑帮都悄无声迹了,看来这次瘟疫对赫拉德茨打击不小。

诺伦穿梭在城市街道路口,最后驻足在一栋单层带院子的木屋前,这是赫拉德茨卫队长克提尔的家。

这个诺斯壮汉瘟疫期间害了血痢,上吐下泻,正待在家里养病。

“看来勇敢的克提尔病了和常人也没什么分别。”少女依靠门框,调侃道。

克提尔睁开眼,他此时半躺在床,身上厚厚的几层羊毛毯。他面色红润,病好的似乎差不多了。

四月天乍暖还寒,敞开的房门让冷气灌入,克提尔下意识紧了紧毛毯:“等你病了就会知道,在疾病面前人都一样脆弱。”

“斯维恩瘟疫期间不是来赫拉德茨了吗,他没给你喝药汤?”诺伦瞅向床边粪桶,几只绿头苍蝇“嗡嗡”绕着粪桶飞来飞去。

克提尔虚弱的回答道:“吃了,比之前好多了。”

吃了就好,她将克提尔视作朋友,不希望他因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小病枉送性命。

为了克提尔能够尽早的康复,也免得血痢变成痼疾。诺伦向他发出严肃的警告:“饭前便后勤洗手,别总拿手抓着吃食物,你的年纪不小了,身体不如年轻人,这种病一不留神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血痢这种疾病往往表现为腹泻、便血,诱因基本是饮食不干净。在二十一世纪,身体壮实的年轻人即使不吃药一周就能痊愈,但若是老年人就算有药要想康复也得费一番功夫,更别说克提尔所处的时代还是以脏、乱闻名于世的欧洲中世纪。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但被克提尔叫住:“诺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少女身形一顿:“没什么事,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哦,忘了说了,克提尔的妻子在生下幺女后就大出血死了,幺女体弱多病,第二年冬不幸夭折,目前有一个当卫兵的十四岁儿子和十二岁女儿。

他病了之后的生活起居都是女儿照顾,诺伦临走之前特意嘱咐这个金发圆脸姑娘要“把水烧开”、“食物里面多放盐”。

小姑娘认真的点头,然后又缠着她问这问那,“怎么成为盾女啊”、“怎么长那么高啊”诸如此类的问题。

好不容易摆脱了热情的诺斯女孩儿,诺伦走在街道上,仰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穹,哈出一口热气,水蒸气迅速凝结形成白色气雾。

纤长细指侧插入秀金长发捋顺了捋,她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禁叹气:“去酒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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