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木宅,其内宽敞明亮,没有异味,充斥着薰衣草花香,一位衣着得体、面庞洁净的夫人正站在会客厅中等候,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但异常丰硕的女仆。
夫人棕发黑眸,眼角有着细纹,小嘴高鼻梁,肤色白色偏黄,白色贵族头巾,一身漂亮的浅亚麻束腰连衣裙,双手叠放在小腹,外貌端庄且十分干净。
女仆亚麻发色,她低垂眼眸看不清瞳色,外表年轻美丽、一抹红唇极为鲜艳,但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有种禁欲系的美。如果不是她那一身朴素的黑白女仆裙装,恐怕她会盖过自己女主人的风头。
这位夫人见到客人到来,率先提裙施礼:“我是兹林的乔汉娜,奥斯布鲁克的女主人。”
乔汉娜没想到来客居然是这样一位极美的贵族女士,虽然士兵通禀时确实有说过客人是一位十分美丽的贵族,但她只是认为士兵见识太差,夸大其词。
诺伦扶住剑柄,微曲单膝,低头回礼:“我是俄斯特拉发的诺伦,铁……骑士斯维恩长女。”
诺伦下意识准备谦称自己为铁匠之女,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面前不是市长、男爵,而是同为低等贵族的骑士夫人。于是立马改口称斯维恩为骑士。
虽然诺伦嘴上称斯维恩为骑士,但说实在的,在她有记忆的十二年里(四岁之前的记不得了),骑士领采邑封建主应尽的军事义务她一次也没见斯维恩履行,布尔诺伯爵兼奥帕瓦前领主的康拉德也从没要求他服役过。
乔汉娜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眼前高大的金发少女:“您一定是接受过上帝的赐福,这羊脂般白的肌肤、深邃翠绿如宝石的眼眸、灿烂夺目的金发,我敢说即便是公爵家的公主遇见您也会黯然失色”
‘不,这恰恰是上帝恶毒的诅咒。’
诺伦完全没有因为乔汉娜的夸赞而开心,而是秉持贵族礼节开口说着客套话:“您也犹如朝阳般美丽,想必切尔尼爵士一定因为有您这么一位妻子而感到骄傲。”
乔汉娜捂嘴轻笑,这位夫人笑起来给人亲近之感,柔和的脸部边线,不受控制内八扬起的内眉角,两团大小恰到好处的苹果肌,看得诺伦也受感染似得上扬嘴角。
“俄斯特拉发在哪儿?您又是要去到什么地方?”
会客厅中央摆着一张长桌,桌上盖着深色桌布,女仆将木椅从桌子下往后一挪,乔汉娜坐下并对抬手示意让她就座。
诺伦也从桌子下抽出一张木椅,椅子上笼罩着一层布套,椅面上还加有座垫,看得出来这家人既富有又十分会享受。
“它在奥帕瓦,临近赫拉德茨。我正前往克罗梅日什和奥洛莫乌茨城堡,我希望能在那里出售一些货物。”诺伦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并回答了乔汉娜的问题。
“奥帕瓦?天呐!听说那里最近爆发了瘟疫,那里现在还好吗?”
乔汉娜惊讶地张开嘴,她惊讶于在这种瘟疫时刻诺伦不好好待在自家的领地居然还到处乱跑,难道就不怕感染瘟疫么?
“瘟疫已经结束了。”
“是吗?谢天谢地……那还真是上帝保佑。”乔汉娜拍了拍胸脯缓了口气,仿佛在为瘟疫的结束感到庆幸。
诺伦平静的看着这位夫人表演,她不认为将村民压榨成那种衰样的贵族家族的女主人会是一个有善心的人。
乔汉娜缓下了一口气后,再次露出笑颜:“我听门口士兵说您只带了几个侍从?您的兄弟、父辈呢?要知道让一位贵族小姐独自踏上旅途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乔汉娜并不关心诺伦是否贩卖货物,她也不认为一个贵族会自降身份做一些商人的活计,只当是一位活泼、充满冒险精神的贵族女孩对外界充满向往,毕竟她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他们更喜欢待在自家的领地,至于危险……”诺伦站起身,展示自己的高大体型:“我从小接受战士训练,几个蟊贼强盗我还并不放在眼里,并且跟随我出行的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乔汉娜刚才被少女惊艳,一时之间忽略掉了少女那异于常人的高大体型,也难怪自己刚才怎么脖子仰着酸呢!
“那么,您需要在我家留宿吗,这所木宅平时总有一些嗜酒的贵族到访,空房很多,有专门给贵族女士休憩的房间。”
“我想我确实需要一个地方歇歇脚,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让马夫保养我的战马坐骑,并给我的侍从们提供一个睡觉的地方。”
夫人作出肯定的答复:“这是当然!试问谁能拒绝一位贵族小姐的请求呢?”
“上帝保佑您。”诺伦表达谢意。
“丽娃!”乔汉娜对喊出身后女仆的名字,“带诺伦小姐去看看她的房间。”
“是,夫人。”女仆应声道,然后走到少女身边,“小姐,请跟我来。”
随后,女仆领着诺伦走上木宅二楼,长长的走廊上有着四个木门,女仆推开了走廊末端的那一间。
房间中央一张铺着毛皮绒被的大床,一桌一椅置于窗口之下,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灰尘气息。
女仆支开木窗,顿时温热、湿润的夏季暖流涌入这个房间,昏暗的空间中多出了阳光的金黄亮色。
这与诺伦想的大相径庭,她本以为外表豪华的木宅内肯定是阴暗腐败、长满苔藓、墙壁腐朽、房屋大梁被虫蚀一空,却出乎她意料的干净舒适。
看过房间之后,女仆又领着她下到木宅会客厅,此时餐桌摆上了一碟蜜饯甜品,以及一杯紫红清澈的葡萄美酒。
“我猜您可能需要一杯美酒润润喉,再吃上一口甜点?”乔汉娜满怀善意地履行主人的义务。
“确实如您所想,有美酒、甜品再好不过。”诺伦坐到桌前,端起银杯轻轻摇晃,紫红酒水固体杂质近乎为零,品质上乘的红酒。
诺伦将红酒杯送到嘴边微抿一口酒,这杯葡萄酒确实十分可口,不同于之前喝过所有葡萄酒,它的味道像是前世喝过的甜葡萄饮料,完全没有酒水齁鼻的气味。
她一边品酒一边瞄向贵族夫人,只见乔汉娜则两肘支在桌面上,十指相扣撑着下巴,喜笑晏晏地注视着她。
不知为何,诺伦脑海中冒出了那些农奴肤糙齿黄的模样。
而眼前则是盈盈笑的贵族夫人,两者在诺伦心中形成了鲜明反差,差距达到给她带来了一种巨大的割裂感,这种割裂感让她产生了一种处在天堂与地狱交界的错觉。
她早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中世纪,没想到今天又给了她带来了小小的中世纪震撼。
‘差不多得了,这该死的中世纪’诺伦心中一叹,‘我也该好好收收自己的善心了,一群欧罗巴蛮子不值得我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