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奥洛莫乌茨夜晚凉爽湿润,虽然是刚刚入夏,但由于中世纪森林繁茂,已经有数不清的母蚊子摇摇晃晃出现了。
它们会选择一群群围绕在一个强壮的、能够满足它们生理需求的成年男人身边,拼命的丝毫不知节制的索求。
大多数男人对这种情况那也是不堪其扰,即使是再强壮的汉子,面对如此多的雌性(母蚊子),也只会说一声“打扰了,告辞!”
但母蚊子会放过男人们吗?
它们在与丈夫短暂道别后齐聚在男人身边,就是为了繁殖下一代,并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它们会以蚊族雌性特有的嗡嗡声——“杂鱼~杂鱼~”的娇喊吸引人类男性的注意。
人类男性对此没有不会感到愤怒的,人类男性在一声声低沉咆哮中冲向它们,誓要給这些雌小蚊狠狠地颜色瞧瞧。
男人们通常喜欢把雌性们牢牢抓在手中(拍死它们!),而雌性们只想偷偷摸摸的亲上男人一口,咗出一口甜甜腻腻的浆汁。
这个夜晚过后,男人身上会留下因繁殖活动肿胀的红痕,运气不好可能还会患上疟疾,而这众多的雌性(母蚊子)会将与男人爱的结晶(孑孓)放入一片充作育婴房的小水塘。
而在一段时间后,母女俩说不定还会再次找上有过春风一度的男人再来上一次母女丼。
说实在的,只要是个正常男人,他一定会严词拒绝,虽然他确实很爽,那些红肿的蚊子包爽的他皮肤痒痒。
但人蚊有别,如果可以他只想一巴掌把母女俩拍死在一个掌心。
“啪!”
黑暗的森林中,一个体型矮小的侏儒兀然间给自己脸扇了一巴掌,强劲儿的力道抽红了他半边脸。
他摊开掌心,一大一小两只母蚊子结结实实的被拍成了肉饼。
“玛德,死蚊子!”
男人丝毫不顾及往日情谊,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与母女俩不知道纠缠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今天人家带着女儿找上门来,居然还把人家母女俩都杀了。
人坏!母女好!
男人确实是个坏种,准确来说是个窃贼,因为是天生的侏儒,所以周围人对他无比歧视,生活饱受压迫和艰辛。
兄弟们讨厌他,同龄人欺负他,父母更是怨恨他,怨恨他一个侏儒严重影响到了他们家的生活,其他人认为这是上帝对于他们家不虔诚的惩罚,一般人见面打招呼可能会说上一句“日安,赞美耶稣”。
但对于侏儒的兄弟姐妹、父母而言从未有过这种待遇,村民只会戏谑鄙夷的调侃道:“你家那个矮小的恶魔呢?他滚回地狱了吗?”
不仅仅是村民,就连领主也不待见他们家。别人交税是亲自将小麦、蔬果送到领主木堡,但他们家却只能将东西放到木堡庭院的大门外,不允许踏入城堡范围一步,以至于从侏儒出生到成人也没看到过领主究竟长啥样。
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红发还是黑棕发?棕眸或者黑眼?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领主已经死了,侏儒在一个月光照洒大地的夜晚,偷摸潜入了领主家的木堡将一把匕首从侧面扎入了他的脖子。
侏儒得偿所愿,见到了领主的模样——一个干扁的老头。
侏儒还记得领主拼命挣扎时瞪大的双眼,里面全是惊恐、无助,这个将死之人可能还想呼喊救命,只不过被侏儒一手死死扣住脸,透过领主皮肉能摸到因奢侈饮食掉光牙齿后光秃秃的牙床。
他按着两颊捏进去,短粗的指头艰难分开牙床,硬又粗的胡须在他手掌心中摩擦。
只是扎入匕首十几秒,血液就糊满了侏儒的双手。
侏儒生怕别人不知道领主是他杀的,将这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头颅割下来丢到了自家门口。他则带着光辉的业绩加入了克罗梅日什的黑帮,成为一名刺客、一位窃贼。
几日后,侏儒便看到自己的兄弟姐妹、父母那尖酸刻薄的脸出现在了高高的绞首架上,他们那恶毒的嘴终于可以闭上了
虽然他并不想这样,但主的仁慈并不眷顾他身,这世上罪人横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而在今天的这个夜晚,他又来潜入奥斯布鲁克庄园。
请别误会,他可不是什么杀人狂,虽然作为侏儒他身体畸形,但生长激素的分泌量少并不会影响到他大脑的发育。
他光顾这里是老大的安排,为了寻找一件宝物。他已经盯梢一周了,其间还三番五次的潜入庄园各处寻找宝物。
可是切尔尼那老东西藏东西还是很有一手的,即使翻遍了切尔尼的起居室、地窖、葡萄酒坊、十字架下的坟墓,他也没找到那件宝物的任何线索。
会不会是老大搞错了,切尔尼手上的宝物已经送出去了?
侏儒心中很是怀疑,切尔尼会不会将宝物送给乌尼乔夫的主教兄弟了?
但自从“美男子”奥塔伯爵带领一众内府骑士、封臣骑士清剿巫师巢穴并将那件巫师宝物赐给切尔尼后,切尔尼寸步未离自己的庄园,他也没有派遣任何人离开自家庄园。
“这个老东西,藏东西真有一手!”
侏儒骂道,他盯梢这么久,潜入也好几次了,如果最后空手而归老大一定会扒了他的皮,然后再制成一件皮夹克。
“切尔尼这家伙的红酒还真是受欢迎,也不知道今天刚来的那伙人什么来头。”
侏儒爬在树梢上远眺切尔尼庄园后院,那里正燃着营火,两个人正围着火堆吃东西聊天。
………
“你们是从哪里来?”庄园后院营火旁,一个庄园的巡逻士兵用力将烤的发硬的裸麦黑面包掰开,再从面包中间的断口边缘一点点抠下小块塞进嘴里。
“俄斯特拉发。”
托尔克随便煮了点麦糊糊勾搭干酪吃,对士兵的问题随口答道。
巡逻士兵简单地“哦”了一声,他并不知道俄斯特拉发是哪里,就像他不知道奥洛莫乌茨伯爵领究竟有多少骑士庄园。
俩人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只有篝火中树枝木皮裂开时的炸鸣声,以及蚊子的“嗡嗡”、夏蝉的“唧唧”充斥着夜晚。
商队的其他人都早早地去睡觉了,一路奔波辛劳让所有人都很疲惫。
即使是待在马车上什麽事也不做,马车的颠簸也能带给人难以忍受的疲劳感。
毕竟波西米亚没有被古罗马统治过,各种道路基建非常差,再加上纯木质的大篷马车缺少减震系统,只有屁股这层肉垫子能够减少腰椎收到的颠簸冲击。
托尔克也很累,骑马比坐马车更累,中世纪的马匹没有专门训练对侧步的走马,大多数都是前后蹄交替的跑马,颠簸程度自不用多说。
一旦马儿跑的稍快,就十分的颠屁股,这几天下来,托尔克不说是屁股痛,那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但总得有个人放哨守夜,并且他们刚来这个庄园,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必须要谨慎。
谨慎,这是索居生活中他在山林领悟的道理。托尔克下意识摸了摸眉角的疤痕。
“簌簌……”枝叶被扰动的声音。
托尔克耳尖一动,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他把手按向腰间剑柄,警惕的观察后院之中,以及院子周边树木。
他面前是营火堆,身旁是仆人居住的小木屋、停靠的四辆大篷马车,院子中央是一口石壁水井,小木屋的正对面是养马的马厩,里面几匹大马在站立睡觉。
马厩旁边长着一颗一人环抱粗细的槲栎,槲栎下长着一两丛低矮灌木,如果托尔克听得没错,刚才的动静就是从树下灌木丛传出来的。
“嘘,那里有人!”
托尔克压低声音朝营火对面的巡逻士兵提醒道,并使了个眼色指向马厩旁的灌木丛。
“什……咳咳咳!”巡逻士兵正盯着火焰吃面包发着呆,托尔克突然说话让他分了神,一下子呛住了。
粗糙发硬的面包块堵住了气管,他扬起拳猛捶前胸,在一声极其用劲儿的咳嗽后,一团黑硬的面包块从他的嘴里飞出,穿过火焰落到托尔克脚边。
“嗡!”面包块沾了点火焰后迅速燃烧膨大,变成一团小火球,天知道里面掺了多少木屑。
“咳咳……什么有人?”巡逻士兵直接站起身,毫不掩饰望向托尔克示意的方向。
巡逻士兵没有托尔克那么好的视力,还有着轻微的夜盲症,即使灌木仅仅距离了十码,他也看不太清,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东西在马厩旁。
“那里好像有人。”托尔克怕巡逻士兵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巡逻士兵回头看了看灌木方向,又转来看了看托尔克,他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直笑。
“哈哈!不会有蟊贼敢来奥斯布鲁克的,以我们老爷的威名,那些蟊贼小偷只会吓得屁滚尿流。”
“但是那边确实……”托尔克看到灌木中猛地蹿出一道黑影,然后钻进黑夜暗幕中消失不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巡逻士兵将手臂交错比出一个大叉。
“你们这些外地人是不知道切尔尼老爷的威风、莱恩大少爷的勇力!即使是奥塔伯爵手下蓄养了几十号内府骑士,也没有一个人能在切尔尼老爷手下走过十合,在以前鞑子闹得最凶的时候,老爷甚至能追着鞑子打,所以绝对不可能有蟊贼敢来这个庄园!”
巡逻士兵卖力宣扬切尔尼的丰功伟绩,刚才切尔尼爵士打猎返回庄园时托尔克也看见了,不过是一个身材平庸有着一身重锁甲的老骑士罢了。
托尔克有些怀疑,但士兵那崇拜的眼神做不了假,他不禁开始回忆刚才看到的那团黑影的细节——
黑影的高度没有超过灌木,速度很快,是在听到士兵的大喊大叫后才逃走的,结合这种种细节……那或许是一只来偷食的野猪?
向后挪动屁股躲开士兵滔滔不绝时喷溅的唾液口水,托尔克不再关注黑影的事,但他心中没来由的涌上一股感觉。
一种麻烦即将找上门的感觉。
………
“见鬼,差点被发现了!”侏儒趴在木宅墙脚旁,四肢着地慢慢地向前爬行。
“那家伙是有鹰眼吗!黑不溜秋的隔这么远也能看见?如果被发现的话……”
切尔尼对待敌人从不留情,听说前不久那次围剿他硬生生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巫师截成了三段,小巫师的头被吊起,上身埋进十字路口,下身丢入大河中。
侏儒能安稳长这么大就因为他是个惜命的人,遂即打起了退堂鼓。
但一想到克罗梅日什地牢里那一张张新鲜的剥皮侏儒心中便是一颤。
切尔尼至少杀人干净利落,若是落到老大、库纳市长手里那真就是天堂去不了、地狱下不成。
“玛德,干完这一单我就找机会跑路,要不是看在市长那三百个上好的银币,谁TM愿意来掺这趟浑水!”
侏儒一边爬一边通过低声谩骂给自己加油鼓劲,打消内心的恐惧感,在爬行了半刻钟后他终于摸到了老地方。
这是木宅背面最靠边的位置,从这里往上爬是一间空房,他前几次都是这么潜入木宅的。
“希望这次能找到那件宝物,要不然只能跑路了。”
侏儒从身上掏出一把小铲,三下五除二在墙脚边刨出一个坑洞,然后从坑洞里翻出事先藏好的钩索。
钩索是他的灵光一闪后的杰作,有着两个钩爪,对于他这种身材矮小的侏儒来说非常牢固,只要钩爪嵌入墙沿,他就能拉着绳索爬上去。
但是对于那些身材高大的正常人可能就不够用,之前老大让铁匠锻了一批,质量都不合格,最后还摔断了几个人的腿。
侏儒扒拉掉钩爪上的泥巴,转动手腕熟练地让钩索舞成一个圈,听着耳边传来的破风声,他身体一跳,手臂向上轻轻递送。
黑暗中传来微不可察的碰撞闷响,钩索便牢牢地搭在了木宅二层那间空房的窗沿。
侏儒拽了拽绳索,又将全身重量拉上去晃了晃,没有掉、很牢固。
“好!先上去吧!”
侏儒脚踩上墙壁,双手交替一下一下向上攀爬,他面朝着夜晚的天空,此时盖住月亮的乌云正好散去。
月华像细盐般一粒粒落在他身上,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萤火虫似乎是瞧上了他身上的月华琼浆,绕着他飞来飞去。
“去去去,别妨碍大爷我办事儿!”
他腾出一只手驱赶萤火虫,但这些执着的小家伙紧盯着他身上的白色华光不放,仅有一只被赶走了,似乎飞入了上面的空房间。
“赞美基督、赞美基督,求求您将这些烦人的虫子赶走吧,只要您将这些虫子赶走我就改邪归正,做个好人!”
侏儒无措之下竟然向上帝发起了誓言,万能的主自然是听到了,上帝开始动用权能将一片不情不愿的乌云赶到了月亮旁。
乌云确实不情不愿,它正要去约会造小雨滴呢!
但上帝的旨意它不可能违背,于是委婉的询问月亮小姐:“月亮女士,请问您想盖上一床又粗又硬,睡了头皮发痒皮肤变糙的床被么?”
月亮一看,那感情好,她正在躲避黑夜的追捕呢,自从上次和太阳撩拨之后,黑夜女神恨不得敲碎她的星球外壳,把里面的星核当皮球踢,有了这片乌云正好可以躲一躲。
于是乎,乌云不情不愿的笼罩住月亮,很快月华消失,侏儒身边聚集的萤火虫很快散开了。
“呼~散了就好”侏儒松了口气,又对上帝撤回自己的誓言:“老东西,刚才我只是说着玩儿的啊,别太当真了,嘿嘿!”
就在他刚说出这句话,一只萤火虫从上方直冲他飞来,气势汹汹!
“又来?!”
但这萤火虫并没有继续烦扰他,而是与他擦肩而过,是去追逐刚才那几只离开的萤火虫了。
“嗐……”
松了一口气,就在他以为万事大吉,能顺顺利利的潜入时,一声炸雷突然响起,吓得侏儒头皮一紧。
好像是上帝在为他的背誓而发怒。
侏儒铆足劲儿拼命往上爬,他总感觉今天诡异的很,先是鹰眼来客、再是萤火虫群、接着又是一声炸雷。
最后还会不会来什么?侏儒不敢想,他越想心中就越是发怵,只能鼓劲儿往上爬。
就在他攀爬到窗边,即将要登顶时,炸雷的闪光竟然姗姗来迟,刹那间的一闪将侏儒眼前的景象照亮。
一张煞白的女人脸猛地扑到他眼前,雷光一闪即逝,只剩下一双绿油油的死寂眼眸注视着自己。
侏儒惊的双手一松,身上传来力量极大地失重感。
“啊啊啊啊啊……”伴随着一声尖叫,重物摔在地上发出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