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罗米尔的军队在俄斯特拉发村庄外驻扎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就拔营继续朝着北方行军。
只不过“军队”这只巨大的野兽，在临走之前还在俄斯特拉发留下了一泡大大的“粪便”。
斯维恩正在做“粪便”的焚烧工作。
斯维恩将十几具尸体扛到一堆，柴火、稻草和各种易燃物堆放到白条条的尸体堆上，几个金发人站在远处，朝着尸体堆高高的抛出火把。
火把落入其中，很快引燃了稻草、然后是木枝、干柴。“轰”的一声，烈焰陡然膨胀，在秋冬交际的冷风中摇摇晃晃。
诺伦注视着绽放的火焰莲华，她说：“我还以为那个指挥官伍德会来讨要个说法。”
斯维恩问：“什么说法？”
少女双手比划了一下：“就是……好吧，是我想多了。”
诺伦比划着比划着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然后将后面打算接着说的话又给咽回了肚子。
斯维恩解释了一句：“如果一个军队的指挥官连他手下的士兵都约束不住，士兵抢劫村庄还被杀死了，指挥官来为士兵讨要说法无疑是往自己的脸扇一巴掌。”
弗雷紧了紧身上的毛皮披风，吸了吸鼻涕，看向父亲，那稚嫩的小眼神说明他没懂到意思。
斯维恩淡淡瞥了儿子，鼻腔中“哼”出一团气流：“伍德下达了军令，禁止士兵擅自出营，这些士兵的死因是违背了他的命令，如果伍德要给这些违背了自己军令的士兵讨要说法的话，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说的话就是在放屁，所有人都可以不听他的指挥。”
“他大可以为死去的士兵讨要说法，但相应的后果是他再也指挥不动军队之中的任何人。”
弗雷被斯维恩忽悠瘸了，一脸“嗦嘎，原来如此啊！”的表情。
诺伦嘴角微微扬起：真是个傻弟弟，不讨要说法的前提还有一个——俄斯特拉发是一位男爵的领地。换作其他人，即使伍德不讨要说法，士兵的直属领主、士兵的同僚们也会提着刀剑包围村子。
木头在火焰中“噼里啪啦”炸响，一股子肉体的焦糊味从柴堆那边传递过来，诺伦抬起一根手指挡住鼻下，但没什么用，那股子气味儿还是能通过缝隙透入鼻腔。
黑烟直冲天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诺伦似乎发现天空暗淡了一分。
下一刻，“呜呜”狂风刮来，让少女缠在脖子上的羊绒围巾在狂风中不停地摆动，头上的红狐毡帽被风刮飞了，金丝秀发吹得散开，金色的瀑布朝着风的方向飞舞。
与狂风相伴的还有突如其来的暴雪。
无数的雪花从天穹顶端洒落，这些白色的东西很快就在草地上、松树、杉树等常绿树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妆容。几个金发诺斯人的身上也盖上了一层白色的衣服。
少女捡回自己的狐皮毡帽，拍干净上面沾染的泥点以及草屑，将头发聚拢然后一拧，最后用红狐毡帽盖住盘起来的金发。
她探出手，无数的雪花争先恐后的飞到她的掌心，然后飞蛾扑火般融化成液滴：“冬天来的真早，看来确实如老爹你说的，奥帕瓦的战争不会顺利。”
斯维恩从大雪中回忆起了故乡，遥远的丹麦那是一片冻土，很多土地根本无法种植作物，冻土之上被厚厚的苔藓地衣覆盖。天气暖和的时候才能种植一下“黑麦”这种耐寒的麦种。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恶劣的环境，才养育了一批又一批勇敢无畏的诺斯人，当然也包括刀口舔血的维京佬。
斯维恩短暂失神后，那老的脸皮发皱的面容上稍稍一笑，只不过那笑来得快去得也快，诺伦未看清老爹是否真的笑了。
少女思考着老爹刚才是否真的笑了，下一刻就听见他说道：“回家吧，天太冷了，身上的骨头瘙痒难熬，回去烤火了！”
斯维恩领着弗雷直接离开。
诺伦在狂风暴雪中矗立了一小会儿，看着高大柴堆中的白条条的尸体变成黑色的碳，才搓了搓冻红的手指，两手往袖口里一揣，顶着风雪往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
……
……
大雪呼啸了三天三夜，俄斯特拉发的小麦田里面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铁匠铺后院的熔炉可能会熄灭一个冬天，铁匠小屋的房顶上时不时有着一大坨的雪团子掉落下来，然后砸众人一身。
那200个新来的难民一天到晚窝在民宅里面，除了拿烤火、吃饭的东西，他们一刻也不曾迈出民宅的大门。诺伦去看过他们一次，屋子里的气味儿实在难闻的很，各种汗臭、脚臭味儿混杂在一起，宛如一种中世纪的生化武器。
这也不能怪这些中世纪的农民不讲究卫生，主要是生存是第一需求，开窗通风固然是好事，但是却会让房子内积攒的热量片刻间散去，在全靠“抖”产热挨过冬天的中世纪，开窗通风无疑是一种自杀式的行径。
当然，以上只针对中世纪底层人民。
诺伦待在有暖烘烘壁炉的铁匠小屋她还嫌热呢！晚上睡觉火盆在旁边点燃着，身上盖着几层的大毛皮子，不果睡的话还会焐热，往往睡着睡着就出了全身的汗，不知道她半夜里起来开过多少次窗户了。
她还只是一个铁匠男爵之女，天知道那些王公贵族们会如何度过冬天？
是像东方一样，丫鬟侍女事先暖好床被吗？
还是拿着一个小铜球的手炉暖暖手？
或者用汤婆子垫在冰凉的手足下面？
亦或者…………
“呼~咻~呼~咻~”想着想着，少女就裹着被子安然入睡了，睡着睡着，她感到身上发热，一脚踢开。
床被之中露出玉足两只，滑落显露白嫩香肩，只不过看客们希望的大片白腻却藏匿着，不曾为人所窥探。
……
……
……
俄斯特拉发北方的奥帕瓦也是银装素裹，山川河流，树林道路，民宅草屋，城堡城墙，全都是银白色的。
奥帕瓦的南面几百码以外驻扎着亚罗米尔的军队，他们顶风冒雪来到了奥帕瓦城外，由于雨雪太大，能见度低，过于寒冷，伍德只是下令士兵们生火造饭，做好抵御风雪的准备。
“该死，这鬼天气来的太突然了！”十几个骑士蜷缩在军帐中温暖的火盆旁，一阵阵寒风吹得“呜呜”叫，还让军帐的帐幔发出疯狂的抖动。
伍德沉默的烤着火，火焰烤暖了他的正面，但是背面却在发凉。他说：“我们应该向‘赫拉德茨’索要一批御寒物资。”
“对对！”
“是极是极！”
骑士们表示赞同，他们身为波西米亚人并没有诺斯人的天生抗寒的能力，今年这里突然的大雪让他们实在是寒冷难熬。
伍德喊来军帐门口值守的卫兵，卫兵冻的两颊赤红，胡须上结了一层霜，他哈出来的气瞬间凝结成一团白雾。
卫兵的双手藏在袖子里，长矛的矛杆被他用手肘窝抱在怀中，他打着轻微的抖向着伍德问道：“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让斥候送个消息给‘赫拉德茨’，就说我们需要一批800人的御寒物资。”
卫兵得到命令，转身离开。
不多时卫兵又回来了，他给了伍德一个坏消息：“大人，天气太冷了，外面又在下暴雪，马匹都不太情愿离开温暖的马厩……”
伍德皱眉道：“让斥候骑我的战马！”
伍德的战马是经过优良训练的战马，不仅马毛厚实耐寒，对冰雪狂风的畏惧也没那么大。
卫兵再次去执行命令，这次斥候成功出营了。
伍德此时坐不住了，他担心军队的士气问题，于是他喊上几个年轻的骑士，让他们陪同自己一起去巡营。
……
……
……
“TNND，这糟糕的天气让老子的风湿又犯了！”一个老兵坐在营火旁边，他恨不得把营火抱紧怀里。
“……”坐在他对面、身边的士兵不说话，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老兵的厚实，身体以极高的频率打着颤。
“噗。”一个农兵晕倒了，他身上只有一件亚麻薄衣和一件披风，披风还是被征召前邻居凑给他的装备。
老兵从怀里深处拳头，又从拳头中弹出一根手指，手指的背面往农兵的额头上靠了靠，农兵的额头上十分的滚烫。
“没救了，已经发烧了。”老兵牙梆子打的咯咯作响，他收回了手指，整个人重新蜷缩成一团。
一个士兵贼手贼脚的靠过来，摸上晕倒农兵的脖子，准备脱下他的披风，其他的士兵也注意到了这个人的举动，一时间全部忘记了颤抖，都死死地盯着他。
突然一只大手攥住了士兵的手腕儿，老兵一脸不善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这个士兵痞里痞气，他的下巴还有一颗黑痣，黑痣上一根粗黑的长毛：“反正天寒地冻的，这个人肯定活不了了，不如把他的衣服贡献出来，给我保保暖……”
兵痞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兵愤怒的一拳击倒在地。
老兵用冻得沙哑的嗓音咆哮：“混蛋！那是不是我也可以杀了你，扒了你的装备给我保保暖！！！”
老兵的举动一下子激化了矛盾，营火周边两拨人“唰”得一下站起，他们拔出剑举着兵器互相将冷兵器的尖端指向对方，似乎下一个瞬间就会火并！
这两拨人分别属于不同骑士的麾下，老兵和晕倒的农兵是“长胡子”劳德的重步兵和征召民兵，那个痞里痞气的兵痞则是波西米亚公爵派遣的轻步兵。
老兵这边站起来的有12个人，加上老兵一共有3个身穿厚皮甲的重步兵，其余的都是亚麻衣的征召老农。反观对面，15个清一色的亚麻软甲，既保暖又有一定的防护能力。
如果双方真的打起来，结果不言而喻。
双方死死的盯住对面，攥着握柄的手的手心冒出汗，就在双方准备冲锋开打时，一声愤怒的咆哮从不远处传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