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大人,凡是知道……知道主教死因的仆人,全部都抓进了地牢等待处以死刑。”侍卫长处理完一切,他刚走进宫殿大厅便看见一名卫兵将剑从神职教士的后背捅入。
“噗嗤。”鲜血泼了一地。
侍卫长不动声色的瞥了倒地不起的年轻教士一眼,迈开腿跨过了教士,然后在波西米亚公爵的宝座前单膝跪下。
“这是栽赃!”公爵捏起拳头恨恨一拳砸向宝座,脸上是咬牙切齿的痛恨的表情。
主教死因。
这几个字就犹如刀枪,狠狠插进公爵的胸膛,这使得公爵更加的怒不可遏。
自己的侍卫长,自己的亲信竟然也认为是他谋杀亚罗米尔?
“这一定是梅森人的阴谋。”躲在阴暗之中的间谍首脑显露出身影,走到了照进宫殿大厅的阳光之下。
弗拉季斯拉夫二世此时也不再纠结侍卫长的失言冒犯,目光灼灼盯向自己的间谍首脑:“梅森人的阴谋?”
“也有可能是波兰。”间谍首脑补充。
“最有可能是谁?梅森公爵还是波兰国王?”弗拉季斯拉夫二世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最好是梅森公爵”间谍首脑思考了许久后,他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尊敬的公爵大人,我认为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公爵脸色浮起了不满,说半句藏半句惹得他不喜。
“当务之急是派出士兵抓捕刺客,我们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声势,抓捕刺客的声势,这才能令大家相信,布拉格大主教的死因是敌国刺杀,而不是您的弑亲。”
间谍首脑话音刚落,另一个廷臣呵斥反驳。
“不妥!”廷臣说出自己的意见:“我认为应该尽量隐瞒布拉格大主教已经去世的消息,如果大张旗鼓的去抓捕刺客,反而会给响应军事征召,带兵来布拉格的贵族领主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廷臣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瞄了一眼间谍首脑,接着抬头望着公爵:“如果大张旗鼓抓捕,这恰恰正中了敌人的诡计,他们刺杀大主教,正是想造成恐慌拖延我方的军队汇集。”
间谍首脑也不反驳,廷臣的一席话令他嘴角勾起了一抹蔑笑。
如果是他,绝对不是刺杀敌国的主教,刺杀公爵不是更好吗?
弗拉季斯拉夫痛苦地揉捏眉心,廷臣的一席话说进了他的心坎里,他担忧的不仅仅有世俗、神权的眼光,更担忧亚罗米尔的死会影响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酒,我要喝酒。”公爵命令贴身侍从拿来美酒,抱着酒壶牛饮,酒水顺着他的脖子淌下湿了衣襟。
脸上涌上不自然的晕红。
酒意冲淡了烦恼。
“铛~”银酒壶掉到石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弗拉季斯拉夫二世不再动怒,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他不停地用指尖叩击着宝座扶手,眼眸低垂望向地面,脑子里在思考、在斟酌。
“我决定了。”公爵突然道。
间谍首脑和廷臣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俩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清晰地感受到了不屑。
“侍卫长。”公爵说。
“臣在。”
“我命你审问昨夜巡逻、值守的所有士兵,让我的内府骑士们骑上快马沿前往梅森、波兰的大路抓捕一切可疑人物。”公爵下达指令。
廷臣劝谏:“公爵大人,这种无差别的抓捕会损伤您的威信,还有可能与当地贵族发生冲突!”
波西米亚公爵瞪眼一横,上位者的威势毫无保留的倾泻。
廷臣脸色顿时苍白,嘴唇嗫嚅打颤。
间谍首脑一声轻笑,上前一步说道:“我可以派出几个得力的手下协助内府骑士们,他们擅长辨别心怀不轨的人。”
公爵颔首,同意了间谍首脑的提议。
公爵说:“至于亚罗米尔死去的消息,暂且封锁,不允许任何人走漏,前去抓捕刺客的骑士们也不允许透露出哪怕一丁点儿消息,违者……”
男人阴沉脸,眸中寒光闪烁。
“剥夺头衔,贬为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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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摩拉维亚边区,康拉德治下布尔诺郡的一座小庄园
“亲爱的你真的要带走庄园内的全部男人吗?”庄园骑士的夫人偎在丈夫的怀里,头顶着男人的下巴,略带粗糙的女人手抚摸丈夫下巴的胡茬。
“春耕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剩下的女人小孩就能干完。”男人用一个亲吻额头回应女人的情感。
“别瞒我。”女人与丈夫额头相碰,鼻子轻轻互相摩挲。
“……”
骑士沉默,沉默之后还是决定坦白:“公爵又有了新的旨意,我需要带领比原本计划的更多的人手。”
这次的与梅森佬的战争或许会是一场硬仗。
骑士没有把心里的担忧全部说出来,男人的职责在于承担家庭的全部压力,而不是让妻子为自己担忧。
“你要带上小温德,他这个年纪上战场是不是太早了?”夫人问自己次子的上战场的事情,次子年满十四岁,这个男性青春期刚刚发育没多久的年纪,或许对十四岁的少年而言见识战场的血腥过于早了。
“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骑士扈从了,我的庄园不够富裕,出不起让他去大贵族城堡里学习的钱,如果他想要出人头地,战场是他唯一的选择。”
“呜呜呜……”女人开始抹泪。
“哭什么,我和他哥哥都会照顾好他,放心吧。”骑士搂住妻子的身体拍拍她的背,说实话,战场上瞬息万变,他对于能否保护好次子心里没底,但为了展示勇武、忠诚他别无选择。
“呜哇哇哇……”妻子哭得哗啦啦。
她明白,或许、或许……她不敢想了。
最后,女人抽噎了两口,半晌只磕磕巴巴出来一句话:“愿、愿主保佑你们。”
当日中午,骑士便在庄园内召集了征召民兵。
二十几个老的、少的农民聚集在庄园一个较大的空地。
或许这些歪歪扭扭站都站不稳的裂枣,没有一个能称得上“征召兵”,“村头屁农”这个称谓更适合这群衣不蔽体,穿不起鞋子只能用亚麻布裹足的邋遢汉子。
“老爷。”征召农的人群后走出一个牵马的孔武有力的三十岁男人,他有一身皮甲,一支木杆笔直的长矛、一柄腰间三十三英寸战剑。
他是村子里养得起马的自由农户。
骑士见到他眼睛就放出光:“我本想留下你保护庄园,但伯爵临时的命令,必须有两个重装步兵或者一个轻装骑兵,我只能带上你了。”
三十岁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眼巴巴羡慕的看着自己的农奴们。
农奴从来不会以成为骑士为奋斗目标,那太遥不可及,宛如摘下天上的月亮,通过战争被宽仁的骑士姥爷提拔为自由农才是能够攀登的山巅,即使困难重重,但也是值得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
“这是我的义务,正如我拥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的私产,我将为您奉上我的剑。”自由农俯身表着忠心,他的骑乘马一口一口啃着他的脑袋上的毛,马儿也在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骑士欣慰点头,遂即表情一板,大喝:
“分发武器!”
次子抱着一堆杂七杂八的兵器,一根根的分发给征召兵。
生锈的七尺长矛、木柄弯曲的斧头、锈迹斑斑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的锈剑……
农民们甚至拿不好自己的武器,他们眼神呆滞,小子们傻傻乎乎摸着脑袋。
次子忍俊不禁,问向父亲:“公爵真的需要这群所谓的‘征召轻步兵’吗?”
“或许吧,战场上的一只蚂蚁都有它的作用,我们只需要献上忠诚与心脏。”骑士淡淡回答。
即使蚂蚁的作用是炮灰、赴死。
“出发!”骑士一声令下,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唏律律打了一个响鼻,身后紧随着骑着驽马的两个儿子和自由民骑兵。
农奴们一声不吭的扛起武器,就像是扛起锄头、镰刀,他们跟上一甩一甩的马尾巴,顶着春日的暖阳,仿佛他们前往的不是战场而是自家的地头。
农奴之后,一名马夫杂役驾驭着两轮马车,货板上托着路上会消耗的粮食,等抵达布尔诺城堡之后,将会由康拉德伯爵负担封臣士兵的全部物资消耗。
“愿主保佑你们……”庄园的一座小山丘上,年轻的骑士夫人让小女儿抱着自己的大腿,她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然后远远眺望阳光照耀下远行的队伍。
此刻的一幕不仅仅发生在布尔诺郡,还发生在波西米亚、摩拉维亚各地的庄园。
战争——
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