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保护国王陛下!”
士兵的声音像在耳边,又像在天边。
博莱斯瓦夫感受到了浓烈的眩晕,士兵的人脸在四周环绕旋转,人脸不像人脸,像一张张人皮面具,不停地旋转绕晕了他。
两注鼻血流下。
博莱斯瓦夫晕了。
……
城墙上,诺伦俯视着那层层叠叠的盾墙,眯了眯眼,不知道自己的那一矛是否杀了波兰王。
她的直觉告诉她碰到了。
“但愿杀了他。”诺伦盯着波兰王在士兵的保护下慢慢离开,她已经抓住了机会,就看命运的判决是否公正了。
……
……
……
命运的判决从来不公正。
在“耶稣”统治的土地上向来如此,“耶稣”或许是仁慈的,但祂的仁慈不分对象、不分大小,即使慷慨救助的强盗滥杀好人,替祂履行善行的牧羊人只会双手合十,念叨一声——
“阿门。”
随军修士双手合十,虔诚:“阿门。”
王国骑士,没空听地中海僧侣唱祈祷之词,他很焦急:“陛下如何了?”
“国王陛下啊……我很抱歉……”僧侣耷拉眼眸。
“该死!”王国骑士也是一个内心坚定的人,他目睹了“血鹰”大受震撼但也不至于精神崩溃:“库亚维亚公爵一定会来争夺王位,和梅什科王子争夺王位!”
僧侣眯开了眼缝:“?”
“国王陛下身体并无大碍。”
王国骑士差点就崩溃了,被这个僧侣。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王国骑士脸色不悦,如果不是考虑到两位大主教在军营,他肯定拔剑砍了这个僧侣。
“国王陛下昏迷了,我很抱歉没能唤醒他。”僧侣小心翼翼的擦拭掉博莱斯瓦夫的鼻血。
僧侣看向王冠头盔,头盔上有一条凹痕,被抽打的凹痕。
僧侣检查过了,博莱斯瓦夫没有碎颅没有出血,应该只是轻微脑震荡。
嗯,或许更轻微也说不定。
博莱斯瓦夫真得感谢那两个给自己挡枪从而脑洞大开的士兵,还要感谢死了的那两面盾牌。
“谢天谢地。”王国骑士取下脖子上的银十字架项链。
“感谢您,修士,收下它”王国骑士将僧侣的拒绝瞪了回去:“难不成你想吃我一剑吗?”
僧侣只能接过银十字项链。
“如果有人问你,你可以告诉他陛下受了轻伤,正在休息”王国骑士威胁的看着僧侣:“不能说‘陷入昏迷’,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僧侣颔首,十字架大摇大摆的挂在脖子上,然后走出了营帐。
……
……
……
“血鹰”不仅疯狂了波兰人,部分的赫拉德茨的民众也陷入了癫狂,很多仆役在看到“血鹰”之后当场吓尿了裤子,然后一边跑一边高呼“魔鬼、魔鬼!”
诺伦不在乎屁民的看法。
所有的波兰士兵都撤离了城墙之下,回到了军营保护他们的王,或者继续在奥帕瓦境内扫荡,总之,没有一个波兰人来攀登城墙。
“哈夫丹,将‘血鹰’抬进塔楼,如果敌人来了再把它抬出来。”
“威兹,和你的哥哥一起坚守在这里,我去城内看看。”
诺伦对两人说道。
“好嘞~”威兹笑嘻嘻的,他的护鼻头盔缺失了护鼻的那部分,原本应该长在脸上的高挺鼻梁不见了,只有光秃秃的两个洞洞。
真是无语。
鼻子没了都笑的这么开心。
诺伦看着威兹的永久伤,她的脸上一点笑不出来。
这娃一点心肺都没有。
真糟心。
溜了溜了。
诺伦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下城墙,弗里斯兰马的周边躺着五六个死去的敌人,那个小仆役似乎和杨达混熟了,杨达竟然还允许他给自己梳毛。
“走了。”诺伦踩着马镫一个翻身上马。
杨达咬了两口小仆役的头发进行告别,就像是啃食野草,揪下来一大把带血的棕发。
小仆役哀嚎不止,跪倒在地上。
诺伦疲惫的从鼻腔哼出一股气,然后从搜刮的战利品中拿出了一个镀银小人吊坠,扔到了小仆役的身前。
“你的酬劳。”
“ya!”诺伦直接给马屁股来了一巴掌,杨达“咴儿咴儿”痛叫,然后后蹄蹶子一蹬蹿了出去。
……
城内,每家每户房门紧闭,偶尔听见祈祷声,偶尔听见妇人的哭泣声,偶尔听见窃窃私语声。
诺伦狠狠瞪了两个小巷外的两个窃窃私语的流氓一眼,流氓吓的一激灵瞬间钻进了阴暗小巷。
许多从乡下逃来的躲避兵灾的难民,他们在修道院的院墙内外,吃着赫拉德茨修道院施舍的麦粥,难民都是蓬头垢面,或者说中世纪的大部分农民在任何时候都是脏兮兮的。
诺伦在修道院的难民堆里看见了一个面熟的黑袍神父。
诺伦开口之前,黑袍神父先问好了。
“上帝与你同在,女士。”西斯长老双手合十,低头鞠躬的问好。
“嗯,你也是。”诺伦点了个头,她没想起来这个神父。
明明是和她商讨修道院收购啤酒价格的长老,才过了一年多她就给忘了。
“唉,修道院的骨库又快塞不下了,许多坟墓刚刚填埋又要挖开,几个人还要挤一间‘屋子’……修道院的铁锹都挖坏了两个。”
西斯长老摇头叹气。
诺伦:“焚烧呢?”
“焚烧什么?”西斯长老紧紧盯着骑着黑骏马的女人。
诺伦不说了,因为她知道说出“焚烧尸体”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赫拉德茨现在经不起暴乱。
她也赞同“入土为安”,但是死人应该给活人让路,比起可能会发生的瘟疫,“入土为安”那一点小家子气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坐在马背上,诺伦的上身高加上马背高度,她的视线越过了修道院围墙,看到了一个个穿着白袍的修士学徒,正在拿着铁锹铲起泥土,泥土混合汗水一起染黑了学徒白袍,但是修士学徒们没有一刻的松懈。
唉,可是基督徒不会允许焚烧尸体,只希望城内不会爆发瘟疫。
“注意修道院的夜晚,修士。”诺伦提醒西斯,然后骑马离开。
长老看着诺伦骑马离开。
“她怎么知道最近几个晚上有蟊贼偷窃修道院?”长老低声自语,遂即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都到这种时候了,没有蟊贼光顾修院才不正常吧……”
……
城市粮仓
西提正在和城市吏员们,在几个卫兵的保护下,清点粮仓内的存粮。
“市长大人,结果出来了。”一个税吏擦了擦头上的汗。
“多少?”
“1000蒲式耳的存粮。”税吏压低了声音,给了西提一个小心翼翼地眼神。
“这么少?”西提面色凝重。
“不少了”税吏大致在心底盘算了一下:“市民都有自己的存粮,足够他们支撑到秋天大麦收获,我们只需要保证来躲灾的数百乡下汉子不闹事就行了。”
西提想的更远。
“战争结束之后呢,你有没有想过,波兰士兵无情地蹂躏了奥帕瓦的土地和人民,去年冬天的一场冰雹本就损坏了不少小麦,导致小麦歉收,如今波兰人来了,本来应该秋天收获的大麦、燕麦也全部焚烧殆尽。”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冬天应该吃什么,我们明年的种子又从哪里来?”西提愁的头发一撮撮的掉,压力大了就该掉头发了。
“找西里西亚的伯爵和市长购买粮食?就像您之前一样?”税吏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但愿吧……”西提总有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