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时间一晃已是半年之久。

她的头发比以前更加长了，发尾甚至长到了肩膀处，那层刘海遮住了她美丽的双眼，看起来像是许久没有打理。

她无视班上的所有人，径直地走到班级角落处坐下， 对着前方的墙壁看得愣出了神。

他又惊又喜，快步走上前跟她打招呼，却好似看到什么事情般倒抽了一口气。

她原本水灵灵的眼睛宛若被抽去了魂魄，黑魆魆的大眼之下是数不尽的深渊，缥缈而虚空。手腕虽被长袖遮盖，但苍白病态的肌肤上仍旧有几个明显的淤青。她貌似未察觉到他的存在，木头人一般呆坐在原位上。

他瞪大了双眼，捂着嘴不可思议，“这倒是怎么一回事……！”

她转过头来，那双空洞的大眼要洞穿他的内心，使他不由得心生恐惧，忍不住倒退了半步。

下一秒，他冲上前抓住她的肩膀：“雨思，你到底是怎么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告诉我……告诉我啊！”

她的肩膀既瘦弱又脆弱，好像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她的肩膀捏碎。

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那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脸，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低下头，眼泪老早就聚满了眼眶。他们虽然经常一起玩耍，但对她的一切，她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温热的眼泪流下来，他抱住她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迷糊之中，好像有一个冰冷而熟悉的手指碰触他的脸颊，使他忍不住地抬起了双眼。

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手指上还挂着他的泪珠。她的嘴一开一合，好似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的脸抹过一丝惊喜，“……？”

“我的名字叫飘。”她无神的双眼说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不是雨思。”

“诶……？”他的喜悦滞留在他的脸部上，“你……你说什么？”

“同学，不要跟她说太多话了，”一位男同学抓着他的手拉到角落处，小声地对他说道：“她脑子好像有点不太正常，看起来……好可怕啊。”

他无瑕顾及男同学，只是不断地上下打量她。

虽然头发长了点儿，身躯更加瘦弱一些，可是她的脸，一直都没有变啊。难道，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妹，他一直都不知道？

她的气质，比起柔弱和阴郁的所认识的她，她更加冷漠和淡然。而且，她望向他的神色简直是陌生人所见面时的眼神，他至今才发现到这一点。

真的只是……他认错人了？

一想起这两人面部一样一定有些渊源，他生气地叫道：“呢？到底哪里去……”

“……我君？”

“……诶？”

坐在椅子上的，是睁着水灵灵大眼睛，散发着熟悉的阴郁气质的她。相比起以前，她的双眼下有着极深的黑眼圈，看起来更加憔悴不堪。

她拨开了眼前的刘海，脸上浮出纳闷的神情：“你怎么……在这里？”

“诶？诶……”

脑袋一片混乱。

刚才坐在那的，究竟是飘，还是她？

到底使他看错了……

还是她只是跟自己玩一个游戏？

不对……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不一样的人……

那飘到底是谁？那是谁？

他坐倒了下来，思绪慢慢成了一个结、两个结……直到所有的线缠成一团，再也分不开来。

——

在那之后，他只权当她在跟他玩角色扮演游戏，有时候扮演的是她自己，有时候扮演的是飘。

每当飘或者是她出现时，他们两人都不知对方的存在，他也很好地配合她扮演这一出戏。但是，这浓烈的违和感不断敲击着他的内心，像在警示他，好像哪里不对。

她演绎的飘实在太逼真了，那看不见任何光明和未来的双眼叫他恐惧而不安，每一次飘一出现时，他都强迫着自己直面飘，才能勉强和她对话。

这样奇怪的境地不得不让他更加搜寻手中的心理学书籍，试图让每一条现状对比她的情况。每一次的失败，激发起了他更努力的决心，直到多年之后，他才知道，对应她的情况的，有一个术语。

名叫“人格分裂症”。